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活挣工分能保自个有吃有喝,家里每月都寄来营养品,还有彭敬业给的钱票,比其他人好多了。
“不过我想种点黄瓜豆角吃,但是瓦盆太小了。”江秋月吃着水煮鱼片说道。
瓦盆里种小青菜小辣椒蒜头之类的还行,种需要架杆子的黄瓜豆角就吃力了,但是像在知青院一样,直接在院里开出一片地种菜又不现实。
毕竟当时为了卫生干净和打扫方便,养殖处的地面都夯实了,她再在上面开地种菜,不方便是一个,再就是相当于打队长家的脸面了。
还不如在院里围着院墙根和屋角砌上一面小腿高的矮台子,在它和墙之间填土种菜,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于砌台子那种劳力活,彭敬业当然是义不容辞的接手啦,保证忙过秋种就找家伙给她料理好了。
一桌子菜馍饭在两人说话间迅速被消灭光,江秋月本来以为会吃不完有剩下的,结果彭敬业的胃就跟个无底洞似的,他把剩下的全解决了。
江秋月真怀疑他给青山大队帮忙这段时间,中午估计都没吃饱过。
吃完饭,她要去洗碗刷锅,他非得跟进去,勾头缩肩地挤进灶房,和她一起收拾。
好不容易把灶上弄干净了,天色已暗,彭敬业要赶回营了,江秋月泡了一壶酸酸甜甜的花茶给他带着回去消食用。
彭敬业临走拿了两个大馒头,抱着那壶花茶,叮嘱江秋月天黑后关好院门注意安全等等才离开,等他到了山脚下通向后山军营子的小路口,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那里,卫龙小战士坐在车头上正啃着一条烤鱼。
“排长,你回来啦!”卫龙看见彭敬业走过来,蹦下来准备接他手上的东西,却被彭敬业嫌弃他手上脏,把俩馒头丢给他,自己抱着壶上了驾驶座。
车里弥漫着一股烤鱼味,彭敬业皱鼻子闻了闻,比江秋月做的差远了。
“啊呜,排长你吃不,腻们走后窝在小湖边烤了好几条。”卫龙一口馒头一口鱼地吃的喷香,还不忘问他家排长。
彭敬业瞥了一眼后座,那里放着用大荷叶包的黑乎乎的烤鱼,万分嫌弃道,“烤的乌漆嘛黑的你自己吃吧。”随后启动了小汽车。
“嘿嘿,那俺拿回去给他们吃啦。”小战士满足的声音随着吉普车远去。
江秋月在彭敬业走后,看天色还早,没到睡觉的时候,想着彭敬业中午可能吃不饱,就想了个法子,准备把一条鱼剔肉剁碎做成蒸鱼丸子,让他明天带着垫肚子。
然而还没动手,刘爱英过来了,叫她去参加知青院的新人欢迎会,顺便吃个饭。
这个推辞不过,毕竟江秋月目前属于知青院的一员,且她之前不还随份子了一条鱼吗,搁刘爱英的说法,不去吃多亏啊。
从搬到养殖处,江秋月很少回知青院了。
陈中华他们几个男知青看起来比以前气色好很多,连瘦猴样的方卫东都吃胖了点,大概是补助和口粮跟得上,大家不再饿肚子的原因。
赵美丽还是那副老样子,只是赵向东不在后,男知青里没人再给她鞍前马后。
有些活他们尽量帮,但是属于她职责范围内的,却再不会有人抢着为她干,只能她自己抗,过了一段时间也跟她们一样,被风沙吹粗了脸颊,磨糙了手掌。
江秋月每天早晚都不忘涂抹护肤品做保养,又正处于生长期阶段,相对来说还好,没有赵美丽一下子变化那么明显。
关于新来的两个人,直到坐上了饭桌,江秋月才见到他们从屋里出来,看上一眼后,实话说,刘爱英的评价很中肯,两个人真不像是能安生过日子的人。
按照惯例,陈中华先让众人做了介绍。
江秋月方才知道,新来的女知青叫王莲,娇小柔弱可怜兮兮的模样,河北那边来的,距离这不远。另一个新来的男知青叫孙红日,长相普通穿戴破旧,看上去比知青们还落魄,他是从更荒凉的甘肃那边的城镇来的。
介绍完,专门为新人接风洗尘的菜色上桌,刘爱英拿回来的那条鱼做了一半,同白菜红辣椒炖成一锅麻辣鱼,还有一盆萝卜块炒兔肉,另外几盘素菜,炒土豆片、凉拌萝卜丝、蒸茄子和清淡爽口的野菜汤。
一桌子菜比江秋月刚来那回丰盛多了,就像刘爱英唠叨的那样,收获季刚过,能吃的东西多,地里活又快干完了,上不了几次工,来的可不就正是时候吗。
江秋月心里感叹一番,准备等吃完回去接着做鱼肉丸子,玉米面太糙,就用红薯面掺点白面好了。
本以为一桌子好吃的,新人不感激就算了,老老实实吃饱喝足总能干吧,结果还出了岔子,平白恶心人。
当时还没吃呢,就听孙红日对着桌上拼命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一桌人的注意力后,得意的笑过,大声高喊了一句,“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然后他指着大家伙辛苦为他们两个拾掇的饭菜,说一桌子又是鱼又是肉的,是极度浪费人民群众劳动果实的可耻行为,严重不符合主席倡导的节俭思想,要在坐的各人都反省反省自身的错误。
江秋月:“……”她放下了筷子,瞬间没了胃口。
看看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副他是真理他说的都是对的,其他人都犯了错都是垃圾的吊样,在那大放厥词,往还没吃的菜上喷粪,让人还怎么吃,恶心都恶心饱了。
陈中华几个直接怔愣当场,估计没想到新来的男知青竟然是这副德行的,满口的仁义道德革命思想,踏马的你倒是别动筷子,别一边批判一边还吃的吧唧吧唧响,喷的满桌子都是他的口水!
林文清和方卫东眼疾手快地把面前没被波及的菜和糊糊护好,其他几个男知青学他们尽量挑干净的赶紧吃,根本不鸟孙红日。
赵美丽捏着筷子,坐在那里脸色难看,搁以往她早就甩筷子走人了,但自己挣的粮食知道珍惜,不甘心一桌好菜就这样被糟蹋了。
刘爱英被新知青突然的开火冲的懵了会儿,听了两句后当场摔了筷子,立马撤掉鱼锅和兔盆,刚来就敢往前辈头上撒野,吃什么吃,吃个鬼!
孙红日哎哎嚷着不让撤,还说既然上了得吃干净,不然就是浪费犯罪。王莲一直柔弱地坐在位置上,小口小口喝着糊糊,同时她碗里的鱼肉兔肉青菜茄子也不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筷子的。
这一场新人欢迎宴最后闹腾的像个笑话。
孙红日嘚吧嘚吧满嘴浪费可耻的话,最后烦的赵美丽甩袖子回屋,刘爱英任凭他怎么喷就是不给他吃了,把荤菜收起来准备明早一锅炖给原来的知青们,刚来的两个被她打上白眼狼的帽子。
陈中华他们气归气,但总不能按住人打一顿吧,估计他会更闹腾,只能先无视,既然说是浪费那就别吃,等着吃他自己的口粮吧。
江秋月知道,新人的口粮是很少的,刚来没上工干活过,没工分能分到多少东西想也知道,当初她那时候是柳建国有心补贴,另外还有大家伙的照顾,那会儿才能慢慢缓过来。
江秋月看饭局散的不成样子,也准备走了,陈中华叹着气亲自和刘爱英一起送她回去,路上免不得说起新人。
新知青来这么一出,不知道是愣头青不懂人情世故,还是瞎搅合别有所图,他们暂且冷眼看着,相信现实和肚子会教会他们做人。
只是第二天一早,江秋月接着昨晚的活儿蒸鱼肉丸子呢,刘爱英过来说跟她一块去上工,同时告诉她一件事情。
江秋月在知青院西间原先布置好的那个炕位,被王莲给占用了。
新知青不选李永红空出的那个位置,偏偏看上了她那个,不由分说根本没问有没有人就铺下铺盖睡上了。
第75章
江秋月搬到养殖处后,她在知青院西间的炕位还留着。
本来知青们是打算等她养好了野猪,万一养殖处的小砖房不让住了,就让她回知青院继续住原来的位置,却没想到新人一来就看上了那处收拾的很好的地方,不打声招呼就占上了。
当时王莲把铺盖挪上去铺的时候,刘爱英特意跟她说了,结果人家立马楚楚可怜的坐在炕头,眼泪巴巴的跟她欺负了新人一样。
位置空在哪儿,人家想占,刘爱英总不能非得将人赶到另一边吧。
江秋月是知道她不会再回知青院的,政委和柳建国向她隐隐透露过,等野猪养大了之后的下一步打算,她不用再回去与其他人住大通铺。
不过,毕竟是她辛苦布置好的炕位,想要的话好歹过来打声招呼也好啊,不声不响的占了太无礼了吧。
江秋月摇摇头,说既然占了就让她用吧,总不好再抢回来,让刘爱英以后注意点,别是个心思鬼的,连其他东西也想占为己有。
随后不再提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江秋月请刘爱英吃了几个蒸鱼丸子尝鲜,她自己吃点当早饭,剩下的都装到一个布兜里拿上。
到了地里,江秋月同刘爱英分开,她现在是跟柳二媳妇分到一块撒菜种,刘爱英他们则是分到了栽红薯苗的队伍里。
新来的王莲望见两人过来,却有一个去了另一边,正是那个不住在知青院貌似有特权的女知青。
于是刘爱英一到,她就挨过去说话,话里话外问些江秋月的事,刘爱英正烦着她,哪里会有闲心理睬,领到红薯苗后立马蹲到一拢地上开始栽种,懒得跟她说话。
王莲咬咬唇,眼睛里含着泪遥遥看了陈中华一眼,陈中华忙着手里的活计,权当没看见。
林文清嗤笑出声,没事儿唠什么唠,打扰人家干活还受委屈了咋地,这种脸白心黑的小白花,他打小见的多了,往他老爹叔伯们身上扑的还少吗?
估计这也是林文清喜欢浓眉大眼、个性爽朗的姑娘的最大原因。
见男知青们没一个怜香惜玉的,王莲跺跺脚,揉着手里的红薯苗,往赵美丽身边凑,赵美丽斜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让她离远点,别踩到她好不容易栽好的苗子。
就连同她一起过来的孙红日,都不想为她出头说点什么,他早上没东西吃,正饿着呢,哪有什么力气干别的。
没过多久,帮忙的士兵们到了,彭敬业先过来同江秋月说会儿话,江秋月把布兜子给他,布兜口上缝了绳子,可以扎在腰上,中午吃不饱就拿里面的蒸鱼丸子垫垫,等后晌下工回去,她再给他做好吃的。
忙碌了一上午,江秋月只是站着跟在拢地沟的人后面撒种子,除了播撒的种子密度讲究了一点技巧,其他都不累,很容易就完成了。
中午饭是大队管的,做饭轮到了柳兰花带的妇女们,窝窝头和红薯饼子,还有稀啦啦的野菜豆花汤,上面飘着点点油花儿。
这样的伙食不如下大雨收秋那几天的,不过同样管饱,再说秋种没收秋那样累,吃这样的也不错。
林文清领到红薯饼子的时候,特意走到孙红日面前,说以他的革命节俭思想,应该只吃一个窝窝头,让出其他的饭食给广大人民群众饱肚。
一番话讥讽的孙红日脸红脖子粗,梗着头硬是只去领了一个窝窝头,下工时饿的头晕眼花,再没精气神胡搞。
不过等到晚饭时分,柳建国派人把新知青分配的口粮送过去,饿极了的孙红日一顿晚饭就耗去一小半,刘爱英一看他这么造作,当即表示以后新来两个的饭自己做,别跟他们一个锅,不然照他的吃法,吃集体饭不得把其他人的口粮也给耗了?
其他人没意见,孙红日和王莲更是赞同,他们还担心老知青人多吃他们的呢,分开做就分开做。
江秋月这边,彭敬业正和泥给她垒菜台子,本来他打算忙过秋种后再垒,但昨晚回去一想那样可能要错过种菜的时节,于是准备每天下工后干一点,几天就能弄好。
早上做的蒸鱼丸子,中午时两人一起吃了,彭敬业说窝头太糙,他自己吃了两人的,让江秋月吃红薯饼和蒸鱼丸子,江秋月和他分着吃。
蒸鱼丸子挺好吃的,毕竟是鲜嫩的鱼肉,还加了面粉,吃起来当然比粗粮香。
既然彭敬业喜欢吃,江秋月准备把剩下的腌鱼全做成丸子,反正秋种再有两三天就忙完了,不够她再添点其他的。
正好柳二媳妇娘家送来了几颗倭瓜,江秋月用罐头换来一颗大的,不仅能煮汤喝,还能和玉米面白面揉到一起做倭瓜馅饼,摊油锅里煎成两面金黄,吃着再好不过了。
江秋月忙着投喂干活的彭敬业,没想到知青院那边又闹腾开了。
之前男知青有六个,陈中华、林文清、方卫东、赵向东和两个老实头不怎么说话的小透明,其中赵向东目前生死不知,确定已经被划出知青院。
如今重新加了一个,孙红日没有赵向东的大骨头架子,怎么说炕铺也该够睡了,但是人家孙同志非说一屋子挤六个住不下。
陈中华晓之以理说了半天,说当知青不比在家里,不住一起没别的屋子给他住。
方卫东还记着接风宴没吃好的仇,直接怼孙红日嘴上一套背里一套,是个严以带人宽以律己的品德败坏份子。
嘴上说着节俭光荣,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吃糠咽菜做奉献,轮到自己却知道胡吃海喝嫌弃住的地方挤了,哪来的脸?!
再说了,知青院本来就那么几间屋子,女知青不都一个屋一张炕头吗?人家女的没吭声,你一个男的嫌这嫌那的丢不丢人。
但是孙红日就是不愿意啊,明明之前住了一晚上好好的,突然闹这么一出,闹得跟其他人住一块像侮辱了他一样。
孙红日嫌炕上挤,嫌一起住都是臭脚丫子味儿,嫌没隐私,还担心他东西丢了等等。
陈中华极度无语,要不是这人分来了知青院,他以为他愿意管他啊,大家都还没嫌弃他呢。
方卫东当面呸了一声,说孙红日就是穷讲究瞎胡闹。
林文清点出大概是吃饱了撑的,早前饿着的时候怎么不闹,这两天口粮在手吃饱喝足就想刷存在感了。
不过,以他那样的吃法,一个月的口粮份量,估计撑不到半月就没了,到时候看人还怎么嚣张。
打定了主意,他们不再管他,不想住东屋就不住,看他能住哪儿。
然而孙红日既然敢闹腾着嫌大通铺挤,肯定是相中了另外的地方的。
第二天一早,大家发现院子里扔了一地的农具杂物,而杂物间被孙红日霸占,在里面搭了个旧门板当床,正呼呼大睡。
刘爱英气的牙痒痒,恨恨地收拾扔乱一地的东西,把农具篮子等物先堆到灶房里,不大的空间立马被挤的没地方了。
知青们纷纷看向陈中华,陈中华心累的摆手说他想住那就住吧,冬天有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