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奕瑶却并没有急着让翟穆开车,而是坐了上去,淡淡地看了一眼远方。
夜,极静,极静……。
良久,玉指遥遥一点,落在一处忽明忽暗的灯塔下,她神色从容地对他道:“去那边”。
翟穆弄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但,按照她要求,将车很快地开了过去。
到了地方,这里四周空无一人,就连守卫的人员也平白消失。他正准备掏出手枪,冷奕瑶却平淡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后:“你来了……。”
陆琛迈出一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灯光闪烁下,忽明忽暗……。
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二章 真正野心
“我以为你会跟着赫默一起离开。”他沉沉地看着远方,眼底的神色忽明忽暗,没有了晚上与她跳舞时的那般情不自禁,也没有了往常的深情凝视。他的神思像是一下子掉入了深渊,离这繁华尘世太远太远,找不回来,也寻不见踪影。
冷奕瑶看着他,淡淡一笑。“你在怪我刚刚在宴会上没有直接揭穿你那两位叔伯的面具?”
这一场舞会,本就蓄势以待。陆琛等待了这么久的时机,眼看着今晚就能将皇家机场的“事故”揭穿,却没料到,竟是帮他人做嫁衣,完全被人占了先机不说,竟连皇帝陛下都被扯下水。
“你有你自己的立场。”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微微露出一丝伤痛,却很快地收了起来。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心智,从回帝都之后,他就一再告诉自己,要追上她的脚步。哪怕在世人看来,她还只是个高三的学生,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张看似悠闲自得的脸颊背后藏着的是怎样强悍的灵魂。
他不信她不知道今晚这场开场舞的含义,也不信她穿着那身定制礼服出现在这场假面舞会上,就只是为了做个旁观的过客。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临时改变主意?为什么会任警方插手这件事?
“陆琛。”她缓缓地抬起头,定定地看他一瞬,忽然叫他的名字。
这一刻,有一种冰凉的味道充斥在耳鼻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四周的凉气冰得自己有点不舒服。但,他没有转开眼神,直直地迎向她的视线。
“我应该和你说过,帮你的忙,从来不是毫无条件。”她从d城一路来到帝都的时候,就说的一清二楚,他要她帮忙可以,但,绝不会是无偿奉献。至今,他一共已经欠着她两个条件。
陆琛脸上闪过一抹狼狈,那是一种被人睥睨下,尊严受到重击时的下意识反应。最关键的是,她,还是他一心倾慕的女人。
与赫默相比,对方甚至不用摘下面具,只是站在冷奕瑶身边,自己的大伯、三皇叔,乃至一众宾客和警方都不敢越雷池半步,而他,如今,却是四面楚歌。
冷奕瑶并没有去看陆琛脸上的神色。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应该一辈子被养在象牙塔中。在她看来,皇帝陛下虽然是重来都“偏心”陆琛,对他格外宠溺,却将他的性子纵得太养尊处优了。
不过是被两个长辈逼到悬崖,还没走上绝路呢,他这一脸深沉的模样是给谁看?
皇帝的侍卫长死了,这本身就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凶杀案而已。
若不是今晚m的突然出现又离奇失踪,她或许还有点心情陪那两位大公好好玩玩。
“知道为什么警方放所有人回去了吗?”她抬头,天上的启明星亮得夺目,几乎瞬间掩去了其他星子的光辉。
“得罪不起,也不愿意得罪。”陆琛嘲讽一笑。三界并立,互不干涉。这一谭黑泥,政界压根不愿意沾。
“鲁侍卫长作为你父亲的随身侍卫长,这么多年来,皇室里的暗潮涌动,他会不知?他的手腕,放在皇室里,又是如何?”冷奕瑶只不过用了两个问题,就瞬间将陆琛一下子点醒。就像是陷入沼泽的人,忽然看到了亮光,整个人一下子就有了方向。
是了,哪怕是在他这个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面前,鲁侍卫长也是狡猾而高明的。他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如同当时自己逼迫对方彻查皇室机场火灾的事情时,他明知道背后藏有鬼祟,却迟迟并不开口。何曾不是为他自己留着一条安全通道?
按理来说,长姐早已经被父皇发配边疆,不复当年荣宠,可今晚,他不照样和长姐在一起说话?
他本就是一条多变、狡猾的狐狸,况且,在这座他负责安保了二十多年的皇宫里,他对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被杀?
“你的意思是……。”陆琛想到一种可能,冰凉的目光里透出一股诡异,漆黑的灯塔下,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狂风一阵,忽然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惊天!轰然劈在眼前!
翟穆下意识从驾驶座下来,就要护住冷奕瑶,却被她回身一个冷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这一瞬,陆琛和翟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滚滚划过胸口。
“我在晚会现场没说,是想给你父皇留点脸。”她嘲讽地勾起嘴角,朝着脸色倏然惨白的陆琛淡淡看了一眼。
“人只要有心防范,总归不会死于无声无息,更何况还是鲁侍卫长那样小心谨慎的人。”皇家就算再注重客人的隐私,也该把安全保障作为第一位。为什么,平时明明都在使用的室内监控设备,今晚统统摒弃不用?为什么明明负责安保现场的人,消失了大半个晚上,却没有任何人提出疑惑?为什么皇帝听到警官调看了室外监控,知道自己的长女与鲁侍卫长在舞会开始前,私下交谈并没有露出愕然的神色?
这些问题,她只要站在舞会中央,随随便便问出一个,皇帝陛下,便再也坐不上那把王座。
不是吗?
天边,第二道惊雷,滚滚而下,劈在林荫树梢!
瞬间,将陆琛整张脸都震懵。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冷奕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主了一样,分明想要说话,可,全身的力气却被她一丝丝的抽离,并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你当场宣的那位御医,就是当初‘冒死’赶往d城向你递消息的那位。其实,你潜意识里,早就察觉了不对劲。否则,为什么单单让皇家侍卫去请他一个医生过来?”整个皇室,上下随侍的御医至少不下于二十个,凭什么随手一拉,便是那位?
她低头轻笑,表情闲适,陆琛却只觉得今晚的一切,大抵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闹剧,压根连点评的分量都不够。
“我掺着皇帝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在做戏。死了一个侍卫长而已,一个皇帝,连这点事故都承受不起?他对你那两位叔伯难道从来就兄友弟恭?这么多年来,防范得滴水不漏,就因为他们说出当年四皇子暴毙的时候,就受不住了?”人啊,永远容易被眼前的表象懵逼神智。所有人只觉得,听到两位大公揭穿当年“真相”时,犹如晴天霹雳。再看到年岁老迈的皇帝陛下脸色僵硬、身体衰败,何曾想过,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惊心谋划?
退一万步说,当年真的是皇帝本人谋杀亲弟,做都敢做,难道连收尾的手段都没有?
“陆琛,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今晚的一切都是被你父亲事先安排好的。否则,你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笑笑,转身,看向远处的电闪雷鸣。
翟穆惊愕地发现,冷奕瑶说的每个字自己都能听懂,可拼在一起,却绝对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所以,今晚的一切,都是皇帝的筹谋?
鲁侍卫长的死,并不是他杀,而是栽赃陷害?
这就是为什么,在一个防范心那么强的人面前,他竟然连抵抗的痕迹都没有,就轻而易举地死在众人眼皮底下?
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真正下命处理了侍卫长的人,会是皇帝,包括侍卫长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