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头隐约已经有了猜测,但真正确认时,萧七桐还是不免惊愕,连带心跳都骤然快了起来。
她的手将被沿攥得更紧了。
“七桐,我盼望着你真心愿做我的安王妃。”江舜换了个姿势,他身子微微前倾,离得萧七桐更近了些,无形中带出了一些强势的味道。
“我变主意了,我不愿只同你作人前夫妻。我真心倾慕你,便奢想着你将来有一日,也能如我心中所想一般……”江舜压低了声音,愈见柔和地道。
萧七桐一时有些措不及防,脑子里更填满了江舜方才说的一句句话。
她该作何反应?她不知晓。
上辈子,面对那退了亲的宁小侯爷,她心下也没有半点情爱,后头更是只顾着游走大江南北,小心调理身体,哪有功夫去谈这些?
也就这一刻……江舜的话才使得她心头某个地方,缓缓生出了新芽。
“睡吧,不必急着应我。一日想不好,可以想两日三日……一月两月三月……慢慢想。”江舜按在了她的手背之上,他掌心炙热,还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他微微眯起眼,温柔地笑道:“毕竟应了,就不许反口了。”
萧七桐抿了抿唇,闭上了眼,不再去瞧他的目光。
原本萧七桐以为自己满脑子的杂乱思绪,会难以入睡。谁料恰恰相反,她闭上眼后,一股安心感袭来,不过转瞬的功夫,她便又睡着了。
只迷迷糊糊间,她想起来,今个儿净是江舜说话了,她倒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总该说一句的。
第90章 得你欢心
皇宫到底是大不相同的, 萧七桐这一病, 瞧着可怖得很,可有御医时时问诊,又有宫人们小心伺候,没两日, 萧七桐的身子便大好了。
这于时常吃药, 却还久不见好的萧七桐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了。
想来想去,萧七桐觉得跟前些日子,凤鸾、永华两宫对她的小心调养不无关系。
因为身子好多了,乐桃便扶着萧七桐起身走走。
乐桃小声在她耳边问道:“姑娘, 这两日怎么不见安王殿下来了?”乐桃神色有些紧张, 又道:“莫不是姑娘与安王殿下闹了不愉快?”
萧七桐摇摇头, 却也没作旁的解释。
她猜,江舜一时不出现,是想留给她仔细思考的空隙, 不至于将她逼得太紧。
乐桃却是瞧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 道:“我知晓姑娘因着从前的事, 难免抱有警惕之心, 不过姑娘总要学着放开过去……奴婢觉着……奴婢觉着安王与宁小侯爷应当是不同的。”
萧七桐自然知晓他们是不同的,但有些事, 不是点了点头便行的。
上辈子她吃够了苦头, 这辈子只想如何尽兴便如何过。日子是她自己过, 她总要考量清楚的。
见萧七桐没出声,乐桃也不敢再提了。
她心下隐隐觉得,五姑娘瞧着像是跟着沾染了几分皇家的味道,不说话都叫人觉得害怕了……这大抵就是耳濡目染了。
萧七桐转了两圈儿,便携着乐桃去见皇贵妃了。
皇贵妃懒懒散散地倚在靠枕上,见萧七桐进门来,便道:“也是巧了,这两日本宫身子也不大爽利……”她话方才说到这里,还不等问萧七桐身体好了与否,一个太监行进门来,躬身道:“娘娘,皇上来瞧您了。”
安宜皇贵妃面上也不见喜色,她只是坐直了身子,由安姑姑扶着站了起来。
先后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宣正帝便进到殿中来了。
因为萧七桐站在前头,皇贵妃自打从位置上起身就没挪过,所以宣正帝第一眼先落在了萧七桐的身上。
宣正帝愣了下,大约是想起来,萧七桐病了请了御医来瞧的事,便问了一句:“风寒好了?”
萧七桐规矩回话:“回皇上,大好了。”
宣正帝也不多问,随即看向了皇贵妃,并侧过身子道:“去给娘娘瞧一瞧。”
原来宣正帝特地带了御医,来给皇贵妃瞧病。
那御医上前,跪地给皇贵妃请脉。
宣正帝便就站在跟前也不动。
萧七桐暗暗皱眉,想坐又不能坐。
这时,宣正帝突地回了头,也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傻站着作什么?坐下吧。”
萧七桐也不客气,道了声“谢皇上”,便立即坐下了。
倒是乐桃吓得脸色微微发白。
毕竟她还未曾距离皇上这样近过,光抬头瞧上一眼,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皇上,皇贵妃娘娘没什么大碍,只是旧疾犯了,吃上一副药,仔细养着身体,便好了。”那御医起身道。
萧七桐微微惊讶。原来皇贵妃的身子也不大好,难怪很少见她出永华宫。
御医这边说完话,有宫女进门来,道:“皇上,娘娘,应贵嫔来向娘娘问安了。”
“让她回去。”宣正帝丝毫不留情面地道。
宫女转身出去传了话,没一会儿却又回来了。
“皇上,应贵嫔说要在殿外等候。”
“那就让她等着吧。”宣正帝的口气丝毫不见松动。
宣正帝这才坐下来,与皇贵妃说了会儿话,又命人送上了珍奇的药材。不过让萧七桐意外的是,竟然也有她的一份儿。
有好东西,萧七桐自然是来者不拒的,笑着便谢了恩。
这边殿内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外头应贵嫔就不知道是何心情了。
不过萧七桐心下也觉得奇怪。
应贵嫔脾气并不好,虽然说她想借机见一见宣正帝没什么奇怪,但都叫宣正帝一句话堵回去了,却还硬要留下来,这就显得令人惊奇了。
萧七桐唯一能想到的原因,那就是应贵嫔先头因为什么事,将宣正帝得罪了,于是才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见到宣正帝,以唤起宣正帝心头的往日情分。
萧七桐正想着呢,这厢宣正帝便起身准备走了。
他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让皇贵妃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而后便将目光落到了萧七桐的身上。不知为何,萧七桐总觉得宣正帝较之过往流于表面的关心,今个儿眼底似乎真多了一丝关心的味道,他道:“你便在宫中多住两日,再返萧府罢。”
萧七桐想了想,再多住上两日,回去正赶上继夫人进门,倒也正好,便点头又谢了恩。
待宣正帝走了之后,又有些赏赐到了永华宫,一些是给皇贵妃的,一些是给她的。
萧七桐心道。
这下应贵嫔是真要气死了。
第二日,江舜入宫给皇贵妃请安,这才又绕到了萧七桐这边来。
卢友道一事,已经告一段落,江舜便悠闲了几分。
他与萧七桐一并围着桌子坐下,江舜一边抬手倒茶,一边道:“你病的那两日,建王遭斥了。”
萧七桐这下便将事情串联了起来。
难怪应贵嫔想要见宣正帝,原来是因为建王遭了斥责。
不过萧七桐也就只是听一听,心里头自个儿明白就行,她完全没有要往下追问的意思。
毕竟这样的事,牵扯太大,多问总是不好的。
萧七桐不问,谁知道江舜却自个儿说起来了。
他道:“今年年初,父皇令他到户部行走,接触钱粮二事,两月前,便将他派到了灵州赈旱事,管钱粮。谁知晓……”
萧七桐目露疑惑之色。
“灵州当地的流民,纠结了一股山贼,围了州县各府……这样的事常有之,这些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父皇派人前往督查此事。谁晓得,却从几个官员口中问出,乃是建王拿了几个官员的好,行了方便,谁晓得这些官员糊弄了事,建王连错处都未瞧出来。几桩事堆积下来,方才激起了民怨。父皇便将他连夜召回……当着朝臣的面,严厉申饬了一番。建王伤了脸面,连带应贵嫔也面上无光……”
江舜笑了下,道:“昨日应贵嫔来向母妃问安,你也见着了吧?”
萧七桐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皇上没许她进来。”
江舜面上依旧带着笑,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他道:“我这位兄长办了不少的差,相比之下,我领的却净是轻省的差事。他自觉深受重视,朝廷缺他不可……”
不待江舜说完,萧七桐都已经能猜到建王的想法了。
随着建王手里办的差事增多,自然有官员想往他身上押宝,而建王自知不比弟弟的荣宠,于是也想要借着机会真正拉拢能为自己所用的势力。
江舜和她订婚,无疑成为了众人眼中,认为宣正帝也许并未那么疼爱安王的信号。建王自然盼着趁着这个机会,就将江舜压下去。于是他得了差事,往灵州去,灵州官员想要与他站在一处,他便欣喜应之。
此时建王已经被往昔官员们的赞赏迷了眼,认为自己才是有能力做实事的人,安王实在算不得什么……于是就这么着失了明智的头脑,遭人糊弄也不知。
而宣正帝怒,也并非怒他捅出了多大的篓子。
怒的恐怕是认为这个儿子头脑蠢笨,当不得大事,易沾沾自喜。
原本要站队的朝臣,这会儿也要仔细掂量了。
想一想,建王也实在是惨。
就这么一回,就能毁了他过往的筹谋、期待。
难怪应贵嫔那样急,面子都不要了。
萧七桐的目光不由得在江舜身上打了个转儿。
他有动手吗?
上辈子,这时候建王似乎并未遭申饬,反而还如鱼得水得很。
江舜笑了下,道:“七桐瞧我作什么?可是总算发现我身上有优点了?”
萧七桐前头是未适应变化后的江舜,现在已经适应了,自然也就没之前那样呆愣无措了,于是便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道:“我从前就瞧见了殿下身上的优点,又岂是今日才发现的?”
“那我身上有何处好?”
“样样都好。”
“样样都好,却不得七桐欢心,可见我还是差了一样。”
萧七桐眨了眨眼,这句话又接不下去了。
耳根也跟着烫起来了。
江舜却突地话音一转,道:“七桐同我走走罢,过两日忙起来,便要难见七桐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