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两日后齐王那双儿女的满月礼,便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心里有了主意,她便暗中开始筹划,原本府里她可怜相信的只有一个唐晋源,可如今两人立场不同,她自然不能找她前来帮忙。
至于齐王妃,那便更不可能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赵赟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心绪便愈发焦虑了,他知道自己久久不归意味着什么,若是再不能逃离此处,只怕到时候皇位便是易主了。
他心中又急又恼,可也不知为何,原本隔几日便会来讽刺他几句的齐王,却有好几日不曾出现了,不但是他,便连他身边那位晏离亦然。
他暗地蹙眉。
莫非战事有变?这才使得他二人无暇分身?
他如今不在军中,就怕汪崇啸那叛徒从中作梗,坏了大事,到时纵然他能安然归去,只怕亦会遇上一堆麻烦。
又隔得两日,依然未见齐王与晏离的身影,赵赟更是狐疑。
“今日这饭菜瞧着倒是丰富了不少,可是有什么好事?”不远处,一名负责看守的侍卫笑着问同伴。
随即,他又听到另一道声音回答:“你可是忘了?今日是小公子与小郡主满月的日子啊!虽说不能大摆宴席,只是府里头弄两顿好吃的却是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龙凤双胎,可当真是好福气啊!”
……
那两人又说了什么他也没有请注意听,只是皱紧了眉头。
赵奕那厮竟是得了一对双生儿女?这老天着实是瞎了眼,那样的人伪君子,合该让他断子绝孙才是!他恨恨地想着。
“哎呦,肚子疼,你且守着,我去去便回。”
“别别别,你先守着,我也要去……”
突然,他便看到方才还吃得满脸满足的两人,均捧着肚子急急离开。
他并不在意,缓缓地盘膝坐下,阖上眼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想着脱身之法。
赵奕儿女满月,以他的性子,加上如今城中状况,必会不会大摆宴席,但也会尽力邀请自己人聚于一处恭贺一番,好教他们知晓,他终于有后了。
过得约莫一刻钟,那两名侍卫又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脸上均是一副终于得以舒解的满足模样。
赵赟只在听到脚步声时睁眸瞥了他们一眼,随即又再度阖上眼眸。
此刻的齐王府,必然会有不少赵奕的亲信,但同时也会是府里守卫最松动之时,若能……
“不行了不行了,他娘的又疼了……”
“等等,我也去……”
半刻钟都没到,他又听到那两名侍卫痛苦的哼叫声,随即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皱了皱眉,再度睁开了眼睛,望着不远处圆桌上的残羹剩饭,表情若有所思。
两刻钟时间不到,那两人终于回来了,只是这一回,两人双腿均有几分发软,便连走着路都似是在打着颤。
“会不会这饭菜不干净啊?”终于,有一名侍卫迟疑地道。
“可是同样的饭菜,外头老孙两个吃着倒是没事啊!”另一人回答。
“难不成是咱们早前吃错了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只盼着千万莫要再来才是,我着实是……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还要再跑一趟!”
“我瞧你就是……咝……他娘的,真吃错东西了?”
……
看着那两人又一回奔出去,赵赟眼眸微闪。
说不定这是一次好机会……
***
凌玉一直紧紧盯着院门,先是看到有送饭的仆从进了去,而后又瞧见有交接的侍卫走了进来,不多时,里面又走出两名身型不一的侍卫出来。
再过得小半个时辰,送饭的仆从提着好几个膳盒,低着头迈出了门槛。
凌玉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目光便顿住了,视线聚于他的身上,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提着那几只膳盒从门口那两名侍卫身前走过,走出一段距离后,足下步伐越来越快。
她呼吸一窒,二话不说便追从另一条小路上追了过去……
赵赟强自镇定地低着头走出了那牢门,眼看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心中愈发激动,只是表面瞧来却是愈发镇定。
终于,他稳步迈过了门槛,强压着愈发急促的心跳又走了一段距离,直到感觉远离了那两名侍卫的视线,才终于急步而行,只是双手却仍牢牢地抓着那几只膳盒。
发现有王府里的人出现,他便立即放缓了脚步,将头垂得更低,直待对方离开后,方才加快脚步。
突然,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嘈乱的脚步声,间杂着有人的叫声。
“……他必定跑不远,快追!!”
“马上着人通知殿下和晏先生!!”
他陡然一惊,当下再不敢久留,随手将那几只食盒扔进一旁的矮丛中,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身处之地,发觉是一处双岔道,一咬牙,飞身往东边方向而去。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立即提气,一路疾驰着,忽地见迎面走来一名侍女,对方明显是被一脸杀气地奔来的他吓住了,俏脸发白,尖着嗓子便要大叫。
赵赟眸中闪过一丝狠意,疾步上前,毫不留情地重重往她后颈处击去,那侍女闷哼一声,整个人当即便软倒在地,再没了知觉。
“在那边在那边,快追!!”一阵大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他心中一紧,飞也似的就往前奔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忽又听到前方隐隐传来一阵阵说话声,他竖起耳朵细细一听,认出里面恰恰便有齐王赵奕的声音。
“给本王全力搜!这般短的时间,他必然逃不出去,仍在这王府里头!”
随即便是好几道应喏之声。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尤其是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咬牙,便打算跳进右侧小道旁的碧湖中。
突然,左手手腕被人给抓住,他二话不说便侧身朝着对方击出一掌,眼看着就要打中对方,却在认出对方容貌时硬生生止了去势。
“是你?!你怎会在此处?”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凌玉。
“快随我来!”凌玉却没空回答他,紧紧攥着他的袖口道。
“我瞧着他是往东边方向去了,你们随我追!”身后传来清晰的声音,赵赟再不犹豫,立即跟着凌玉。
虽然不明白这个妇人为何会出现在齐王府,可事情紧急,相比于赵奕,他还是宁愿选择相信她。
凌玉可没空理会他的想法,得益于这段日子的四处走动,对这座府邸,她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知道什么地方少人来往,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此刻各处出口必然有不少侍卫把守,仅凭你我二人之力,绝难逃得出去!”见她似乎是打算带着自己离开,赵赟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凌玉头也不回地回了他一句。
赵赟瞥了她的侧脸一眼,薄唇微抿,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路避人耳目地前行,赵赟看着她熟练地带着自己专挑上僻静的小路,又是绕着假山石东钻西钻,又是猫着身子穿过矮丛,眉头拧得更紧,脸色更是几经变化。
“你如何会对此处如此熟悉?”终于,他忍不住低声问。
“我在这府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如何会不熟悉?难不成陛下还怕我会害了你?”凌玉顺手抹了抹额际的汗渍,斜睨了他一眼才回答。
赵赟薄唇抿得更紧,脸色更加难看。
“你为何会出现在长洛城?难不成竟是与人私奔?程绍禟此人虽然有着诸多毛病,却也不失为一个磊落大丈夫,你竟敢背叛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脸上便浮现了杀意。
凌玉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压低声音骂道:“你才与人私奔!若不是因为你们皇家人的那点屁事,我如何会被齐王给掳了来,以致如今骨肉分离!”
赵赟脸色一沉,本想斥责她胆大包天对自己不敬,但一听她话中之意,忙又追问:“什么皇家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奕那厮为何会掳了你来?”
“还不是为了一本什么莫名奇妙的手札,素问手里根本就没这东西,偏齐王硬是不相信,把我挟持着当人质,逼着素问把手札交出来。后来之事……走这边。”
凌玉并没有想过瞒他,反正皇家人之事,由着皇家人解决最好,当下一五一十便将当日发生之事向他细细道来。
赵赟听罢脸色凝重。
手札?什么杨太医的手札?赵奕不择手段地想得到它做什么?难道这当中有着什么他不知道之事么?
等等,杨太医?太医?竟是宫里太医的手札?
牵扯到宫中事,他脸色愈发凝重,甚至隐隐有个猜测,赵奕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那本手札,当中或许会与自己有些关系。
他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快走几步追上凌玉,又问:“你们手中当真没有那手札?”
“当然没有,素问还不至于会骗我,况且当日她来京中寻我时,身上除了换洗的衣裳也就几张银票和几两碎银,哪有什么手札。”
“至于她在青河县的家中,齐王也派来人前去搜寻,还不是一无所获。”
赵赟见她不似作伪,又想到她是程绍禟的妻子,便也勉强算是自己人,倒也相信了她的说辞。
“他们必然是逃到那边去了,快追!!”突然,远处再度传来追兵的声音。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凌玉再不敢耽搁,加快脚步钻进了前方的小竹林。
赵赟自是寸步不离地紧随着她。
终于,两人抵达一处僻静的湖边,正正便是当日唐晋源抛尸之处。
“你会水不?”凌玉问。
“自然是会。”赵赟回答,随即福至心灵,“难不成透过此湖可以逃到外头?”
“对,此湖下洲连通着长洛湖,若是会水,咱们可以从此处逃出去。”凌玉回答。
她本来是打算带赵赟通过此湖逃出王府,自己则继续留在府里替他掩护,可方才听追兵那句‘他们’,知道自己必也是暴露了,自然不敢再留下来。
好在她自小便会凫水,水性甚至较之寻常男子还要好些,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赵赟蹲下身子观察了一番水流,半晌,果然地道:“那咱们便走!”
说完,正要下水,忽听身后一阵凌厉破空之声,他下意识地侧身避过,又见寒光一闪,有人挥舞着长剑朝自己刺来。
他心中一凛,毫不迟疑地徒手迎战。
“晋源,你做什么?快住手!!”凌玉没有想到唐晋源居然会出来,当下大吃一惊,只当她发觉只有他一个到来时,又不禁松了口气。
看着唐晋源与赵赟缠斗于一起,她心中大急,尤其是见唐晋源手中长剑好几回便要刺中赵赟胸口,更是急得她连连跺脚,却又生怕被其他人发现,连喝止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
赵赟被囚禁了好些日子,今日又是滴米未尽,加上又逃了这般久,体力本就消耗不少,如今手上又无兵器,哪里敌得过杀气腾腾的唐晋源,几十回合过后,便已经落了下风。
凌玉大急,看着唐晋源卖了个破绽,忽地击出一掌,赵赟躲闪不及,步伐不稳,被他一下子便击倒在地。
眼看着唐晋源手中长剑就要刺中赵赟胸口,凌玉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