因为太子清楚他的三弟的生母受宠,外戚势力强大,所以才越发没有忌惮。他母后身子一直就不好,是生他之后落了毛病,近几日犯得更加厉害,所以恨不得再让他多娶几个世家姑娘,为他稳固储君地位。
他现在只能努力把自己的人都拉起来,放到重要的位置上去做抗衡。
在说完正事后,太子捧着茶幽幽叹气,想到今儿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顾家人:“陈家如今和顾家联姻,相当于三弟背后势力也要增大,那顾大儒学生满天下......他们真是好算计啊。”
只要陈家站了队,那顾家也只能逼着站队。
徐砚说:“此事臣早前听说,心里也不安。顾德公口口声不愿参政,可他的儿子,女儿,无一不是嫁的官家,位高权重的也不少。如今孙辈亦是,其实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只是要占着个贤名装大尾巴狼。”
“父皇跟前我也隐晦提过,如今金陵恐怕谁也不及顾家势大,人不在朝中,却掌着一股朝庭势力。这人野心不小!”
“殿下,此事臣觉得,不必理会顾家,只须要在......”徐砚挽了袖子,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写了个‘陈’字。
“从这下手,从宋霖平反的案子里下手!也不必非你死我活,只要叫陛下顾忌陈家,就会顾忌顾德公,叫陛下看清陈家即可!哪怕引起疑心就算事成了!”
明德帝是明君不假,但明君也有因为七情六欲,耳目闭塞的时候。
皇后身子久病,宫中大权虽一直握着,却再极少承受雨露。明德帝多往三皇子生母周贵妃那去,再有是如今的莫妃,就是徐琇云嫁的夫家,能与周贵妃有得一争。所以明德帝的心还是多怜惜的周贵妃的,虽忌惮外戚,却又不能一下拔除。
就像是身上长了个浓疮,你要把它挖去,就得伤着自己皮肉。于是才导致如今三皇子一党越发气焰嚣张,直逼太子。
太子听到此事,心中一动,想到上回给明德帝的帐本。
“可那帐目上,无法明面揪陈家的问题来。”
“殿下若是信得过我,就由臣去办。”
徐砚站起身一礼,太子当即拍板。
他对徐砚的能力还是非常放心的。
而徐砚转头是叫人去给杭州的吴沐川送信。吴沐川既然曾被三皇子号令,肯定是陈同济一般,是属于被信任的一方,他在杭州查一些事情的时候发现陈同济曾也发过海上的财。
这事,吴沐川最清楚!
他就给吴沐川一个洗手的机会,他也相信吴沐川愿意!
这样宋霖翻案的机会也大大提升。
徐砚这头有了这一样差事,就变得更忙了,忙到连相思的时间都没有。
初宁是在正月二十左右收到的父亲回信。
信直接就送到了公主府,但上面内容是她年前送去的那封,她问父亲自己究竟是不是母亲所出。
信上第一行字就带了宋霖的犀利,责怪她人云亦云,小姑娘却是看得直笑,心里无比轻松与高兴。
她面上一直装着无事,但私下还是在意的。
身世大事,怎么可能不在意。
即便被父亲斥了一顿,她也只是高兴。
而安成公主那里见识过那些夫人的心思,也不再去操心小姑娘的事,她就等着看吧。
她就看徐三能不能搞定宋霖。她现在也觉得两人相配,只要宋霖点头,她就给小姑娘一份丰厚的嫁妆,若是宋霖不同意......她到时再给小姑娘寻别的儿郎,哪怕招婿也使得!
也算是给面子表姐,给宋家留个后算了。
安成公主暗中计划,朝廷里也暗朝涌动。继一个官员自缢后,锦衣卫做事越发谨慎,又有帐目为证,总有官员受不住刑供认曾经受过指使陷害宋霖。一并供出几个与贪墨案相关的官员。
明德帝于朝上大发雷霆,只接要三司重审,将宋霖先护送回京。并放了狠话,若是宋霖在回京途中再受先前那样中毒的事,那就先拿这些人的九族开刀!
皇帝雷霆之怒如烈火燎原,把每个大臣都烧得瑟瑟发抖,三皇子心中本有准备,但想到上回被君父有所指的质问......他这心也不踏实起来。
初宁听到父亲要回京重审的时候,高兴得又哭又笑,正好吴馨宜给她下了贴子,让她明儿去吴家作客。她准备把这喜事也跟好友分享。
徐家那里当然也很早得到消息了,徐家三兄弟都在老夫人那里。老人也替初宁高兴,长舒一口气说道:“如今是已经有是嫁祸的准证了?”
徐大老爷身为大理寺卿,事情重发到他们手中,知道的自然是最多。他点点头说:“确实快有一条实证,证明宋霖并未贪墨军饷,但在与边防戎守的大将通信一事也是铁证,就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关键的突破口了。”
所以最终应该是明德帝的态度。
徐老夫人说:“能洗清一条是一条。”
徐立轩本是要来给老人问安的,站在帘子外听到这事,不知想到什么,竟是嗤笑一声。他进去给老人请安后,禀明要去母亲那里也请个安,说是许久不见,听闻病中去探望。
任氏如今被夺了掌家权,又被禁足,一蹶不振,是真病了。
徐立轩来到母亲屋里的时候,闻到淡淡的汤药味。他走到窗边,把窗开了一条缝隙,然后才走到母亲床跟前,端详着母亲苍白消瘦的面容。
任氏半梦半醒,恍惚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勉力睁开眼,结果就看到长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许久不见长子了,露出个笑容来:“轩哥儿。”
“母亲可见好些?”徐立轩也笑,温润极了。
任氏想说好些了你有心了,结果就听到他紧接着说:“儿子是来告诉母亲一件好消息的,宋霖要回京了,极可能平反,只要平反之后,宋初宁又是阁老之女。不但如此,她还是安成公主的义女......母亲听着心里高兴不高兴?”
高兴不高兴?!
任氏瞬间瞪大了眼,眼里除了惊骇哪里有一丝高兴,甚至挣扎着要坐起来。徐立轩却是一手按在她肩头,将她按回到床上:“母亲莫要乱动了,一会难受了还得叫人伺候着,尽给人添麻烦。儿子就来告诉母亲这个高兴的消息,可能要不了多久,她就成为你的妯娌,你嫌弃的人如今儿子再也高攀不起了。”
“轩、轩哥儿!”任氏在儿子的语气里听出了恨意。
长子在恨她!
长子居然在恨她!
徐立轩瞅着她惊骇的神色,居然心中有阵阵快意,微微一笑:“母亲好生养着吧。”说罢,转身离开。
任氏惊得忙要去拦他,抬起的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子离开。焦急中,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瞪大着眼张大着此,面目狰狞骇人。
徐立轩绕过屏风的时候,却是一怔。
他看到了弟弟就站在屏风后,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
他只朝弟弟颔首,也没说话,径直离开。
现在谁听到又如何,这事是他错得离谱,也没有什么不敢认的。
徐立安目送兄长离开的身影,最后也没有再去见母亲,而是心情郁郁又偷偷溜进了初宁的屋子里。
他熟门熟路摸出了床底下一个箱笼,打开,里面一个四方的锦盒躺在里头。
那是他送给小姑娘的东西。
他就知道,她不会接受,所以会收起来。自打初宁去了公主府,他潜进来两回,这是第三回 ,在第一次的时候就找出这锦盒。
他蹲在地上看了良久,最终伸手去把锦盒拿出,又把箱笼放回去,抱着锦盒离开了。
徐砚那里很快就得知小侄子又跑小姑娘屋里去了,还取了什么东西离开。他想了想,吩咐齐圳:“去想办法叫人到他房里翻一翻,到底是拿走了什么。”
这小子,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齐圳同情的看自家三爷一眼,真是打跑一个再来一个。
***
到了次日,初宁在府里用过早点便坐着马车出门。
她去忠勤伯家,安成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安排了侍卫一路护好。
结果到了吴家,吴馨宜高兴地拉着初宁说要去京郊的一家琉璃厂。
那琉璃厂是吴怀慎识得一个人富商开的,说最近烧了不少琉璃的用具,有簪子有茶、碗,花样是最新的,准备拿出来卖。
那人给她兄长一个人情,在上市前叫他们去挑。
“我还叫上了徐家姐妹,先前没有告诉你,就是要给你惊喜的!而且,我兄长和你徐三叔会在中午的时候也过去!那边上就有几个农家,听说有拿手的菜,我们可以去那里也尝一回野味!”
居然还有这些事!
初宁真是服了她的古灵精怪,笑吟吟再一块儿坐马车出城。
既然有公主府的侍卫,吴馨宜就只带了丫鬟婆子另坐一辆车跟在后头,她自己跟初宁挤到在一块儿。
京郊外的山林如今还一片蒙蒙,却胜在空气清新,两个小姑娘就那么爬在窗口看沿路风景。
徐家姐妹早在城门与他们汇合,车子跟在她们身后,只是怕挤着两人,就没再换乘坐到一块儿。
初宁趁这个机会侧面打听了下她和那林大少爷的事,结果得了好友几个大白眼,闭嘴不敢再说话。
等一行到达琉璃厂附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吴馨宜是个馋的,索性说派人在路口等着兄长,她们先去那农家那里。
她们一行人跟了少说二十个护卫,初宁也没担心别的,就跟着下车,走着乡间小道去不远处的农家。
等走近了,初宁看到那农家外似乎围了不少人,近了一打听,居然是三个皇子在闻名而来。
初宁扯了扯吴馨宜的袖子说:“我们直接复仇琉璃厂吧,那里肯定也有用饭地方。”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官大一阶压死人,这还是三个皇子!
“真扫兴啊。”吴馨宜嘟嘴,闷闷转身。
不想有个内侍出来,朝她们喊道:“安宁县主请留步!”
初宁转身,见到一个笑容满面胖胖的中年内侍,她微微一笑:“您是......”
“哎哟,奴婢当不得县主这样称呼。奴婢是三殿下身边的,里头是二殿下、三殿下和四殿下,听闻县主与好友前来想来尝尝农家野味的,便差奴婢来说,本就是表兄妹的,哪来什么回避的。想请县主跟您的朋友一块儿尝尝鲜。”
吴馨宜一听,双眼就亮了。
可初宁还是有些犹豫:“殿下盛情,可我们这......”除了徐琇云,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呢。
那内侍又笑道:“殿下说这屋舍有好几间,不碍事的。”
这就是不会同席了。
初宁想着,似乎是不能拒绝,不然显得她有些太不知好歹,遂点头应声好,带着众人随着内侍进了另一处的屋子。
那屋子里十分整洁干净,就放着桌椅,显然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看来到这处来的人不少。
众人坐下,初宁却知道她还得再去几位皇子那里走一趟,于是跟她们说一声,找了人引着去众皇子的那处。
正是迈着步子,初宁突然听到破空的尖锐声,仿佛就从她耳边而过。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就听到有人高喊有刺客,护驾!
下刻,她被人一把推进了一间屋子里,眼花身子也站不稳,是一个人扶住了她胳膊。
“安宁表妹可有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