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位其实也是官家少爷,家中父亲多少是个小官儿,所以这事也比普通人知道得多点。
也不怪消息传得如此沸沸扬扬,实乃是,之前爆出十几年前的秘闻,送走了假世子周名瑄,已经引得一阵大家一阵八卦,都抻着脖子看那真正的王府世子是何等模样。
不少看热闹的私下嘀咕,说是真皇族血脉又怎么样,叫一个小地方穷人家养大,怕是早已不成样子,必定是畏畏缩缩一身小家之气,说不得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人,那等衣食都顾不上的人家,读书都是天方夜谭。
更有,算起来那流落在外的世子和之前假世子是同一年生的,已然十八岁有余,贫门陋户的男子,多的是十五六岁就成了家,想来那真世子也已经娶了亲,怕只怕妻子也只是个粗鄙妇人。
有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之有些心思龌龊的,思想狭隘的,自己过得不好,就盼着别人倒霉,闪烁着一双眼睛盯着这事情。
却没想到,等有消息的是时候,竟得知那位新世子是今科探花郎。
多少人吓得瞪大了眼珠子,大失所望。
就说如今的镇南王府里头,可热闹得不得了。
红枫院里的二夫人就气得摔了手里茶盏。
在自个屋子里,低声斥道:“那个贱种怎么会是探花?他不是小地方长大的吗!”
丫鬟连忙上前给人顺背,“太太您先消消气,此事还不知道真假呢。”
二夫人脸色并不如何好,口中低咒:“这等贱种为何不干脆死在外面,何苦要回来!”
她皱着眉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去找老太太商议商议为好。
于是领着丫头直去了芳寿圆。
却说起如王府里头,关系有些复杂。
皆因如今的老太太孙氏,不是先王爷的原配夫人,而是继室。而如今的镇南王周成骁也不是孙氏的亲生子,而是老王爷第一任原配所出。
孙氏嫁过来之后,后也生下一个儿子,就是王府的二公子,叫做周成礼,孙氏颇有心机,妄想让自己儿子继承这王府,便时时哄着先王爷,吹尽枕边风,但她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先王爷会死得那么早,还没来得及请旨废了周成骁的世子之位。
先王爷一死,圣旨直接下旨让周成骁继承了镇南王府。
孙氏差点没气得吐血,但也没丝毫办法。后来周成骁更是屡立功勋,深得皇上重用。
周成骁及冠后,因心悦俞大学士府的长女俞婉秋,便请求圣上赐婚,将这京中素有才名的闺秀娶了回来。
孙氏动不了周成骁,就把主意打在性格温柔又单纯的俞婉秋身上。
塞了人到她身边,又故意将自己选房侄女接来王府,意图给周成骁做妾,暗暗挑唆他二人之间的关系。
这方法果然有效,两人之间渐生嫌隙,多番争吵。
及至后来,俞婉秋怀了身孕,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孙氏故意引人传了错误消息给俞婉秋,说周成骁在外娶了小,受用了下属送的美妾。
俞婉秋如何忍得,顾不得真假,大着肚子,收拾了行李带着一众丫鬟,直去了云江郡找周成骁,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都有孙氏的手笔在其中。得知俞婉秋早产的时候,她甚至暗暗可惜,道为何没有一尸两命。
不过孙氏也不急,在她看来,俞婉秋已经完全被她拿捏在手里,这王府后院也早已在她的掌控内,晾对方也翻不出来什么花样。
随后,她又借着孝道名义,压着俞婉秋把她的儿子抢到自己,叫嬷嬷养着。
也如孙氏打算的那样,周名瑄被彻底养废。在京中名声全无,和他的母亲更是两看相厌。
孙氏痛快极了,想着这样下去,世子之位以后必定是要落在她亲孙儿之手,镇南王府总归会是她这一脉的!
然而事情再次出了意外,她压根不敢相信,十八年前会发生那样一桩事,周名瑄不是俞婉秋亲生儿子,不是王府的血脉!
周成骁和俞婉秋把他们的亲生儿找回来了!
孙氏脑子想的许多,脸色黑沉如水。不正这会儿,有丫鬟过来回话,说二太太过来了。
话才落,二太太扶着丫鬟手进来了。
于是两人挥退身边伺候的下人,孙氏还没开口,二太太已经忍不住了,急急开口道:“娘,媳妇听说俞婉秋生的那个贱种要认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听说皇上对那人赞誉有加,这可是大大不妙。我们好不容易熬到到这个当口,眼见辉儿就要成世子,现在那贱中一回来,不是打乱我们的计划了吗?娘,你说我们怎么办?”
“慌张什么,自乱阵脚!”孙氏人训了一句,半晌后才沉沉道:“说破天去,那个不过是外面养大的,恐早已定性,身上不定有许多陋习,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人你担心什么,世子的位置万万轮不到他!”
孙氏先说了一番定心神的话,而后冷笑一声:“周名瑄旧年就送走了,那边那个,王爷倒是捂得结实,竟能分毫不叫我们查到,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且等着吧,外头传的沸沸扬扬,怕很快王爷就会把人接回来,是人是鬼我们睁大眼睛看着,哼!且只要进了府,你还怕什么。”
在孙氏心里,周成骁极其狡诈,从来表面上对自己一副孝顺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赢得一个好名声,不叫人抓到把柄参他。
他这般掩着藏着,肯定是在算计什么。
婆媳两个暗暗说了一会儿话,心定了下来,只说冷眼看着周成骁什么时候会说那事。
*
姜彤和卢景程自是不知道,他们尚没有回镇南王府就已经被人惦记上。
姜彤不知道完全是因为她看的那本小说中压根没提到过镇南王府,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连出现都没出现过的人物,那肯更不会对卢景程造成什么太大影响,或于他有碍。
而对于王府内的情形,俞婉秋大致跟她提了几耳朵。
无非是王爷下面还有异母弟弟,如今府里的老太太并非王爷亲生母而是昔日先王爷的继室。
还有俞婉秋虽然没说,但从她那淡漠的语气里,姜彤大概猜到她同那老太太的关系大约不太好。
虽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是个人一听就会多想一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尚且有不合的时候,况还这样的异母兄弟。
生在这样的世家,要说内里没有些明争暗斗,姜彤自己都不信。
第七十四章
众人皆知, 对于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学子来说, 人生之中最快意的事情之一, 乃是金榜题名。
为何说这事最风光的时刻?原因之一, 应当是, 圣上赐状元郎领衔下的打马游街。
后会由吏部、礼部官员捧圣旨鸣开道, 状元郎帽插宫花,身着红袍, 骑高头骏马打头,其后数十名进士随行,在皇城御街而过, 接受百姓朝贺。
不可谓不风光,不负有诗云,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卢景程作为今科探花, 自然也是备受瞩目。
今科的状元年以三十有余, 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相貌丑是不丑, 但跟英俊也不沾不上边。
而榜眼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六左右,正当年, 他长相中等, 身姿博朗, 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气度,看上去都很好。
但大体, 这两人都算不得英俊潇洒,人都是爱美爱俏的,这样一来,本就生得俊美无涛还是探花的卢景程就异常打眼,一路走来,不知道被多少姑娘扔了鲜花朵香囊手帕。
骑在高头大马背上,卢景程却是想着姜彤在家里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彼时她一派淡然悠闲,调笑似的跟他说,被扔些鲜花香帕倒还无妨,只别叫人瓜果也跟着扔,那可是要砸伤人的。
卢景程哭笑不得,觉着他的夫人这应该是吃味了。
所以游街的时候,别管多少香囊手帕往他身上来,一概目不斜视。
游街当天,姜彤她们自然是早早包了个地段好的酒楼,俞婉秋也来了。
俩人关系处得不错,姜彤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人,真诚待人对方还能感受不到?因是半路婆媳,一方想弥补儿子,一方尊重有礼,所以结果是很是融洽的,一日一日的,也就处出些感情来。
加上还有八月这个讨人喜欢的小朋友在,她们压根不会闹起来。
不得不说血缘关系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儿子找回来了,又有了小孙子,俞婉秋觉的这两年她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没出嫁时候的样子,生活里不再充斥着忧愁苦闷,伤心难过,现在的她,心境别样的开阔,舒坦。
以前,俞婉秋总要为孙氏的刻薄而难受,身旁总是被恶意包围。
现在,孙氏再如何再她眼前阴阳怪气说着可恨的话,找她麻烦,俞婉秋不再在乎,不再忍让下去。
她过自己的日子,且会过得舒舒服服的。
游行的队伍快要过来,几人站在窗户旁边看,道路两旁围满了人,人声鼎沸,极是热闹。
好在他们定的这位置地段极好,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提醒少爷过来了,少爷骑马过来了!
卢景程俊俏风流,自然非常打眼,他前面的榜眼状元在长相是欠缺了些,不过也很受欢迎就是了。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在凑热闹,心里很是崇拜这些人的。
马儿慢慢往前走,情况到卢景程这儿就有些不一样,往他身上飞去的手绢香包鲜花朵儿明显数都数不清,更有大胆泼辣的姑娘媳妇甚至出言调戏。
卢景程的表现可圈可点,他脸上是惯常摆出来的温和笑容,恰到好处。姜彤是跟他相处久了,才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没有上心,他是个连跟死对头都能摆出这副模样的人,其实心里冷着呢。
只瞧他对那些大胆露骨的话聪耳不闻的样子,姜彤点点头,还算他有数。
香包手帕卢景程一个都不会看,任其掉落。
跟在卢景程后面一位,姜彤一看,竟也是位俊逸的儿郎,姑娘们往他身上扔的东西也不少,不过这少年肃着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也不知这是哪位。
正想着,八月就在丫鬟手中挣扎,奶声奶气嚷嚷:“娘我要下去爹爹那里,我要和爹爹一起骑马马。”
姜彤怕他乱动掉下去,赶紧接过来抱着,笑着跟他说:“今天不能喔,你看爹爹好忙啊,改日让他带你玩好不好?”
好在八月是听姜彤话的,跟他解释了一句,他也不放赖,待着姜彤怀里看下面,嘴里一会儿叫一句爹爹。
俞婉秋伸手去抱八月,八月乖乖的,俞婉秋轻声笑,说他们八月是个有志气的,以后定能和爹爹一样打马游街。
正说着,外头突然就吹起了一阵风。
真的就是那种,清风婉约,徐徐地吹,惹得柳絮儿纷飞的。
于是,姜彤就见证了这一幕。
一方水粉色的香帕,从对面楼宇窗户中飘落出来,恰巧被一阵威风轻轻带起,悠啊悠地飘。
飘往哪个方向呢。
其实不知姜彤在看,街上不少人也在看。
因为一方帕子飘来飘去太显眼了,别人的东西都是从下往上抛丟过去的。
姜彤挑眉,心想这段剧情是一定要发生的?
往下看去,见那帕子最终往卢景程那个方向去了。
姜彤似笑非笑起来,想看看卢景程到会不会抬头和那帕子的主人来个深情对望。
卢景程正骑在马上走着,偶尔和他后面那位说上一两句,两人都是长相出色之人,相互对看一眼,都知道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他后头那位是二甲传胪周政扬,此刻正板着一张脸拿掉了一个落在自己身上的香囊。
卢景程才回头,余光瞥见什么从上面落下来,不待看清楚,直接伸手一挥开,那水粉色帕子就被不留情地弄到了一边,掉在了地上,被马蹄踩过。
不知为何,二楼里,看着这一幕的姜彤忽然就笑了。
随后抬眼看向对面那楼,虽然并不能看清楚,但姜彤心里也是有些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