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盯着尚攥在手里的奏折,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半晌,她倏然抬头,盯着不明所以的彩云,狰狞地似要吃人一般,“送折子来的人呢,立刻带他来见哀家!”
“是。”彩云心惊肉跳地答应一声,赶紧去传了人来,幸好每次送信,士兵都会在宫门外等回话,否则她真不知道要去哪里传。
士兵战战兢兢地随彩云来到静芳斋,未等他行礼,陈太后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皇帝呢,他在哪里?”
士兵瞅了她一眼,颤声道:“陛下……半个多月前失踪,一直未曾找到。”
“啊!”容氏骇然起身,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
士兵苦着脸道:“小人也不知道,当天夜里,陛下与王将军计较夜攻西楚,哪知一夜之间,陛下与麾下二十万大军消失地无影无踪,王将军搜寻多日,半点踪迹也没有,怕是凶多吉少……”
陈太后厉喝道:“满口胡言,皇帝是真命天子,苍天庇佑,怎可能出事。”在将吓得连连磕头的士兵赶出去后,她喃喃自语,“不会的,溯儿不会有事的,定是那守将弄错了……”
秋月等人凄凄未语,彼此心里都清楚,若不是真的遍寻不至,王将军绝不敢上这样的折子,只是二十万大军一夕失踪,实在匪夷所思,难不成有鬼神作怪?
陈太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住落泪,秋月他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她又怎么能想不到,只是不愿去相信罢了。
容氏泪流满面地道:“太后,陛下他……真的不在了吗?”
这句话如一块巨石,狠狠击碎陈太后的自欺欺人,失尽血色的双唇间爆发出裂锦一般的哭声。
她已经失去了承帝,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生死未卜,甚至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痛楚不堪。
在一场大哭过后,容氏跪坐在陈太后椅前,悲声道:“若陛下肯听太后的劝,就不会弄成这样,现在……现在可要臣妾们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她又哀哀哭了起来。
陈太后紧紧攥着紫檀扶手,十指一节节泛白暴起,声音寒冷如千年不化的冰川,“哀家记得,是谁一直在怂恿溯儿出征,又是谁害得溯儿生死未卜!”
容氏抹一抹泪,恨声道:“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偏她铁石心肠,陛下不介意她是西楚废后,册封她为贵妃,又万般恩宠;她却为一己私仇,屡屡置陛下于险地,真真是红颜祸水!该死!”
陈太后眼底闪烁着犀利森冷的杀机,缓缓道:“你说的不错,她——该死!”说着,她豁然起身往外走去,容氏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无数脚步匆匆踩过被风吹落在地上的杏花,将它们踩得支离破碎,不复曾经的娇嫩鲜艳。
朱红殿门被人用力推开,惊动了正在给予怀讲故事的慕千雪,看到当先走进来的陈太后,她眉心微微一蹙,起身行礼,随即道:“太后怎么来了?”
“叭!”一封绢蓝折子被狠狠扔在慕千雪脸上,力道之大,连鬓边的珠花都被打落在地。
谁也想不到陈太后会突然发难,夏月又惊又怒,忍不住道:“太后这是做什么?”
陈太后看也不看她,只是痛恨地看着慕千雪,“现在你满意了?”
慕千雪淡然低头,“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令太后如此生气。”
“做错了什么?”陈太后冷笑连连,半晌,她指着掉落在地上的折子,恨声道:“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
小元子连忙捡起折子递给慕千雪,看到折子里一个个分明的墨字,慕千雪犹如置身冰冰窖,连血液都几乎冻僵。
陈太后双目通红地指了她,咬牙切齿地道:“哀家说过,若皇帝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绝不会饶了你!”
第一卷 第六百一十二章 问罪漪兰殿
第六百一十二章 问罪漪兰殿
想到唯一的儿子生死未卜,陈太后悲从中来,盯着慕千雪的目光也越发不善,夏月也看到了折子上的内容,怕她狠心对慕千雪不利,连忙道:“太后息怒,陛下只是暂时不见踪迹,不见得就真出了事情,说不定明儿个就有好消息传来。”
秋月冷冷瞪了她一眼,“没规矩的东西,也不想想自己身份,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闭嘴!”
面对她刻薄的喝骂,夏月不敢生气,只低眉道:“我只是不想太后动怒,伤了凤体。”
“牙尖嘴利的刁婢!”陈太后满面厌憎地唤过彩云,“给哀家过去狠狠掌她的嘴!”她恨极了慕千雪,自不会对夏月有半分容情。
小元子大惊,连连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他的话并没能阻止彩云,后者来到夏月身前,冷笑一声,甩手狠狠掴去,一掌接着一掌。
夏月不敢躲闪,生生忍受着两颊传来的剧痛,小元子等人又惊又急,纷纷跪下替夏月求情。
清脆的掌掴声惊醒了慕千雪,勉强定一定神,“夏月并未犯错,太后何故如此罚她?”
“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这难道都不是错吗?”陈太后厌恶地盯着她,“还有你,为一己私仇,怂恿皇帝亲征,以致皇帝下落不明,简直罪该万死!”
“臣妾从未怂恿陛下亲征,甚至屡屡劝阻,无奈陛下心意坚决,任臣妾如何言语,都不肯更改。”
容氏拭一拭眼角,恨声道:“你自是这么说,可整个大周谁人不知陛下就是为了你才亲征西楚的,且还这么仓促;现在弄成这样,高兴了?”
慕千雪看了一眼夏月,后者在彩云毫不留情的掌掴下,两颊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不断渗出血来,好不凄惨;而陈太后一直没有停手的意思。
默然片刻,她对张进道:“容贵人对本宫不敬,你过去掌她的嘴!”
容氏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脸上一阵发白,看到张进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不自在地道:“娘娘误会了,臣妾……臣妾并无不敬之意。”
见慕千雪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容氏朝陈太后投去求救的目光,她好歹是正六品贵人,被人这样当众掌掴,往后哪还抬得起头来。
陈太后知道慕千雪是借题发挥,想要迫她停手,心中厌憎更甚,在张进离着容氏还有一步之遥时,她缓缓开口,“好了,都给哀家退下。”
在彩云收手退下后,小元子赶紧扶着夏月退后,唯恐慢上一步,又让陈太后寻到机会问罪。
“哀家之前念着皇帝对你一往情深,你又帮过皇帝,对你一再容忍,你可倒好,竟是变本加厉,屡次置皇帝于危险之中,如今更……”只要一想到东方溯音讯全无,陈太后便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张进悄悄捡起折子看了,也是惊骇不已,在一番飞转的心思后,他开口道:“奴才知道太后担心陛下,但陛下身边有二十万大军在,别说区区一个西楚,就算三国联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灭尽二十万大军;奴才记得那附近山峦连绵,地形复杂,想是一时失了联系,正如夏月刚才所言,指不定明儿个就有陛下的消息来了呢。”
陈太后咬了银牙道:“既是这样,那你倒说说,为何这么多日,始终找不到皇帝?”
张进哪里答得出,吞吐道:“或许……或许是王将军大意了。”
容氏愁容满面地道:“陛下与二十万大军同时失踪的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整个大周都要乱了,还有西楚与北周,他们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每一句话,都似刺一把利刃,狠狠刺在陈太后心头,令她越发怒不可遏,胸口起伏起潮涨潮落,“慕千雪,你还有何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