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的钱嫂子把赵吉和王氏一起迎了进去, 脸上带笑道:“今日可是稀罕了,兄弟和嫂子一起过来了?我可是记得的, 赵兄弟的生意可比咱们忙, 竟有时间来我这里——难不成是有大生意介绍我?”
赵吉摆摆手:“钱嫂子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赚几个劳力钱,比不得钱嫂子。这一回, 这一回啊和之前一样的,就是为了宅子的事情。”
说到宅子钱嫂子就苦了脸了, 王氏前几日才来过一次,她这里哪里有新屋过来搭卖!要知道房子不是别的东西, 等闲人家, 哪个会动不动地买房, 又动不动地卖房。做这种事的本就少, 赵吉和张氏还非太平巷子附近的不要, 这可不是困难!
难是难, 生意却不能不做了,她把写着宅屋的册子拿来, 里头有托牙行租的,也有托牙行卖的。摊开到太平巷子附近的几页:“赵兄弟你自己看吧, 这就是全部了,上一回赵嫂子还看过,只是都不中意。这才几天,中间并没有这几条巷子的人来卖房。”
赵吉点点头,之前他已经和王氏商量过了。
“现在我们急赶着搬家, 要求就不好那么多了。不然是这样,再看看之前你瞧不上的那些房子,矮子里头挑高子——再说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按照这个挑剔劲儿,说不定一两年也挑不出来。”
所以这一次两个人不管之前有没有看过,倒是把所有等着发卖的附近屋子看了一个遍。
王氏还好,这些宅子她都是听过钱嫂子介绍的,所以看的粗略。赵吉却十分认真,每看到一处就会久久思索,然后往下。
直到看到一处,王氏左等他不翻页,右等他也不翻页。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赵吉道:“钱嫂子,这宅子怎么说?”
王氏不等钱嫂子回答,便急急忙忙地打断:“吉哥,那是不成的!那里挨着王婆子住,恐怕不好,根本没人愿意搬过去!”
赵吉听到王婆子的名字愣了愣,然后却摇头道:“没有妨碍,王婆子会管理人,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本分人受到过不好的影响。”
在扬州养瘦马的人家至少有上千家,分布在扬州的大街小巷里。如果真是风月场上的种子,用不着挨着这样的人家住,那也有的是办法偷腥学坏。如果是个本分的,就是住到人家家里去都无妨。
赵吉想的比王氏简单:“王婆子在边上还好一些,做了邻居她反倒要帮着我们看着家里的小子姑娘。”
这也是真的,扬州城里有上千家养瘦马的人家。如果他们总把周围的风气弄得乌烟瘴气,最后激起众怒,那早就吃不到好果子了。实际上这些养瘦马的人家对邻里比一般人家还要规矩,就怕犯错恶了邻里,以后更难立足。
钱嫂子一听是那个老大难的地方,立刻大喜:“没错,赵兄弟说的对!赵嫂子你就信赵兄弟的,实在不放心,你去走访那些人家。我见过好多,他们基本上都是格外规矩的。”
似乎是怕赵吉在王氏的说辞之下改变主意,她又赶紧道:“这家人的房子好你们是知道了,不放心的话你们自可以亲自去看一看屋子的用料,再实在也没有了。一般来说这样的屋子怎么也要一百二十两以上,不过主人要钱要的急,又挨着王婆子住不好卖,所以挂在这里的价是一百两左右就肯。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赵兄弟赵嫂子若是真心想要,九十两保证能将的下来!”
那宅子就在太平巷子,赵吉和王氏并不常常从那里经过,但是知道是肯定知道的——大小的确合适,用料确实实在,当年的匠造师傅也好,据说用了这么些年也不见经常修补,这就是原因了。
九十两,九十两买到这样的宅子那是真便宜啊。不要说赵吉了,就是之前力主不能买到那边的王氏也犹豫了。
“要不然,吉哥和我专门去看一看吧。”王氏说了这样一句,其实这也差不多就是同意的意思。要是房子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家就要买在这里了。
钱嫂子眉开眼笑,带了两个人去看房子——牙行留了房子的钥匙,顺便可以看看屋子里。
钱嫂子把屋子里剩下的家具给赵吉和王氏看:“正房里充门面的好家具早就被主人家卖了,就剩下这些便宜货。旧的不值钱,都做新的却要十来两哩!你们家搬过来定是需要家具的,到时候我和主人家说,这些家具半卖半送给你家,添个一二两银子也就是了。”
赵吉和王氏家原来只住了多大地方?突然搬到这个宽敞宅子,家具是肯定不够用的。而普通人家大都俭省,本来买房子就花了一大笔了,再花十来两置办家具,是真有些舍不得。钱嫂子的话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这下王氏心里的最后一丝动摇也没有了。
看过房子,这就算是定下来了。赵吉回家凑银子,钱嫂子则是去和主人家商量,最后把价钱定下来,这就两边分手了。
这一切都被宅子隔壁的王婆子瞧在眼里,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多嘴的妇人。不过是心里知道了,摇摇头就关上了楼上的窗户。
“娘,房子的事情我已经和牙行的人说好了,过几天就能付钱拿房。”赵吉首先就和方婆子说清楚。
见方婆子沉默不语,便接着道:“娘,您放心,新房子也在太平巷子里,您以前的那些老姐妹丢不了!如果您放心不下大哥二哥这边,日日都来一次也使得。”
这一次方婆子总算动了动,脸上挤出一点笑意:“这样啊,那就好。”
赵吉明白,自己娘这是依旧不愿意从这个她一直住着的赵家小院搬走。但是他狠了狠心,假装看不出来,点点头转身往正房去。
这事不是小事,即使分家了,他也应该和自己的兄长说一声。于是轮流通知了正房和西厢房那边,西厢房那边他是站在院子里说的,并没有进屋。
要是放在往常,不论是赵吉买房子,还是不肯进西厢房,都得遭孙氏好一顿说辞。但是不知道是心虚,还是那天赵吉的样子真的吓到了孙氏,这些日子孙氏一直缩着脖子做人,这一次也没有出头说话,保持着一种难得的安静。
买房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赵吉和牙行是说好了,牙行也和卖家说好了,但事情可没完!之后牙行钱嫂子就带着文契去找这附近的保长甲长,以及周围的邻舍,得了允许这才能把房子卖给赵吉。
因为赵吉本就是太平巷子的住户,加之本分老实的名头在外,这倒是很容易过了,并没有带来多大的麻烦。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做了——付钱、纳税、告知官府,然后文契生效。
付钱当然指的是付九十两的房钱,纳税和告知官府是一起的,以为纳税就是要交钱给官府么。买卖房子的税并不算重,不过各地有一些不同,不同的年份也有可能不同,有的时候本地人都可能弄不清楚。
钱嫂子这种人当然是对这种事了如指掌,直接让赵吉带四两银子就是——其实三两多就够了,剩下的就给了官府的衙役‘喝茶’。对此的好处是,当天赵吉的房屋换户主十分快速容易,中间什么刁难都没有。
时候钱嫂子与赵吉道:“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咱们的这些小事儿,他们真想难为那真是有的是法子让你有苦说不出。所以一开始就给些小恩小惠,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最后一张薄薄的房契被赵吉收了起来,上面的房主写明就是他,从现在起,这座宽敞的宅子就属于赵吉了。
当然,这不是说赵吉立刻就可以搬进去了。他和王氏商量:“干脆趁着还没有搬进去请两个泥瓦匠师傅和一个油漆匠师傅,涂灰抹墙、拣屋顶补瓦片,还有给柱子、屋檐、家具什么的重新上漆,收拾收拾能当个新房住。”
既然已经花了百来两了,也就不在乎再多花几两银子,于是王氏答应下来:“这个好,不过你要忙生意,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恐怕不好监工。所以务必要找几个极靠得住的师傅。”
就在赵吉为了新买的宅子翻新找泥瓦匠师傅和油漆匠师傅的时候,左近的人家都知道赵吉家要搬新家了。虽然并没有搬出太平巷,但还是引来了所有人的议论。实在是之前没有一点风声,突然搬家让人觉得好生奇怪。
有住得近的,听到一点赵家争执的便神神秘秘道:“嘿,这件事呐!其实没什么稀奇了,不过是一大家子难相处下去,如今赵老三有钱买房子,这就自然搬出去了。”
听的人立刻明白了弦外之音‘一大家子难相处’,有一个中年妇人便笑嘻嘻道:“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听说了没有,要我说赵老三和他老婆十足十地倒霉了吧!假如是我也得搬,都撕破脸了还能同一个屋檐底下住着?”
所有人露出会心的笑容,当初罗正涛一家和路宝善一家去到赵家的事情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前因后果有的明白了一点,有的道听途说倒是七七八八凑全了。这些日子在太平巷传出了一种说法,这些说法都是大同小异,只不过几个小小细节有所不同而已。
赵吉的女儿赵蓉蓉本来都说好了好人家的,结果因为被孙氏的骗婚搅合在里面了,然后婚事就没有了下文。一时的婚事就算了,赵吉家正在走上坡路,以后说不得有更好的。
真正让人心里扎了一根刺一样的,一个是从这看出同一个院子里住着的人竟是个心肠如此之坏的,谁能忍呐!另一个就是这件事到底还是对蓉姐儿名声上面有了妨碍。或许过几年会被忘记,但是现在这一两年,王氏根本就不敢给蓉姐儿说亲,就怕有人拿这件事说嘴!
“也不一定。”有个老大爷吧嗒吧嗒吸着烟:“兄弟各自有家以后磕磕碰碰是常事,撕破脸的也不是没有,但是真的能搬出去独门独户地过日子的有几个?说到底还是赵老三发达了,有底气了。”
“对对对!”有个嗑瓜子的妇女红光满面,小声道:“我去看了那宅子一眼,啧啧,赵三这一回可算是和以前不同了。只是这房子,就比现在他家三兄弟加起来还要大还要好!”
无论是人家家庭一些秘而不宣的隐私,还是事关一个人到底有多少钱,这都是时下人最喜欢谈论的事情。于是从一个说到另一个没有人感到厌烦,反而越发兴高采烈起来。
外边是这样议论,在赵家小院里一样不平静。只不过这种不平静不是摆在表面上的,而是藏在平静的湖水之下。
对于赵吉说的在外面买了房子,过些日子修整好了就要搬进去,无论是正房还是西厢房,看起来都十分平静。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一开始他们只是因为消息太突然,不知所措了而已。
虽然正房和西厢房早就知道赵吉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赚到钱了,知道老三家要超过自家了,但是当事实通过‘宅子’这样直接的东西表现出来的时候,依旧会引起他们的惊讶。
惊讶之后就是更加难以描述的心情——除开极个别心思很好的,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有一种‘看不得别人好’的心情。只不过有的人只是稍微想一想,有的人想的比较多,而有的人能把这种嫉妒变成行动。
宋氏那几日心情都不算好,不知道是不是赵莺莺的错觉,总之来自正房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一直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就是了。
实际上宋氏确实有盯着东厢房这边,这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行为。她心里有些抱怨赵贵没用,不然怎么会被后来才崛起的弟弟超过。赵吉一家都能搬出去住大房子了,而她还要为两个儿子成亲没有地方而发愁。
这个时候赵贵倒是脑子灵光了一回:“那就去找老三么,老三那东厢房以后肯定是用不着了,咱们就先拿来给孩子成亲用——这就算按照市面上的价来也才几两银子而已,家里难道拿不出来?”
宋氏眼前一亮,她是不想给孩子立刻分家的婆婆,她娘家也没有这种传统,所以她从小是看着她奶奶她娘耍威风过来。如今她享受了没有婆婆为难的好处,却不愿意把这好处给自己儿媳妇。
既然是这样,那么一家人就只能住在一起——住都没有住在一起,就算没分家也要变成分家了。
而住在一起,正房是绝对不够用了。外面买新房子搬进去,钱又不够。因此赵贵说的买赵吉家东厢房的主意立刻让宋氏眼前一亮,隔天就去找王氏商量了。
“你们搬过去之后就是住大房子,委实用不着这边的屋子了。我和你大哥就商量着想买你家的东厢房,到时候孩子成亲了也有地方住。”一边捻线,宋氏一边和王氏絮絮地说。
王氏在一旁把棉线挽成一卷一卷的,点头道:“大哥大嫂的考虑实在,苇哥儿和葵哥儿年纪是不小了,再过几年都得讨媳妇。到时候家里添人口,是怎么都不够住的。”
等挽完了线,王氏与宋氏道:“晚上我去和吉哥说,大嫂是知道的,这种事我哪能一个人做主。”
这其实就是同意的意思,而这种事王氏同意了,赵吉也不会拒绝。果然,晚上赵吉回来,王氏这么一说,赵吉就点头:“大哥家的房子是紧张,现在预备着,以后两个侄儿才好说亲。”
这件事就连方婆子也赞成,露出了这几日第一个笑脸:“你大哥大嫂一直担忧苇哥儿和葵哥儿将来成亲两个房子都没有,恐怕会格外艰难,没成想现在就不用发愁了。”
这些日子方婆子也渐渐没那么排斥搬新房子了,所以人都是具有很强的适应能力的。这时候又因为赵莺莺一家搬新家,家里儿孙一件一直为难的事情得到解决,他就更加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
赵吉和王氏当然发现了这一点,都笑了起来——这时候东厢房一家人都很高兴。包括这些日子一直闷闷不乐,最近才在赵莺莺和赵芹芹两个妹妹的开导下逐渐放开心胸的赵蓉蓉。
上次那件事,三房里受伤害最大的当然是赵蓉蓉。再加上她的性格在姐妹里也是最内向最敏感的,发生了那件事着实让她难过了很久。那时候赵莺莺每天晚上睡觉都警醒了一些,拿出了当初给太后守夜的本事。
别说赵蓉蓉起来哭了,就是她翻个身咳嗽一声,赵莺莺也能立刻睁大眼睛——没事的话就当没听见,有事的话立刻就起来安慰。
白天又有赵芹芹这个开心果,不过多久她就已经好很多了。说到底还是爹娘是一片天在上头撑着,王氏与她道:“怕什么,你才多大,再等几个月就没有人谈论这件事了,而再等几年呢,根本就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赵吉与她道:“别怕,家里如今立起来了,到时候爹给你准备一份嫁妆,比罗正涛家还好的人家也争着来求亲呢!”
小孩子知道什么,只要大人和他们说没事,他们就会相信真的没事。
宋氏的嫉妒之心因为后面的峰回路转变得很淡很淡了,相比那一点什么都没用的嫉妒,还是解决一直让她不知道怎么办的难题更加重要。她的全部心神都在买到东厢房之后家里就宽敞些了,可以和媒婆说给老大说亲事。
宋氏有这样的经历,嫉妒之心比她更重的孙氏却没有别的事情牵扯注意力。
她一会儿想起好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东厢房里格外艰难。赵吉带不回来什么钱,家里孩子却越来越多,于是王氏刚刚做完月子就要坐到织机前面织绸。饶是这样,也没有钱可以存下来。
那时候自己不只没想过三房有一天能买大房子搬出去住,立刻离开这个狭窄逼仄的赵家小院。甚至没想过三房有一天能和自家一样,至少养家没有那么困难。那时候的孙氏看东厢房都是从上往下看的,挑刺没有现在这么多,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一会儿又想起过年的时候,三房和以前寒酸的过年不同了。孩子们都有新衣裳——也不知道这么浪费做什么,还在长的孩子能穿多久?点心坚果放在橱柜里随便孩子吃,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大户人家,哪里来的做派!
等着吧,原本用来过年的点心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不到过年就能让小孩子糟蹋完。于是她等啊等,等到了过完元宵,东西好像是取不完似的,还没有见底。她愤愤不平:一定是三房的人买了太多了!不晓得节俭,这样的人家就是赚的再多也富贵不起来。
然后时间就到了现在,三房已经要买大房子住了。
等到搬家那一日,赵贵帮着赵吉搬家。不只是他,他家两个半大小子也都来帮忙搬进搬出。外面有雇佣的牛车拉东西过去,场面虽然小,却也有一种兴旺发达的朝气。
孙氏本来是靠着廊下的柱子站着,和往常一样磕的满地都是瓜子皮。
附近住的街坊邻里都来祝贺,男的道恭喜,然后就和赵吉说宅子的经:“要说这宅子啊,最重要的还是看那几根木头好不好。若是梁、柱之类的好,历经百年实在是太容易了......”
女人则是抓住王氏的手:“啧啧,还是妹子你的命好。儿女双全,夫婿得用...说不得以后啊,你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把我们都甩到后头去了。”
‘把我们都甩到后头去了’这一句话好像是刺激到了什么,孙氏冷哼了一声,扭身回了西厢房的卧房,然后把门帘子猛的一摔。既像是满不在乎,又像是装作不在乎。
第56章
赵莺莺家买下了王婆子家旁边那户小三进的屋子, 房子花了九十两,再加上上税、家具, 乃至于后面的修修补补, 一样一样算起来,也花了一百两出头。从去年到今年虽然赚的多,家里却没有这许多钱, 最终还是从赵莺莺的银子里取出了一些。
赵莺莺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心里一点不在意, 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她才更高兴!
只不过因为房子需要修补粉刷的关系,自家并不能即刻搬进那边的屋子, 这让一心住新屋的赵莺莺有些等不及了——说句实诚话, 和姐妹住一个屋子有这件事的好处, 晚上的时候说悄悄话也是趣味。可是赵莺莺有时候也会觉得家里实在太挤了, 自己一点个人的地方都没有, 真是十分不方便。
上辈子的时候她是长后宫里的大宫女, 从十来个小宫女住的屋子里都搬出来好几年了,有自己一个人住的屋子, 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住一间房。之前是家里窄没办法,现在自己家搬大房子了, 自己也能单独住一个屋,她当然高兴!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过,为了让时间过的快一点儿,赵莺莺越发用功地打结子做活儿,人一忙起来啊, 时候就自然过去了。
赵莺莺和赵蓉蓉傍晚的时候还点着灯做活,王氏则是和赵吉算账:“昨日泥瓦匠师傅和油漆匠师傅的的工钱结了,连料带工的一共花了三两二钱银子。”
赵吉想也没想就道:“应该的,我去看过几个师傅做的活了,真是没话说。如今这样做活用料的也越来越少了,三两二钱银子算是花着了!”
王氏‘嗯’了一声,才道:“算上这个,家里这些日子前前后后也花了有一百两出头了。我心里算计着,到时候搬家家里办一场酒,请人过来吃,怎么的也能赚上十来两银子——我不是算计这个花销,是家里从来没办过酒,之前放出去的人情也该收回来了。”
时下兴过红白喜事的时候请亲朋好友来吃酒,不过这种吃酒就和之前赵茂过满月的时候不同了。那时候赵莺莺家可没有收钱,白白让人吃了一顿。而现在王氏说的吃酒,是要收钱收礼的那种。
这种吃酒办宴又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打网义’,而送的钱送的礼,叫做‘做人情’。
赵吉分家单过许多年了,做人情不少,一向只有出的没有进的,这当然不好。所以王氏提的主意算是一举两得了,一方面缓解家里紧巴巴的日用。有这十来两银子,自家可以花用小半年,而小半年之后,靠着染坊和王氏织绸,家里钱又会多起来。
另一方面,做出去的人情当然要拿回来,这和厚道不厚道都没有关系,这是理所当然的——当然,这也要是正经的‘打网义’才可以。有些人家住的地方从东厢房挪到自家西厢房也敢打网义,另外明明没过整十的大寿偏偏对外这么说...这些就更别提了。
赵吉一想也是,家里这些年除了生几个孩子外,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大喜事了。一惯不爱张扬的他干脆就没有打过网义,可是现在可是乔迁之喜,算是很大的事儿了,这一次办喜事是正当!
“行,到时候我再去和崔仁说一声,让他来帮忙做席面——席面开在新家那边,那边院子宽敞,都不用摆到巷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