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真想把这个闹心的给丢出去,忍了再忍,没有发脾气,与林大少爷:“还得劳烦林千户再帮我送封信。”
“这是小事,没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上回要不是徐大人你先发现不对,让我们从后面突击,宜姐儿也得遇上麻烦。”
上回三皇子设计的事,是想装个表面,后边安全得狠。他们没费力气就先将人救了出去。
林大少爷就一直记着这个好。
徐砚还是郑重向他揖一礼谢过。
傍晚时分,林大少爷趁着送饭的机会,把信再带到宋霖手中。
宋霖此次十分冷静。
那天他撕了信,结果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堵气什么的太过幼稚,还是心平气和面对才是。
他不松口,徐砚跪个一百回也没用!
用过饭,宋霖端正坐好,一折开信,徐砚信里第一句吾爱慕卿卿就将他气得两眼发黑。
他手一抬,就把信撕了成了两半,正要再撕下去时,又想到前些天的教训。或者这小子是在后面写了重要信息。
结果他忍着往下,狗屁的重要信息也没有,全是徐砚的陈白,还有这两年与女儿相处的点滴。
宋霖再也没有犹豫,这回不撕了,直接烧了!
看着成了一团黑灰的纸张,他才算是心里舒服一些。
心里暗恨徐砚,居然敢给他来一招实一招虚,他绝对不再收任何来信!
但是明德帝推迟了提审,宋霖在牢里渐渐的就觉得难挨。
一会是想着徐砚那么厚的脸皮,会不会死皮赖脸去公主府见女儿,女儿那么小,会不会三两句就被哄得又头晕坚持不住。
总之各种都是女儿,焦急得最后都想去请人去给安成公主传口信,想丢掉面子去叫安成帮忙阻挡一下徐砚。
可想归想,究竟还是没能实施。
他和安成公主见面就是刺得对方你死我活的,他说了也不一定会有用。
于是,宋霖就那么又憋了两天。
这两天奇怪的是,徐砚也没有再叫人送信,外头也没有更多的消息。
宋霖只得叫人给弄来几本书,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近清明的时候,徐砚终于再递信进来。宋霖憋着一口气,怕再看了上回那样的内容污眼晴,还是把信烧了,哪里知道他才刚烧了,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
宋霖在想又是三司哪个倒霉鬼前来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面带笑容的徐砚。
徐砚隔着牢门就朝他一揖到底:“宋兄,我前来跟你请示,必须得见卿卿一面,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宋霖看着脚下那堆黑灰,神色一沉:“不必多言。”
徐砚却是靠近,和他压低了声音说:“宋兄可知道浙江提督吴沐川,他手上有大量陈同济的投钱出海捞利的证据。但有一些官员我也记不全,想要证实一下是否属实,你先前给卿卿的那些东西,为了保密,我叫卿卿背下来,其它的都烧了。”
说到这里,徐砚叹了一口气:“宋兄,公是公,私是私,陈家可恶,卿卿憋了那么多年的气,该给她出这口气了。宋兄你说是也不是。”
他说得字字在理,居然没有一点漏洞,他确实也挑出不错来。
这王八蛋当年居然让卿卿烧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他女儿也傻,居然就告诉他有过目不望的本事。
所以他现在是拦也不能拦徐砚去见女儿。
宋霖牙都要暗中咬碎,最后却是笑了:“去吧,若是可以,问问安成公主能否再让卿卿来探望。你就说,近清明了,我要给卿卿交待一些拜祭生母的事。”
徐砚再次揖礼:“宋兄睿明。”
等到徐砚离开,宋霖对重新来到跟前的锦衣卫缇骑说:“我有事要禀奏陛下,有关我与大同将领私事通信一事。”
那锦衣卫缇骑打量了他几眼,到底是转身去报信。
宋霖安然坐下,冷哼一声。
当年他到最后也没有拿出与武将通信的真正内容,等的就是平反这一天,而那些信也没有交给初宁,是怕给女儿惹来更多的麻烦。
如今,他没耐性再等下去了!
徐砚跟他玩手段,不就是因为他还出不去,等他出去了.......再收拾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宋爹:小子,老子当年玩手段的时候,你还在吃|奶!
徐砚:......好像玩砸了,怎么破,急,在线等!
第80章
清明前后总是细雨蒙蒙, 无端就让人多添哀思。
初宁正在家里想着该给生母上香的事, 结果就听到徐砚来了。
“从窗边走过你都没看见我, 出神想什么呢。”徐砚进屋, 小姑娘还是托腮的样子,有欣喜正一点点染满她眼眸。
初宁高兴喊他一声, 就要趿着鞋子下炕来。徐砚三两步上前, 轻轻按住她肩头让再坐好。
小姑娘就唇笑着看他,细细打量他眉眼,喜欢仍旧专注又灼灼的目光。对着这样的目光,又莫名有些羞怯, 只好垂头装作不在意,轻声说:“您怎么来了,被我爹爹知道,又得叫您受累。”
徐砚已经在炕桌对面坐下,盯着她像蝴蝶翅膀煽动不停的长睫看:“我去请示他了。”心里却是在想着,小姑娘害羞的样子真让人动心。
“我爹爹同意了?!”初宁又惊又喜,猛然抬头。
她动作幅度大,鬓边的珍珠步摇在轻晃, 叫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过不矜持,双眼都不敢再看徐砚。
徐砚见此心里暖暖的。
她就这么全心全意的只想嫁他了,可是宋霖答应的不是这个。
他咳嗽一声, 遗憾地道:“是同意我来看你,而且是带着公务来的。”
小姑娘脸唰一下就涨得通红,把头垂得更低, 要是有个洞估计都立刻就爬进去了!
徐砚忍住笑,偷偷把手从炕桌下伸过去,仗着胳膊长轻轻去摸她指尖。
初宁被指尖的温度闹得悸动不已,犹豫了会,反手去抓住他,在他手心里用指甲挠了挠。
徐砚手心里酥酥麻麻的。他就笑了,笑声清润愉悦,紧紧握住她手片刻,不舍得却只能放开。
“卿卿还记得之前的那些名单。”他转移话题,亦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这有份名单,你能帮忙对出来吗?”
“当然记得!”初宁不断点头,“我隔几天就会默写一遍再烧掉,就怕自己慢慢记不清了。”
小姑娘如此用心,徐砚觉得自己真是给她找麻烦,想到她总挑灯默写的背影。
他忍了忍,才没有冲动地去抱她,沉默着从怀里取出名单。初宁已经吩咐汐楠和绿裳拿笔墨来。
接下来小半时辰初宁都在写名单上官员的履历,一字不漏地还原,等交到徐砚手里时,额间都是薄薄一层汗。
徐砚见她在揉胳膊,很想替她代劳,但脑海里总会蹦出宋霖恼怒的神色,最终叹息一声低头看东西。
比对中他又挑出两个人名,有些不确定的标注上。
等忙完政事,他才再抬头,结果就撞入托腮的小姑娘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中。
眼眸里情意绵绵,眸光闪动间似乎有烟波在荡漾,似清醒似迷离,连自己抬头她也还是这种专注的眼神。
这个时候,他多想抱抱她,亲亲她,回应她。
徐砚原本这些天不见她,以为自己定力已修炼到一定程度,结果还是抵不过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若不是有最后一丝理智在,他恐怕真的要冲上去。他忙看向窗外,外边细雨霏霏,翠嫩的树叶承受着雨滴重量耷拉着,清凉的迎面拂过。
他被风吹得清醒一些,和她说宋霖吩咐的事:“你父亲说要想要见见你,有关于清明给你生母上香的事,这事你恐怕要先过问安成公主,不然诏狱不好随便进出。”
他进去都是经过太子那里请示。
初宁敛了敛神色,眸光有几哀伤:“娘亲的牌位在出事前被爹爹先移到弘德寺里了,我去了杭州两年多,只能给娘亲烧烧纸钱,一次也未去过。”
她每每祭奠生母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不过从来没有告诉她,怕自己说了她更难过。
“你娘亲不会责怪的,事出有因,并不是你不孝。”
“嗯......”
小姑娘轻轻应一声,又是黯然。
徐砚身上还有事,不能久呆,安抚了几句失落的小姑娘,摸摸她额发,在她不舍目送中离开。
初宁那头就到安成公主那里说想去见爹爹的事,安成公主想了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提到给生母上香的事,安成公主就知道宋霖的意思了,但她一人进去诏狱叫人也不放心。
明德帝对妹妹总觉有愧,不过是去看个宋霖,自然不是拦着。何况宋霖已经递上重要的新证物,平反的事几乎就是定了。
虽然他对宋霖居然把最后一手留了近三年表示不满。
于是当天初宁就进了诏狱,听爹爹吩咐去拜祭生母的事。
她这个时候才知道母亲原来最爱白玉兰,爹爹让她一定要摘上一簇到牌位跟前。
初宁一一应下,回头看了眼就站在牢房外的安成公主,心里早就有的疑惑越渐浓厚。
——为什么公主与母亲是好友,却和爹爹如此冷淡,甚至两人连对视一眼都不曾有。
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这个时候问,而是试探性地和父亲说:“爹爹,关于徐三叔的事......”
“不许提他。”
初宁就瘪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眼中带着星点泪光。
宋霖看得倒抽气。闺女越难过,他就越恼徐砚。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如若徐砚不是养了她这么些年,不是女儿要喊他一声徐三叔,他也不至于这么抵触和愤怒。
于宋霖来说,女儿就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了,他为了储君地位将她推后一位,他有愧。可是他把宝贝托付最信任的兄弟,兄弟却想将他的宝贝占为已有。
这就像是一种背叛,让宋霖难于接受。
可女儿一瘪嘴,一难过,他心头又抽抽地疼。
这么些年来,他哪里舍得叫她皱一次眉头。宋霖在心里又狠狠骂一句徐砚,把发抖的手背到身后,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地说:“说吧,你想说什么。”
到底还是败阵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