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节

    “陛下很快就会众叛亲离,难以再稳坐承德殿的位置。”说着,周宁低眉轻笑,“姜始终是老的辣,任贵妃如何诡计多端,也想不到太后您会走那一步。”
    卫太后搁下青玉笔杆,拭着掌心的汗渍徐徐道:“她以为一道遣诏就可以缚住哀家手脚,由着他们霸占本该属于洄儿的天下,简直是笑话。既然她那么喜欢斗,哀家就与她斗到底,看笑到最后的那个会是谁。”
    “自然是太后。”周宁讨好地说着,随即道:“太后,含章殿那边,咱们要不要再添一把火,好让赵昭容闹得更凶?”
    “不必。”卫太后微笑道:“一只狗被别的狗咬了一口,就一定会反咬回来,赵平清……从未让哀家失望过。”
    又是一阵秋风吹入佛堂,这次风中带着一层霜雪之寒,令卫太后打了个冷战,尹秋赶紧过去关了窗,自责道:“都怪奴婢大意,忘了关窗,冻着了太后。”说着,她又问道:“太后,可要生炭盆?”
    卫太后没有理会她的话,怔怔望着窗纸上斑驳的树影,思绪被拉回到多年之前,幽幽道:“哀家还记得,当年哀家被先帝废入冷宫之时,就是这样的天气,秋冬交替,天寒露重;哀家虽然勉强熬了过来,却落下一身畏寒的毛病,这么多年来,吃下的药数以斤计,却始终不见好,每每还未入冬,这宁寿宫就已经生起炭盆,烧起地龙。”
    尹秋叹息,轻声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太后何必再去想它。”
    “哀家何尝愿意想,只是……”护甲尖划过光滑暗红的桌面,留下一道无法修复的印子,“洄儿登基,哀家总以为不需要再与人斗,结果一旨遗诏,一个孽种,一个亡国妖女,逼得洄儿退位,也逼得哀家蜷缩在这宁寿宫,连大声说句话都不能。”
    周宁安慰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奴才相信,太后很快就能拨乱反正。”
    “回想起来,先帝表面敬重哀家,实则处处提防,若非当年哀家早有防备,早已与洄儿一道沦为陈氏母子刀俎下的鱼肉,夫妻至此,也真真是没有意思。”桌案上划痕道道,触目惊心,“既然先帝无情,那哀家又何必与他讲情义,纵然将大周搅得天翻地覆,哀家也要夺回帝回!”
    卫太后攥紧双手,在窗外呼啸不止的风声中,一字一句道:“哀家这辈子从来不怕与人斗,就怕斗得不够狠不够绝,不够解哀家——心头之恨!”
    卫太后看人从来都是极准的,慕千雪是她生平唯一一次看错,也就是那一次错看,令她输掉了大半江山!
    “启禀太后。”在宫人进来,轻声道:“平阳王妃求见。”
    第一卷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各方博弈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各方博弈
    尹秋柳眉微皱,“这已经是王妃第三次过来了,太后您要不要见她?”
    卫太后松开手指,摩挲着掌心暗红的指甲印,淡然道:“她来无非是为了惜君的事,不见也罢。”
    尹秋点点头,对尚候在一旁的宫人道:“你去回了王妃,就说太后抱恙在身,不便相见,请她改日再来。”
    “是。”宫人出去后不久,又走了进来,面有难色地道:“太后,王妃说一定要见您一面,否则……否则……”她觑着卫太后不敢说下去,后者淡淡道:“否则就不走了是吗?”
    宫人无奈地点点头,卫太后轻哼一声,“她倒好,吃了那么多年米饭,没学着,学会死缠烂打这一招了。”
    尹秋思忖道:“不如奴婢出去劝劝。”
    卫太后摇头道:“子钥是什么性子,哀家最清楚,你劝不动她的。”说着,她重新执起青玉笔杆,沾了浓黑的墨汁淡淡道:“既然她那么喜欢等,就慢慢等着吧,哀家并非没有给过惜君机会,今日这个局面,是惜君咎由自取,怪不得哀家。”
    在平阳王妃苦苦等候之时,含章殿中,赵平清面色阴沉地听着小聪子絮絮叙说,待得听到东方溯收回圣旨时,忍不住重重一掌击在床榻上,咬牙道:“又是她坏本宫好事!”
    紫燕拧眉道:“这皇后与贵妃素来不睦,何以这次贵妃会这样帮着她,甚至不惜赔上夏月半条命。”夏月是跟着慕千雪一路从西楚逃过来的,两人感情之深,可想而知,远非一个沈惜君可以相提并论的。
    小聪子深以为然地道:“可不是这个理嘛,开始的时候,奴才还以为是自己耳背听岔了,哪知千真万确,真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听着小聪子的话,紫燕忽地心头一跳,脱口道:“难不成贵妃知道了安息香的秘密?”
    赵平清冷哼一声,眸色阴冷地盯着小聪子,后者被她盯得后颈阵阵发凉,连连摆手道:“奴才一个字都没与人提过。”见赵平清犹有不信之色,他赶紧三指朝天,赌咒道:“如果奴才透露一个字,就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紫燕亦在一旁道:“小聪子虽做事还有欠妥帖,但这张嘴还算牢,应该不会是他说出去的。”
    在紫燕的言语下,赵平清终于移开了目光,小聪子长出了一口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紫燕试探道:“除了奴婢与小聪子,知晓这件事的就只有赵太医一人,会不会是他?”
    赵平清思忖片刻,摇头道:“他不是蠢人,应该清楚这件事一旦传出去,第一个活不了的人就是他!”
    紫燕满面疑惑地道:“那可真是奇怪了,不是奴婢与小聪子,也不是赵太医,贵妃究竟从何处得知?”
    赵平清徐徐攥紧暗红锦衾,原本柔顺平滑的丝缎已是被她揉得皱折丛生,冷冷道:“若本宫没有猜错,她应该没有确知此事,只是猜测而已,她最擅长的,可不就是揣测人心吗?”
    紫燕难以置信地道:“可这件事咱们做的万般小心仔细,没理由会被她猜到的。”
    赵平清启唇一笑,恍若一道拂尽百花的凛冽寒风,“她连帝位都替陛下谋到了,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慕千雪!”
    “本宫处处委曲求全,甚至是讨好她,她却宁可帮着从不给她好脸色看的沈惜君,也不肯与我走近半分,好!好!”赵平清用力绞着锦衾,伴着“嘶”的一声轻响,上好的锦缎竟然被她生生撕破。
    “虽说皇后那道旨意暂时缓了,可她也赔了夏月半条性命进去,可见陛下待她已不如往日那般千依百顺,若她还不如收敛,失宠只是早晚的事情。”
    赵平清冷哼道:“她若失宠,本宫定当额手称庆。”
    静默半晌,紫燕小声道:“主子,要不要送几瓶药膏去漪兰殿?”在这宫里头,不管心里头怎么怨恨,表面上都会客客气气,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赵平清自然深谙这个道理,吸一吸气,颔首道:“你亲自送去,仔细着说话,别让她探出什么来。”说罢,她转眸看向小聪子,“去传赵太医过来,虽然他不至于做出自掘坟墓的蠢事,还是要警告几句,以免一时大意,徒生事端。”
    “嗻!”二人先后离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小聪子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喘着气道:“主子不好了!”
    赵平清心中一沉,坐直了身子道:“出什么事了?”
    小聪子咽了口唾沫,急切地道:“奴才刚才奉主子之命,去传赵太医,结果到了那边,正好遇到孙公公,他奉了陛下之命来传赵太医,奴才旁敲侧击了几句,仿佛是与主子的事情有关。”
    赵平清脸色大变,急问道:“孙兴可有问你去太医院做什么?”
    “问了,奴才怕他生疑,没敢说实话,随便寻了个借口敷衍过去。”说着,小聪子害怕地道:“主子,您说陛下会不会掌握了什么证据?还有赵太医……万一他真供了出来,可怎么办?”
    “你还嫌本宫不够烦吗?”赵平清心乱如麻,无法思考,在狠命掐了自己几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你立刻去承德殿那边看着,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是。”小聪子走了几步,又被赵平清唤住,后者静一静气,道:“这件事让底下人去办,你去一趟静芳斋,就说小殿下终日哭闹不休,求一串太后用过的佛珠安枕。”
    小聪子不解地道:“主子,这是为什么?”
    赵平清掐一掐掌心,凝声道:“万一事败,孩子就是本宫最后的护身符,而太后,是宫里头除了贵妃之外,唯一可以影响陛下的人,她越怜惜这个孩子,本宫就越有机会脱身。”
    小聪子恍然点头,“对对对,奴才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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