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长林:“……”
贺迟:“……”
到了门口,贺迟把人放下来,无奈地问:“钥匙你放在哪了?”
回答他的又是绵长呼吸声。
门内忽然传来响动,紧接着由内而外打开。
刹那间暖黄灯光倾泻而出,和楼道中声控灯光芒织到一处,照得人影颀长。
“多谢你送他回来。”门内的人抢先开口,笑容得体有度。
门外的人环在郗长林腰上那只手收紧,微微眯起眼睛,同样在笑,但语气泛寒:“麻烦让一下。”
“把他给我就……”句末的“好”字还没说出口,段西伯就被一股大力给扯出去,他在楼道中踉跄了一步,回过身来时,贺迟已带着郗长林走进门内。
“如果你是有事所以等在这里,那么现在可以回去了。”贺迟一手抱着郗长林,另一只手握住门把,重音落在话语末尾,“段先生。”
第14章
天光透过米白窗帘洒进室内,照亮床上那一团浅灰色的起伏,窗外的鸟叽叽喳喳个不停,其间还夹杂着蝉鸣声,听得人很不愉快。
郗长林被光线晃得烦躁,翻了个身背对窗户,又将夏凉被上拉遮住脑袋,然后往两个枕头间拱了拱,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减少噪音污染。
他家落地窗上窗帘有两层,外层是轻薄的米白窗纱,遮不住光,但风吹起来飘渺如仙,装饰性很强,里面是比较厚的灰黑色,拉上后室内几乎不分昼夜。
贺迟深谙郗长林的习性,如果给他将深色窗帘拉上,这人完全就是一个睡神,能从头天晚上九点睡到第二天夜里。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混账睡了个对时后起来,还会埋怨为什么不早些叫他起床、睡太久了胸口好闷。
男人也没帮郗长林把落地窗全部关上,留了大概五厘米的缝隙,让虫鸣鸟叫得以传入。
大约过了三分钟,郗长林面无表情坐起来。他眼睛虚虚睁开一条缝,唇角抿得很平,缓慢地将视线移向落地窗,盯了好一会儿,才把系统敲出来。
“昨天贺迟送我回来的?”郗长林问。
“是的呀。”系统道,“要我给你转播昨晚你喝醉后发生的事情吗?”
青年恹恹地垂下眼皮:“说。”
“在海之味的时候,贺大佬趁你喝醉失去意识亲了你一口。”
“回来这边时没来得及找到你身上的钥匙,段西伯就把门打开了,说了两句话后贺大佬直接把他丢了出去。”
“接着贺大佬帮你洗了个澡。”
“然后贺大佬把你搬上床,给你吹完头发,又坐在床头看了你十多分钟,就走了。”
睫毛轻颤间,郗长林眼皮撩起一线,他慢条斯理地垂下脑袋,扫了扫身上的睡衣,抬起手嗅了嗅——没有酒气,只有熟悉的沐浴液的味道。
郗长林挑了挑眉:“贺迟给我洗的澡?”
系统的语气理所当然:“对呀。你都睡成猪了,我又没实体,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没对我做什么?”
“就是在给你搓泡泡的时候亲了你一会儿。”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郗长林唇畔忽然浮现出一个笑容:“我都完全任人宰割了,他竟然就亲了几下,别的什么都不做,你说他是不是不行?”
系统沉默了十几秒,才颤颤着开口:“老大,莫非你故意喝这么多,是期待着酒后乱性啊?”
青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掀开被子正要下床的时候,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他心中一动,倾身将手机捞过来。
收到的是一条垃圾广告,郗长林没管,点进通讯录,翻到“段西伯”这三个字所在位置。
“昨晚这货被丢出去后,是就这样离开了,还是……?”
“他在门外踹门,贺大佬直接叫来了保安。”系统道,“被保安拖走后,他一直守在楼下的车里,直到贺大佬离开,他才开车离开。”
郗长林勾起唇角,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手指点进界面,按下拨号键。
现在才早上七点,但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郗长林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声音沙哑绵软,透着一股子懒意,“师兄,昨天你什么时候走的啊?”
那边沉默着没说话,郗长林挑起半边眉毛,语调中流露些许疑惑:“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
段西伯压低嗓音,语气透着怒火:“你要我说什么?”
郗长林被吓得声音发抖:“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段西伯冷笑一声,“昨晚在外面和贺迟一起喝酒吃饭开心吧?呵,你们真是给我带了份好‘夜宵’。你和野男人在外面厮混也就算了,竟然还带回家来!”
“什么厮混?”郗长林瞪大了眼,隔了好几秒才回答,“我们昨晚就吃了个饭而已。”
“我懂,只是把饭从桌上吃到了床上而已。”
郗长林掩饰不住话语里的震惊和愤怒,眼睛瞪圆:“我什么时候和他上床了?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哟,什么都没做还能一起待两个小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相信你们蒙着被子只为看夜光手表?”
“……什么两个小时?”
“都是圈子里的人,有时候就不要太装了,他让秦导给你角色,不就是为了把你哄上床?”段西伯阴阳怪气地说,“而你,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思,还答应跟他去饭局,喝得烂醉如泥后带人回来,不就是故意给人可乘之机么?”
“段西伯,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郗长林瞬间拔高音调。
“是你做得太难看。”段西伯道。
“我做得太难看?”郗长林被气得浑身发抖,胸口不住起伏,喘气比之方才粗重不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到底是谁做得难看。好,就算我和他睡了,可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不像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前途,能够把恋人送到投资商的床上去!”
这话一出,段西伯静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正要开口时,郗长林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师兄,你是在逼我和你分手吗?”
说完这话,不等对方回答,郗长林便挂掉电话,那抬起的眼眸平静无波。他坐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呼吸调整过来,脚踩进拖鞋里,走进卫生间洗漱。
“我不太明白。”系统忽然出声,“你昨晚就刺激了他,为什么今天还要再刺激一次。”
郗长林笑着挤出牙膏:“这个世界上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不会珍惜握在手里的东西的。对付这样的人,必须让他知道,站在原地毫无作为不仅抓不住你,而且你随时有可能离开。”
托了贺迟不给拉窗帘的福,郗长林今天上午的舞蹈课不仅没有迟到,还提早二十分钟进教室。他一边在栏杆上压腿,一边和吴玫聊天扯谈,也不知怎么的,话题竟移到了段宏均身上。
“我听说他最近遇上了贵人,所以连走路都比以前有底气了许多。”吴玫脸上妆容精致,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边压腰边和郗长林说话,气息丝毫不乱,动作优美如同天鹅。
“贵人?是哪种贵人?”郗长林笑了一下,偏过头去看吴玫。
美丽的舞蹈老师朝青年挤了挤眼睛:“通过某些手段让非亲非故的人给自己撑腰,你说是哪种?”
郗长林平平一“啧”,“那我还是不要惹他了。”
“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吧。”吴玫缓缓将腰挺直,手在半空中打开,“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沙沙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郗长林和吴玫停止谈话,几秒种后舞蹈教室门被推开,好巧不巧,正是谈论中的人。
段宏均没想到郗长林今天也会来,并且来得这么早,看到他的那一瞬脸色有些怪异。青年朝他笑了一下,继续做拉伸运动。
郗长林在来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吴玫,所以今天他的训练内容和其他人不同,吴玫教给他的是女性古典舞的要点。
他独自一人在角落对着镜子练习。休息间隙,段宏均看不上那几个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喝过水后,径直向郗长林走来。
“你这是在为什么做准备?总不能打算重新回当唱跳歌手吧?”段宏均斜靠在栏杆上,侧着脸看向郗长林。昨天被折磨一通后,他对青年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郗长林弯着眼睛把问题抛回去:“你又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一个比较骚包的宣传广告和一部讲舞蹈的电影。”段宏均如实以告。
“行业片啊……”郗长林摸着下巴,“那你可得好好下些功夫了。就拿你刚才顶胯的动作来说,太僵硬,不够性感,不仅吸引不了小姑娘们的目光,还容易被嘲讽。”
段宏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啧,你顶一个给我看看?”
郗长林微微一笑,转到段宏均面前,双腿分开,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松松放在腰上,眸光轻敛。但动起来的刹那,他的下巴随着下半身的晃动猛然抬起,眼皮一掀,抛给了段宏均一个挑衅的眼神。
那漆黑眼眸深邃,含着三分笑意,又有风云在暗处涌动,唇角似挑非挑,无端流露出一股妩媚。
对面的人被他这样的动作勾得眼神发直,郗长林好笑地望了他几秒,抬手打了个响指:“如果动作不够,就眼神来凑。”
段宏均忙不迭说好。
上午很快过去,但下午的日程一片空白,贾国平已经和《幻日》剧组签好了合同,并带回剧本,和郗长林谈完此事,又道:“我和poi那边联系了,对方欢迎你去试镜,三天后下午两点开始,地点在阿萨卡大酒店。”
第15章
三天后,天空澄澈,白云如飘絮,风轻软柔和。
平海城cbd区正中,透明玻璃桥连接的双子楼高耸入云,大楼呈两级阶梯状,上半部分沐在日光中,夺目耀眼,而视线往下,则骤然转暗,相对而立的玻璃墙面映照彼此,仿佛相融。
双子楼前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迎在两侧的迎宾小姐笑容得体有度,身上的彩妆香水,最起码也是阿玛尼的,而停车场内,更是没哪辆私家车价格下了八位数。
这样一个处处充满着铜臭味的地方,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奔驰gla竟然毫不犹豫地驶了进来,插在一台兰博基尼和一台法拉利之间,占据了最后的车位。
车窗上滑,后座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身影走出来。深色墨镜将他大半张脸遮住,只露出白皙的下巴,以及微微上翘的唇角。他上身衬衫是暮云灰色,下搭隐红灰修身长裤,整体都是冷淡的暗色系,但配上勾起的红唇,又显露出几分风情来。
“我上午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次亚洲区的候选人基本上都大有来头。”贾国平锁了车,绕到郗长林身旁,压低声音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墨镜后的眼眨也不眨,郗长林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转身往双子楼走。旋转大门感应到有人自动打开,空气中的香氛霎时钻入鼻间,清淡雅致。
在前台登记完拿到卡,贾国平刷开高区电梯外的横栏,让郗长林过去。这位经纪人分明是自己紧张,却一个劲儿地对郗长林说:“长林啊,不要太有负担了,尽力表现自己就好,重在过程。参与第一,结果第二……”
郗长林伸手将电梯按下来,摘掉墨镜后往外一指,打断身后人的话:“如果实在平静不下来,你就先去洗把脸,洗手间在那边,然后回车上,等我试镜结束下来。”
“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可以不陪在你身边?”贾国平露出愁苦表情。
“那就闭嘴。”郗长林耸肩。
试镜的具体位置在阿萨卡大酒店顶层。
这一整层被打造成空中花园,阳光透过弧形玻璃尽情倾洒,为蔓生植物镀上一层碎金。走完迂回曲折的鹅卵石小径,眼前便是碧蓝泳池,但并不宁静,工作人员时不时走动,在周围布置着什么。
郗长林猜这应该是为宣传广告的正式录制做准备。
很快有人过来将郗长林带到休息区,这里坐了不少人,好巧不巧,竟然有两张熟面孔。一个是这段时间天天见的段宏均,另一个则是曾在《幻日》剧组试镜现场有过一面之缘的楼阳。
段宏均坐在角落,看上去气色不太好,眼里没多少神采,旁边不知是他助理还是经纪人,正端着一杯水劝他喝。
青年十分自然地走到段宏均身旁,轻拍他的肩膀后,坐进旁边椅子里。“没想到你说的那个骚包宣传广告,竟然是指这个。”他口吻轻松,左腿翘在右脚上,眼里笑意很浓。
“郗长林!”段宏均被吓了一跳,“你竟然也收到邀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