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肃王已自慕千雪手中接过锦匣,小心翼翼地自里面取出一个黄绫玉柄的卷轴,神色肃穆地道:“先帝遗诏,所有人跪迎!”
东方溯率先跪了下去,沉声道:“儿臣恭迎父皇遗诏。”
在他之后,百官纷纷跪了下去,卫太后与东方洄虽心中虽百般不愿,却也不敢明着违旨,一道跪下迎旨。
“朕自继帝位以来,未敢忘先祖之训,多年来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以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朕有心平天下,定四邦,无奈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朕百年之后,当由太子洄当承继帝位,统领大周疆土;然朕观太子生性凉薄,私利寡恩,恐非一代英主;反观皇七子溯,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当能克承大统,承继天下;故,朕留下此诏于正大光明匾后,若太子德行亏损,有失明君之范,肃王与陈妃共取此诏,废其帝位,由皇七子溯代之。钦此!”
“不可能!”东方洄豁然起身,神情激动地道:“这是假的,父皇不可能废朕之位,绝不可能!”停顿片刻,他指了肃王等人,冷笑道:“朕知道了,一定是你们觊觎帝位,伪造父皇遗诏,意图谋夺大周天子之位,你们好大的胆子!”
肃王面色不改地道:“这道遗诏是先帝亲手所书,玺印也是先帝亲手所盖,何来伪造二字!”
姜明思忖片刻,道:“王爷,这道遗诏能否让下官一观?”虽然遗诏是他们亲眼看着从正大光明匾后取下来的,按理来说,不可能是伪造,但这封遗诏关系到君王废立,实在不敢大意。
肃王往东方溯看去,在后者颔首后,将遗诏递给了姜明,后者仔细看过后,点头道:“不错,这确是先帝笔迹,下官认得。”
听得他的话,几名曾侍候过先帝的朝臣围了上来,一番研究后,皆确认这封遗诏是真的。
东方洄面色铁青地道:“老七素来不得父皇喜爱,怎可能将帝位传给他,这封遗诏必是伪造无疑!”
平阳王顺着他的话道:“陛下所言正是,只要有先帝笔迹参照,伪造出一封遗诏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已经相信遗诏的百官听到他们这番话,心思又动摇了起来。确实,要说先帝传位给先皇后所生的东方泽,甚至是荣王他们几个,都还说得过去,可偏偏是最不受怠见,连看一眼都嫌多余的七王,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在纷杂的议论声中,陈氏缓步上前,云丝凤纹绣鞋踏在光滑如墨玉的金砖上,“如果先帝宠爱溯儿,太后与陛下,还会允许溯儿活到现在吗?”
卫太后盯着她,满面痛惜地道:“妹妹,这么多年来,哀家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母子之处,为何你要这样加害哀家与皇帝?”
陈氏微一欠身,淡淡道:“臣妾岂敢,臣妾只是遵循先帝意愿。”
“先帝意愿,是大周安宁,是皇帝与诸王和睦,偏偏妹妹心有不足,弄出一封假遗诏来,想要谋权夺位,先帝若在天有灵,必然难以瞑目;陈从玉,你对得起哀家,对得起先帝吗?”卫太后一字冷过一字,待到后面,已是成为问罪之语。
陈氏并没有因她的质问而退缩,坦然道:“臣妾对得起,倒是太后,百年过后,您要如何面对先帝?”
卫太后并不回答她的话,冷哼一声,拂过朱红锦衣,厉声道:“陈太妃母子以及肃王等人伪造遗诏,逼宫篡位,祸乱朝纲,立即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一向温和宁静,从不与人争执,甚至不曾大声说话的陈氏这一刻却是冷下眉眼,“谁若动手,就是违抗先帝遗诏,当诛九族!”
一种无形的威严自她身周散发出来,最后四个字更是震耳欲聋,令那些禁军面面相觑,不敢再近前一步,东方洄眸底恨意闪烁,喝斥道:“耳朵聋了吗,还不赶紧抓起来!”
正当禁军左右为难,不知该听谁之时,一直在与姜明等人低低私语的肃王手捧圣旨上前数步,沉声道:“本王与姜尚书、江侍郎他们都可以做证,这封遗诏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出自先帝之手,绝无虚假。”
东方洄眸色阴沉地道:“肃王叔,朕敬你是长辈,还请你不要助纣为虐,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周千千万万的百姓。”
对于他的话,肃王冷笑连连,“臣若不敢出来,才真是助纣为虐,害了大周百姓。”不等东方洄言语,他重复了一遍东方泽在城门外指责东方洄的四宗罪,沉声道:“陛下身犯四宗大罪,不配再为大周君主,理当依照遗诏退位,改由七王继位!”
第一卷 第三百零三章 逼宫
第三百零三章 逼宫
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语,刺得东方洄赫然大怒,一掌重重落在紫檀九龙椅栏上,面色铁青地道:“朕是父皇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册立的储君,是大周的君主,你们拿着一封假遗诏就要朕退位,简直是可笑!”喘了几口气,他转眸看向东方溯,神色阴阴地道:“老七你若真想要这个位置,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来。”
“陛下但凡有半分顾及兄弟之情,顾及大周子民百姓,就不会有今日之事,这一切……”东方溯扬眸,一字一字道:“都是陛下咎由自取!”
“你!”东方洄瞪着猩红的双眸,气急败坏地道:“李明方,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谁敢阻拦,皆以谋逆之罪论处!”
“是。”李明方是东方洄心腹,深知他若被赶下帝位,自己断不会有好下场,当即抽出锋利雪亮的钢刀,大喝道:“所有禁军听令,全力捉拿乱臣贼子,不得有误!”话音未落,眼前忽地一花,待得看清时,身前多了一个人,正是身为刑部官员的江越。
李明方钢刀往前一递,冷声道:“你也要一道作乱?”
江越漠然望着离面门仅有半寸距离的刀尖,看不到半分惧意,“七王承先帝遗旨,继皇帝位,你等助废帝阻拦七王,才是犯了谋逆之罪!”
“废帝”二字令东方洄脸颊一阵抽搐,两眼喷射出冷厉光芒,直欲弑人;他还在这里,江越就敢如此放肆,若他当真被逼退位,这大周,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未等东方洄问罪,江越忽地一撩官袍,朝东方溯跪下去,大声道:“臣江越,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越这番举动,无疑等于当众掌掴东方洄,令后者面色难看至极,然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随着江越的跪下,东方泽、荣王、哲王等人先后跪下参拜,再之后是一些站在他们那边的官员,几乎占了文武百官三分之一的人数。
“陛下!”这个时候,姜明再一次站了出来,在东方洄铁青的神色中,徐徐道:“既然先帝有遗诏留下,臣认为该依旧遗诏行事。”
东方洄咬牙切齿地道:“你也想让朕退位是不是?”
“臣不敢,只是臣想着,陛下一向至孝,应当不会违背先帝之意。”姜明一下子堵住了东方洄的后路,令他明明恨得要命,却又不能发作。
相较于东方洄,卫太后的神色要平静的许多,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姜尚书,遗诏果然是先帝亲笔手书,而非有人临摹先帝手迹而成?”
“这封遗诏上的字,笔锋依旧,却刚劲不足,收笔之时,略显软绵,正符合当时先帝龙体违和,卧病不起的情况;若是他人临摹,当与先帝往日所书,一般无二才是;所以臣断定,这封遗诏,确是出自先帝之手。”
卫太后徐徐点头,“姜尚书观察入微,很好。”停顿片刻,她又道:“若这真是先帝的意思,哀家与皇帝理当遵从!”
此言一出,东方洄骇然色变,遵从……岂非要他让出帝位,这怎么可以,母后疯了不成?
不止东方洄,其他人也是一脸诧异,不管怎么想,卫太后都应该紧攥着帝位不放,怎么会主动让出来,实在不合情理。
“母后……”
卫太后打断道:“哀家知道皇帝一时难以接受,但先帝之意不可违,而且皇帝确实有做得不对之处!”
东方洄难以置信的望着卫太后,他们可是亲母子啊,理应站在同一阵线,可现在母后……竟然帮着东方溯那伙人说话。
待得回过神来后,他面色赤红地道:“朕是父皇钦定的大周天子,要朕让位予一个忘恩负义的贼子,绝不可能!”
卫太后默然片刻,抬眼看向东方溯,“能否让哀家与皇帝单独待一会儿?”
东方溯点头,扶着陈氏退出了承德殿,在他之后,百官也纷纷退下,待得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后,卫太后上前欲握东方洄的胳膊,却被他用力挥开,厉声道:“不要碰朕!”
卫太后不以为忤地收回手,温言道:“在生母后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