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今日来是为了上一次的事情。上一次不是和吉哥商量过了吗,想要咱们两家住到一起去。因为我家宽敞一些,所以请您和弟弟一家住到我家——这可不是沾您女婿的光,实际上也沾不上什么光,只不过咱们两家成年的男子汉都少,在一起多少能互相帮衬。”
王家外婆其实是不愿意住到女婿家里的,但是王氏说的话又很有道理。这时候能够相信的都是血脉至亲,而外头的人都需要防备。赵王两家人的情况是明摆着的,实在是太单薄了一些,想要多一分安全只有住到一起去。
而自家的房子不算小,但是想要住下两大家子的人也着实窄了一些,去到太平巷子那边住是顺理成章的。
最后在王氏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王家外婆缓缓点头。
答应是答应了,但是事情却不是这么容易的。毕竟这可是要搬家啊,即使住的时间不会很长,但需要计划的东西也有很多。
王家外婆是家里的长辈,而且一贯思虑周全,哪怕是一直当家的儿媳妇也十分信服她,这种关键关头她便道:“一切都由娘来打算吧!”
王家外婆点点头:“咱们搬过去住虽是急事急办,但也不可以草率,怎么着也要有一个章程,不然到时候丢三落四说不定还要误了事儿!”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王家的粮食,当初在赵吉和王氏的提示下王家囤积了粮食。虽然没有赵家囤积的多,但是吃到现在依旧很是富余。现在整个扬州的粮食都很金贵,住到赵家自然没有吃他家的道理。
与粮食同样重要的还有银子和各种之前的事物,不过这些想来十分小巧易于携带,倒是不用费太多心思。
其次就是换洗的衣裳之类,说起来,衣食住行,穿衣还要排在吃饭之前呢!不过行李需要尽量简便,所以王家一家五口,三个大人带两个孩子,所有人的衣裳不过一人带上三套而已。加上夏日衣裳单薄,打了一个大包裹装就已经足够。
只有王氏的侄儿刚刚周岁还在尿床,于是准备了一包尿布另外带着。
最后就是一些生活用品了,这样东西可多可少。多起来一辆大车也装不下。但是要是精简的厉害,懂得做出取舍只带最必须的,那一个人一个小包袱也是绰绰有余。君不见那些出门在外的人,往往包裹也不多,可是也是够用的。
这样看起来,除了那个大包裹衣裳,和食物,其他的东西带过去也很方便。于是王氏先把王家人的小包裹拿了三个在怀里,又让侄女儿拿了两个。
“弟妹,你抱着我小外甥和他的尿布。大弟,你背着那个大包裹——咱们先走一趟。娘,你在家等着,待会儿咱们再回来,你给咱们开门就是。”
说着五人就出门往太平巷子去,这一路还要经过甘泉街。王恒看了寥落的甘泉街一眼:“往常甘泉街这里何等热闹,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其实甘泉街也有热闹的时候,就是早上那一会儿。等着限量买粮食的人堵在粮店那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往日的甘泉街呢。
王恒也就是感叹这么一句而已,感叹的时候脚步可没有停,很快就离开了甘泉街。
赵家人都知道王氏是去接娘家一家人了,这时候都在家等着。王氏在外面叫门的时候立刻开门把人迎进来,王氏也没有坐下休息的意思,指着东厢房赵芹芹的屋子道:“这是芹姐儿的屋子,她已经搬到她隔壁蓉姐儿一屋去了。大弟你和弟妹两人就住这间。”
然后又指了指西厢房赵莺莺的屋子:“玉姐儿,那是莺姐儿的屋子,你和莺姐儿年纪最相当,平常也最要好,在姑姑家就和莺姐儿住!”
王玉儿微微福了福身,谢谢自己姑姑。赵莺莺则是过去,笑着拉了拉王玉儿的手。在长辈眼里这就是两个女孩子相处十分和睦,这就更加满意了。
王氏又道:“我和我婆婆商量过了,她的屋子宽敞的很,到时候娘来了就和我婆婆一起住在正房的西屋。”
这是之前和方婆子商量过的,而且方婆子和王家外婆两个人在做亲家之前就是老交情了,自然没有不可以的。
安排好这些,东西也放下了。然后王氏、赵吉、王恒夫妻两个一同出门往小三巷去。这一次要带的东西只有粮食——王家的粮食是比较多,但是有五个成人来拿,肩扛手提加上一两独轮小推车,一次也运过来了。
王家一家安顿下来,赵家这个原本有些空荡的宅子一下多了很多人气。可别说,在现在这个万事需要谨慎的时节,这样能够倚靠的亲戚搬过来同住,还真是让人安全感大增。
之前家里还是赵莺莺四个孩子守夜呢,现在...现在当然也要守夜。不过有王玉儿加入进来,原本的赵芹芹就不用了——她才多大,之前让她守夜本就是无奈之举。
更重要的是,真的有什么事儿,孩子们可以找的人也多了两个。虽然依旧应付不了真正的大场面,但是就是凭空让人觉得安全了很多。
只不过在两家人和和睦睦,你尊敬我我友爱你的氛围里,总有一些不顺心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来自于赵家和王家,而是来自于看起来丝毫不相干的张家。
不是别的张家,就是张牛张虎张大姑的张家。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王家一家搬进了赵家。立刻像是抓住把柄了一样找上门来,还把赵家的门拍的再次砰砰作响。
“好啊好啊,这世上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三弟你可以收留老婆娘家一大家子,怎么就硬生生撇下咱们这些同母的兄姐?难道你就看的到你老婆的意愿,看不到娘的意愿?”
王氏冷哼一声,回道:“可别说什么‘收留’,咱们不过是亲戚之间为了互相帮衬暂时住到一起的,我娘家带着粮食、日用和银子过来,用不着我家一分一毫,这自然是不一样的。”
张大姑冷笑:“说的好听,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王氏却不再解释了,王家舅妈听外面说的难听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反驳一二,却被王氏拉住了:“弟妹可别理外头,越理越来劲,不理他们一会儿也就散了。”
王家舅妈却很不乐意:“说话太难听了!”
“要是在意他们说话,我家日子也就不用过了。”王氏苦笑,私底下把这件事和娘家人说的一清二楚。
“清官难断家务事,吉哥就更不要说了。我想说当初要是没领人进来就好了,但是我婆婆她又是这样,几个能如何呢。”
王玉儿来到赵家之后倒是颇为高兴——她娘不准她随便出去和巷子里的女孩子玩耍,说是要把她养成一个淑女。她每日在家又没有一个姐妹陪伴,实在是太孤单了。现在有赵莺莺三姐妹可是太好了,就算只是做女红,那也比平常得劲!
这时候听到外面的动静咋舌,看向赵莺莺,赵莺莺也只能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80章
“怎么了?”王玉儿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这会儿天刚放亮——这可是夏日的早上!
赵莺莺轻手轻脚地穿衣梳头,待把头发梳的光溜溜才道:“我起身了, 你要是还困, 就再睡一会儿。”
王玉儿本身是还想睡的,但是看到赵莺莺已经起床了,就不好意思再赖在床上。便跟着穿好衣服鞋袜, 她梳头发的时候赵莺莺正好端了一盆水进来:“我已经洗漱过了,你用这水洗脸吧!”
正要走, 王玉儿便在后头叫住她:“莺姐儿,你做什么去!”
赵莺莺跨过门槛道:“我去帮我姐姐做早饭!”
王玉儿听到话之后立刻歇了气, 她家教导女孩子也算是严格的了, 她从六岁起就开始学针织女红, 到如今已经很成样子了, 许多十七八的待嫁女孩子还没有她强呢。至于在家洒扫洗抹之类的家事, 如今也渐渐学起来。
只有这厨房, 到现在为止她根本没迈进去过。一则是家里有长辈料理,她年纪又还小, 不用为未来嫁人打算。另一个则是厨房里要动刀动火,不到年纪的女孩子摆弄, 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倒是有心跟过去,但是又怕她娘说她,之前就有一回是这样呢!
赵莺莺对于自己表姐的反应微微一笑,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进了厨房。之后的早上, 赵家王家两家人就吃上赵蓉蓉赵莺莺一起做的早饭。
王家人很有眼色,既然是说定了来住,便立刻把粮食托付了一半给王氏。王氏并没有矫情推辞,谁知道这个饥荒要打多久,家里粮食算富余,但也不能不防着一些。何况就算她有心大方,也不看别人肯不肯。
这个别人,既是指赵家,也是指王家。赵家不必说,从自家嘴巴里拿出粮食?以王氏对丈夫和婆婆的了解,只这一次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会有疙瘩。特别是婆婆,这一次家里可是才拒绝了接济她的亲生儿女。
王家的理由也有,那就是不愿意占亲家便宜——自家又不是没有,何必欠人人情呢。至于说只拿一半,倒不是信不过王氏,只是不知道会在赵家住多久。估摸着这一半应该也够了。
王家舅妈在饭桌上吃现成的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昨晚刚刚搬过来,倒是有些睡不着,谁想今日起身迟了,倒是劳烦大姑一个做饭了。”
王氏则是笑着摆手:“弟妹可别谢!这做饭的也不是我,是我们家蓉姐儿和莺姐儿——你是知道我的,常常要坐在织机前面织绸,平常的家事,以前是劳累我婆婆,现在则多是蓉姐儿莺姐儿两个来担当。”
这次王家舅妈才算是吃惊了,看向赵蓉蓉和赵莺莺,连叫了几声才道:“我的老天爷,我倒是知道蓉姐儿这个年纪该学着厨房里的事儿了。但是这多是跟着娘亲嫂子学而已,至于自己当家,那还差得远呢!”
又看看赵莺莺:“还有莺姐儿,这才多大啊,居然就进出厨房了——果然是大姑教的好。”
说着赞了又赞,并教导女儿:“玉姐儿,你看看,这就是表姐表妹的样子,你多学着一些。”
玉姐儿小嘴一撇,丝毫没有给她娘圆谎的意思,当即道:“我倒是想去厨房呢,您让吗?”
“这孩子这孩子......”王家舅妈颇觉尴尬,好在在做所有人都不会没眼色地去追根究底。
吃完饭,赵蓉蓉赵莺莺收拾碗筷,这一次王玉儿也很有眼力见儿地跟上。赵蓉蓉和赵莺莺抱着碗盘和剩饭剩菜回厨房的时候,她麻利就拿过了抹布。
这一次王家舅妈总算舒了一口气,笑着道:“让玉姐儿和她表姐表妹多处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多好的榜样啊。”
这对姑嫂正说着一些教养女儿的闲话,忽然外头又传来了叫门声。昨日王家舅妈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不再惊异。只是皱眉小声道:“我才知道有这般不要脸的人家,大姑家也是倒霉。”
她没有大声说,因为方婆子也在,若是听到了,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王氏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未尝不是这样想的。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又那么多空闲和精力过来,听说城南聚集的外乡人,要么下大力气找活儿或者乞讨,就是为了想办法糊口。要么就是呆着不动弹,这好歹省些力气,没有那么容易饿。”
这个抱怨有没有说完的意思,就是说这些张家人实在是太不通了。赵家这里明显没有油水可以压榨,却还跑的这么勤快。耽误了糊口的时间,有浪费了精力,还不如就躺在草棚里不动弹呢。
这是王氏的想法,王家舅妈也能懂。不过外面的张家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所谓没有油水,不过是没有下死力气压榨而已!
三兄妹中的老二张虎是心态最平静脑子最清楚的一个,他也曾全国自己的大哥和小妹:“这件事我看就不要指望赵家了,人家赵老三就没有把我们当成过亲戚,娘说话又不管用。这般来说,如今的境况,他们怎么可能帮我们!”
张大姑的想法则不同,她恨声道:“怎么不可能?我就天天过去一趟,我就不信哪一日我饿晕在他家门口了,他们家还能不管!就算他赵老三不管,娘还能不管?娘说话是不管用,但偶尔也能起些作用。你们可别忘了你们是怎么进的城,一开始赵家老大和老二还不是不愿意做保人,后来还是娘说话呢。”
张大姑的丈夫刘庄已经带着大儿子出去找活干了,他们正当壮年找活儿容易,几个小一些的孩子,除了长女照顾草棚这边,其他的都去讨饭。
张大姑看在眼里,同时也清楚这有多难!现在的扬州城人满为患,最不缺的就是人。原来外来的找工只是难而已,但是有门路就简单了。但现在呢,早就不是那样了,何况现在他们还没有门路。
而且现在的做工的是什么价钱?价钱只有春天来扬州城做工的时候一半。同时粮价又是那样,一个壮劳力辛辛苦苦一整天,好一点儿的时候也只能养活自己而已。
至于说孩子们去讨饭,如今的情形讲不得体面不体面,但是关键是那养不活孩子啊!现在的扬州城正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自家尚且吃不饱,拿什么来施舍给乞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能靠着各个城门附近施粥的粥棚每日靠抢才能有的薄粥了,但是那个做不得依靠——那只会让人一天天在饥饿中虚弱,很多人就是这么悄无声息慢慢饿死的。
所以张大姑选择了赵家,不要脸又怎样?这时候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有的时候她来的时候能赶上做饭,赵家虽然有高墙,但也不是那种深宅大院,厨房飘出的味道在大门口还是闻得见的。只闻味道她就知道今日赵家吃的是什么,有米粥,有腊肉,肯定切了酱菜,只不过闻不到而已。
粮食的香气,肉的香气——其实粮食的香气在草棚那边也闻得到,她家也带进城了一些粮食,麦麸、碎籼米、各种各样有些坏的豆子,每日按着分量煮一些,粮食煮开了味道其实差不多。
只不过草棚那边脏乱的不行,要不是官府怕发瘟疫,每日派大量的粪车过去收集马桶,又严令警告灾民注意干净,恐怕早就臭气熏天。然而就算是这样,一大群人那样密集地生活,气味总是不会好闻的。
在这样的环境中,气味混合着粮食的气味,使得粮食的气味都变样了,更加像是家里养猪的时候调配的猪食......
张大姑今天倒是没赶上做饭的时候,只不过她隔着大门门缝看到了赵蓉蓉赵莺莺两个小姑娘端着碗盘和剩饭剩菜走了过来——厨房在门边的倒座里。知道这是在收拾碗筷了。
已经饿了前心贴后背的肚子似乎更加痛苦了,她想得到赵家和他们‘亲家’在吃什么好东西,狠狠咽了咽口水。
“呜呜!赵老三,你个灭绝人伦的东西,你没有一点儿心肝啊!我可是你亲姐姐,如今快饿死了,你却连门都不开。若是你家真没吃的也就罢了,偏偏你能接你家丈母娘小舅子一家过来吃喝!”
“啊啊啊!赵老三,你不给人活路啊!赵老三,你能眼睁睁看着你姐死在你家门口?”
女人的哭叫声越来越大,就算是这段时间和赵家一样紧锁门户的邻里也听见了。有些正好白日无聊的还打着伞站在自家围墙底下,想要听的更清楚一点儿。
王氏因此气的涨红了脸——街坊邻居在春天里涨价进城之后都知道自家和张家的关系了,邻里之间本就不能指望有什么机密。与此同时的,也知道张家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她本来是不怕张家人胡说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她娘一家人过来住。知道内情的晓得人是带着钱粮过来的,只不过得一个住的地方,为的是两家方便互相照顾。不知道内情的,首先就会觉得赵吉确实不好,帮助岳家也不帮助有亲缘的姐姐哥哥。然后又觉得自己娘家不好,竟然来占这个便宜。
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可是粮食最珍惜的时候,和平常走亲戚理所当然的吃住在亲戚家完全不同。
要是王家真占了这个便宜也就算了,但是她娘家没有啊!可不是白白担了虚名!
王氏本来是不打算回应着女人了的,这时候却也忍不住了:“要哭丧到别处去哭去,我家自有姐姐,只不过人嫁在了镇江,哪里来的冒充的!”
说完之后又觉得和这女人没什么好说的,真是白白生气。王家外婆也在一旁劝慰女儿:“别管她说话了——说起来可怜,也只是在挣一条活路罢了。至于说伤了咱们两家的名声,其实心里清楚的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不清楚的,那种人少打交道还好一些。”
见女儿依旧脸色不好,王家外婆看向高墙之外,声音沉着:“不用多想了,这段灾情里的事儿没人会拿出来说嘴的——这段日子为了自家的活路,这种事情发生过太多了。不要说这种外门亲戚,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姑小姑回娘家了又如何,还不是有不让进的。到时候要是有人提你家,那是等着被人骂!这种事已经成了多数人家的痛脚了。”
王家外婆到底见得多,走过的桥比王氏走过的路还多,这一番话说的切情切理。王氏听了心立刻平了不少,剩下的那一点儿焦躁则是坐在了织机前面,反复织布的时候也渐渐消磨了。
王家外婆这些话说的确实是真的,这些日子大家的日子难啊!既有赵家和王家这样住到一起的——不过能这样顺利,恐怕两家都不缺粮是原因之一。也有亲戚朋友来求帮忙,连门都没有进的。
王家外婆在小三巷的时候也记得要关注外面现在有什么信息,顺便的也就摸清楚了很多事情。譬如说她家隔壁的古家,已经分家的两兄弟住着,平常也算友爱的了,这些日子却常常摔盆子吵架,有的时候浅眠的王家外婆晚上都能听到动静。
——有什么事儿非得晚上睡着了起来再吵嚷?在这些日子里,只能是粮食和银钱了。银钱一般都收在卧室里的隐秘角落,实在是不可能,所以只有吃的。
没有围墙作为阻隔,又仗着一家亲兄弟,总不会为了一口吃的送去告官或者打一顿,所以晚上小偷小摸一些粮食成了常有的事情。光是王家外婆都听见了好几次,亲兄弟最后落到互相像是防贼一样,也是可叹!
还有就是刚刚王家外婆和王氏说的正儿八经的大姑小姑回娘家也被赶走的事情,这也是很近的街坊家发生的。只不过王氏没看到,是另一家邻居隔着院墙和她小声说的,说起来这样说些消息,也是这些心中极不安稳的日子里,他们唯一的消遣了。
“造孽啊,打铁的老李家看见了吗?你这里可能看不见,可是昨日我家孙子搭梯子站在围墙上看的真真的!他家嫁到高邮的女儿香兰回来啦!说起来香兰也是命苦,十八岁嫁人,谁想到不过一年就守了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