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疆域狭小,面积不足北周的三分之一,都城自然也小,可皇宫却异常得大,足足占了蓟城五分之一的面积,连北周的皇宫都有所不及,据说里面有大小宫殿百余座,房屋九千余间,仅次于齐国皇宫,前面一条宽数十米的护城河环绕而过,一旦起战,便会收起梯子,令敌军无法过河。
张启凌望着眼前巍峨宏伟,飞檐卷翘的重重宫殿,微笑道:“我十几年前曾来过医蓟城,那时候的皇宫可没法和现在比。”
钱明神色复杂地道:“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劝先帝扩建皇宫,先帝起初不答应,后来拗不过太子,便下旨征召民夫扩建宫殿,这一建就是十三年,直至去年才算完工,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而且……”
张启凌扬眉道:“而且什么?”
钱明神情不自在地道:“没什么。”
“让我猜猜。”张启凌回身往蓟州城眺望,从他这个位置看出去,差不多能将半个蓟州城收入眼底,城中大都是一些低矮的民房,一排排的挨着城墙,看起来十分拥挤。
张启凌思忖片刻,心中已是有数,“皇宫扩建太甚,导致百姓无处居住,只能被迫搬到城外,可对?”
钱明诧异地看着他,半晌,他苦笑道:“都说东凌四皇子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可惜啊,不及燕帝。”张启凌意味深长的说着,至于钱明,他听懂了,但不敢宣之于口。
在将他们二人带进大殿后,太监恭声道:“陛下很快就来,请二位在此稍候。”
待太监离去后,张启凌环视四周,大殿明朗开阔,金砖铺地,顶上绘着和玺彩画,门窗上嵌菱花纹格,下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每一处都彰显出着皇家的华贵气派。
大殿正中间摆着一张九龙金漆宝座,乍一眼看去并无稀奇,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正中间那条龙,爪子下面抓着一条蟒蛇。
“陛下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钱明连忙跪下,恭敬地道:“卑职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缎绣五彩云蝠金龙衣裳,白玉垂珠通天冠,玄色绣金龙朝靴,与这座大殿一样,处处透出皇家的贵气。
燕帝是一个三旬左右的中年人,长眉疏目,倒也算是一表人材,他在龙椅中坐下,望着底下拱手行礼的张启凌,扬眉道:“见到朕,为何不跪?”
张启凌不卑不亢地道:“张某奉我朝陛下圣命而来,跪拜燕帝,于礼不合。”
燕帝微微一笑,“素闻四皇子口舌锋利,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燕帝过誉了,张某只是依理而言。”
燕帝狠狠瞪着一直低垂着头的钱明,“你怎么知道他是朕的人?”
张启凌似笑非笑地道:“燕帝应该幸庆,发现钱明身份的人是我朝陛下,而不是楚帝。”
燕帝眸光一冷,“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朕?”
“不敢。”张启凌笑意深深地道:“张某说的是事实,如果让楚帝知道您这位‘忠实’的同盟,其实一直在暗中算计他,您说他会做何感想?”
“燕帝心思通透,深知跟楚帝结盟,是与虎谋皮,无论最终西楚是赢是辅,燕国都逃不过覆灭的结局,就像当年的南昭。所以你早做防范,派了钱明潜伏在楚帝身边,替你刺探情报,了解楚帝的一举一动,甚至……杀了楚帝。”
燕帝被他说中要害,眼角连连抽搐,双手紧紧攥着两边的扶手,扶手上的龙头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椅中飞出来。
“可惜啊,楚帝生性多疑,又有天机卫随行护驾,无论你派多少个钱明,都杀不了他,也改变不了结局,顶多……只是让你多一些时间逃亡。”顿一顿,他又道:“我再猜猜,齐国那边,应该也有你的人吧?一旦事情败露,两国怒火足以将蓟城烧成灰烬。”
说到这里,张启凌低低一笑,环顾了一眼大殿,感慨道:“可惜了这座皇宫,耗费十多年,好不容易修建得如此金碧辉煌,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一样狠狠扎在燕帝心头,他还是太子之时,就不甘燕国屈居六国之末,无奈燕国地窄人少,资源贫乏,根本不能与其他五国相提并论,至于登顶天下,更是毫无可能。
所以他只能将野心寄托在扩建皇宫上,征召民夫无数,历时十三年,将皇宫扩建至此,建成后的每一日,他都在这里做着自己逐鹿天下,唯我独尊的美梦。
可惜,梦始终是梦,不会变成现实。
所以当初萧若傲来找他结盟的时候,他根本不敢拒绝,因为他清楚,在现实里,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可他也清楚,一旦灭掉了北周,自己就会失去利用价值,西楚和齐国都不会放过自己,放过燕国。
所以,他一直在苦思冥想,终于被他找到一个办法,就是学当年的“荆轲刺秦”,不止西楚,齐国也有他的人,一旦北周被灭,他安排的人,就会图穷匕现,刺杀萧若傲和齐帝。
这两人一死,他就可以趁两国内乱,率兵夺取两国都城,称霸天下,真正实现他的美梦。
第一卷 第八百四十五章 王丞相
“试问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会甘心一直屈居人下,沦为臣子?所以燕帝一定会背叛盟约,到时候,陛下就可以顺理成章攻伐燕国,平定天下。”
“原来如此。”张进恍然大悟,感慨道:“想不到短短一句话里,竟藏了这么多玄机,要不是张相点破,卑职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
张启凌笑一笑,“好了,回去吧,应该明后日就会有消息。”
再说燕帝那边,张启凌一离开,他就立刻命人传召心腹大臣入宫商议,共有三人,分别是丞相王谦,户部尚书于同,将军陈一敬。
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陈一敬第一个反对,“不行,我大燕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历经百年方才有今日的基业,岂可拱手送予北周,这万万不行。”
于同叹气道:“可如果陛下不答应,周帝就会将密探一事告诉楚帝,到时候两国必然开战,生灵涂炭;再者我国与西楚国力悬殊,一旦起战……必败无疑。”
“未必!”陈一敬冷哼道:“西楚固然国力强于我们,但敌人也不少,北周、齐国,哪个是省油的灯,又有哪个能真正容得下西楚。”
于同犹豫道:“话是这么说,但……到底风险太大,还是得从长计议。”
“不管如何计议,总之万万不能丢了咱们燕国的百年基业。”说着,陈一敬拱手道:“陛下,臣愿随陛下誓死保卫大燕!”
见陈一敬和自己唱反调,燕帝心中不悦,淡然道:“难得陈卿一片赤胆忠心,不过正如于卿所言,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说着,他眸光一转,看向半闭着双目的王谦,“丞相呢?”
王谦抬起眼皮,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与北周结盟,不失为一个良策。”
燕帝尚未说话,陈一敬已是恼怒道:“王大人身为相国,食朝廷奉禄,当为陛下分忧,怎么能因为一点点危险,就弃江山社稷,弃陛下于不顾?”
王谦也不生气,抚着半白的胡须道:“陈将军此言差矣,本官就是因为顾及陛下,顾及大燕江山百姓,才建议陛下答应结盟。”
陈一敬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分明是借口!”
王谦没有与他争辩,而是对燕帝道:“陛下,如今乱局已现,一时冲动,只会为燕国招来亡国之祸,万万不可取。”
燕帝听得连连点头,“那依王相之见,朕该如何决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