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已经很久没有和孙氏动过嘴皮子了,但是厉害不减当年。甚至因为这些年的涵养,王氏越发老练了。如今她最懂的就是抓弱点——相比以前不管什么就上,如同乱拳打死老师傅,现在可难对付多了。
而且和孙氏说这些也不必要拐弯抹角,就像刚才一样,‘直抒胸意’就好——维持表面的体面?呵呵,对于王氏和孙氏来说,她们是早就撕破脸的那种人,根本不需要维持那种东西!
赵嘉抵抗力弱,王氏一段话下来,她已经手脚无力。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回去。孙氏则不同,她是属乌龟的,皮厚的很。王氏这样说,她当然也很生气,被人拿住痛脚明明白白地指摘的时候她和别人的反应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是她就是可以迅速当成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以笑意盈盈地原本做什么,接下来就做什么。也可以立刻翻脸不认人,来一场大的‘战争’,就是那种可以抓头发上手的那种。
这一次她选择了前者,不是她如今性格变好了,只不过孙氏发现前者更加有利可图而已。
对于这边这一场交锋,赵芹芹简直想给娘亲王氏摇旗呐喊!王氏一个人以一敌二,然而全然不落下风,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孙氏和赵嘉的挤兑瓦解的一干二净!这等言辞锋利,也不晓得她几时才能学到十成十的样子。
不过王氏也是见好就收,毕竟正月里的,又都是‘亲戚’,她能怎么办?
送走了这两个不约而同的不速之客,王氏才生气地把手上的茶盏一放:“都是些乱嚼舌根的!这等一听就是假话的事情也要疯传,也不怕以后下拔舌地狱——芹姐儿,你二姐姐呢?”
赵芹芹摆弄手上的帕子,摇头道:“二姐姐本来在做春衫的,不过她说想给娘和奶造汤水,这会儿说不定在厨房哩!”
听到这里王氏脸色好了一些:“你二姐姐一向心宽,不容易被这些事局促,这倒是好事。不过造汤水?她如今还是常常做厨房里的事情?你二姐姐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你呢又太放任了,你们两个要是互相拉扯一番,那就好了。”
赵芹芹只安安静静听着,这种时候她这种态度最不容易引来王氏的问责。只不过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所谓那般恰到好处的完美女儿,那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世间事,不如意有十之八九。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有大姐、二姐、她这三个女儿,她娘已经是烧高香了。只不过这话她不说,因为...她不敢。她要是真说出这句话,那是讨打,想想都知道王氏会怎么说了!
“你也好意思比你两个姐姐?生你两个姐姐确实是烧高香了,生你确实为了平衡一下,总不能好事儿都让我家占尽了吧?所以这才有了你这个拉后腿的。”
她非常肯定,她娘绝对说得出这样的话!所以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赵莺莺确实是在造汤水,现在是冬日里,十分干燥,再加上日日烤火,火气很重。这个时候喝一些去火滋润的汤水最好,赵莺莺首先想到的就是冰糖雪梨。这会儿城里还有许多储存售卖的梨子,并不算难得。
赵莺莺如今也不缺钱,干脆让李妈妈买了一筐。煮冰糖雪梨用不着这么多不要紧,就当是普通水果吃也不错啊。就是扬州正月还不够冷,不然可以像北方一样做冻梨——所谓冻梨就是将梨子彻底冻实之后,吃的时候再醒冻。这时候不是为吃梨肉,而是为了喝梨汁儿。经过一冻一醒,梨肉已经化作了清甜的果汁。
不过吃不上冻梨不要紧,冰糖雪梨很好喝,榨梨汁也不错。
赵莺莺煮了好大一壶冰糖雪梨,像方婆子这样的老人和赵茂这样的孩子,当然是汤水正温的时候送过去。至于其他人就看自己喜好了,像赵莺莺,虽然是冬日她也爱喝冷饮,都是将冰糖雪梨水在屋子外头放凉了之后再喝,另有一种滋味。
赵莺莺上辈子、这辈子都是身体再健壮不过的。不过上辈子在皇宫,身体再健壮也不可能这样饮食。这么饮食容易引起肠胃上的不适,而肠胃上的不适最容易导致一些不好的举动,然后贵人面前失仪。
大概就是因为上辈子这上头限制的太严格,所以这辈子的她真是什么容易坏肠胃,那就喜欢怎么吃——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也没有别的原因了。上辈子她可是在皇宫里吃饭,嘴肯定没有亏欠,何至于养成如今的饮食习惯?
这样的饮食习惯也是赵莺莺最会被王氏说的一点,别的也就算了,她说过一两回不见成效,后又觉得赵莺莺身体真的承受的住,那也不管了。但爱吃冷饮这一点,王氏拦的格外厉害,从来没有放松过。
弄的赵莺莺只能把煮好的冰糖雪梨偷偷地放凉,然后偷偷地带到房间里享用。赵芹芹看了也是好笑:“二姐姐你这样就像做贼一般,其实不用这样的。你只要有分寸,娘也就是说说而已。”
关键是赵莺莺就是没有分寸啊!
这种冷饮对妇人身体有特殊的影响,王氏别的地方含糊,这个方面却是不会的。所以赵莺莺用冷饮无度的事情她是见一次阻止一次,而且一向在她这里优待的赵莺莺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特权,被骂的最惨的就是她。
“你这小姐儿,别的都不要,偏偏是这冷饮。”王氏看着眼前鼻头红通通,要擤鼻涕的赵莺莺,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床板:“而且现在还是冬日!自以为身体康健?呵呵,这回你也生风寒了吧?”
“咳咳。”赵莺莺很是辛苦地咳嗽了一整天,声音都嘶哑了。这是她这辈子第几次生病来着?总之有记忆起不过五指之数。而这样严重的风寒,那更是破天荒头一次。似乎上辈子都没有这样严重的吧?
“没什么事儿,娘,你去忙自己的吧,把芹姐儿也带走,她坐不住的。我这里,咳咳,留下桃儿就够了,咳咳。”赵莺莺一段话被说成了好多个短句,也实在是辛苦他了。
知女莫若母,王氏知道赵莺莺说的是实话。所以只得把赵芹芹这个小炮仗给带走,让赵莺莺能够早些休息——想想这个女儿身子素来康健无比,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吧......
第135章
清明, 原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与其他节气一般都是反应了一念之间天候的变化,用以安排农事最好。但是清明又有从二十四节气中脱颖而出的, ‘春分后十五日, 斗指乙, 则清明风至’,不只是清明, 也是清明节。
清明节历史沿革到如今, 各样风俗活动可多, 且南北不一各地不同, 其中较为普遍的便有禁火、扫墓、踏青、荡秋千、蹴鞠、打马球、插柳等。其中有一样拔河, 最是热闹,每年扬州郊外都要举办,赵芹芹最喜欢看,每年都要拉着一家人一起去观看。
今年的拔河戏有好几场,各处衙门、漕口、卫所、盐商护院,总之是组成了好几个不同的队伍。就在清明节这一日, 汇聚到扬州城郊,互相比划了一番。最终对决的时候是盐商护院和漕口子弟, 都是狠角色!
赵芹芹拉着赵莺莺在一旁看着,拍手欢呼,赵莺莺看她那一股疯劲儿, 似乎是要把手给拍肿了!不过她没有阻拦赵芹芹,这种众人欢喜的场面, 有什么好阻止的?反正她看的也颇为激动。
原来在皇宫的时候宫女也会组织拔河,只不过机会不多,非得是哪一年太后格外高兴才成。赵莺莺上辈子在皇宫十几年也只遇上过两次,而就是这两次,她也不算是拔河宫女中的一员。毕竟拔河比的是力气,挑选的都是格外健壮的宫女子。赵莺莺是健康,可一点儿不健壮!
当时她就颇为喜爱拔河比赛了,只不过现在看民间的就知道皇宫里宫女子拔河有多可笑了。到底是行动坐卧皆有规矩的宫女子,如何能太过粗鲁?所以到最后,大家都还是有一股子斯斯文文的劲儿。哪像是今日,看一个个拔河的汉子,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看的人振奋!
拔河完毕,取胜的那一队有扬州工商个协会凑出来的礼物,每人都有奖赏——金银、布匹、酒之类,总之是有吃有用还有的花。其中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那就是玉佩,玉料说不上大好,但也过得去了。
这却不是让他们附庸风雅用的,而是让他们在踏青女孩子中送出去。这一举动来自于市井‘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而女孩子这边使用木瓜是有些不妥的——这个时节也不见得有木瓜。所以都是用绣了木瓜的荷包作为代替。
因为是得来的奖品,所以这些玉佩比一般的玉佩还要有体面。只要送出这玉佩,一般来说,在姑娘们那边就无往而不利,必定能还回一个绣着木瓜的荷包了。不过事事总有例外,赵莺莺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玉佩的时候,就只能轻轻摇头了。
这一次夺魁的是漕口那边的人,漕口就是漕帮。虽然是一群草莽江湖人,底层漕帮众也混的很苦。但是漕帮上层就完全不同了!漕帮自古经营着京杭大运河,这条运河的分润有多少,谁不知道?
现在改漕运为海运,却依旧没有能撇开漕帮的人。应该说撇不开!从南到北的漕丁人口实在是太多了,又都是青壮年,一下断了他们的生路,到时候可真是会闹得天下大乱的!
所以漕帮的人手都导入了海运,依旧一样滋润过日子。特别是上层的大佬,赚钱、抽成等依旧做的纯熟。就是整个扬州最风光的大盐商,和漕帮也只能说是合作关系而已。若真是惹毛了漕帮的人,人家卡着运输,有的是办法让盐商有苦说不出。
今日能露脸代表漕帮参加拔河赛,这些年轻后生必然不是漕帮最顶级的‘衙内’。那样的衙内哪里会做这种事,一个个的每天训练恐怕都受不住。但肯定也不是底层漕帮,说到底这还是一个露脸的事情,哪里轮得着他们呢。
所以这些人,要么是漕帮中层的现任,要么就是中层的子弟。
可别小看漕帮扬州漕口的中层!要是实权派,就是那种自家掌管着几艘船的,中间得利不比稳定经营几家生意兴隆的铺子来的低!
梁清河是这一群漕口子弟中领头的,他们家正是这样一家漕口人家。他爹手上有三条船,他是他爹唯一的儿子。说起来他在漕帮内相当吃香呢,有的是漕帮人家要把女儿嫁给他!若是图家里清静稳妥,他比几个少当家的还要好!
今日出来露脸拔河,拔得了头筹之后,所有兄弟都商量着要把玉佩送给谁。要是本有相好的了,那自然是不用发愁的。但更多的是心无定所的,开始笑嘻嘻地品评今日来踏青的青春少女。
“清河哥,你送谁?”
梁清河轻轻哼了一声:“还要你们来管老子?看见没有那边那个穿粉色衣裳的姐儿,啧,比宋大哥他小妹还好看。我这就去把玉佩送她,换她的木瓜荷包。要是看的对眼了,明日就请人去提亲。说不定今年你们就能吃上我的喜酒了!”
漕帮到底是江湖人士出身,说话做事充满草莽气。梁清河这样说话,这些年轻后生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觉得句句都合情合理。于是大笑道:“那你就去,只不过听说好看的姑娘心气都高,说不定你换不来木瓜荷包,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梁清河人年轻,受不得这个激,嘴一撇,转身就去拦那粉衣裳的姑娘,伸出手把玉佩放在了人身前:“姑娘,这玉佩送你。”
赵莺莺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玉佩,有些措手不及。抬头看穿着黑衣裳的青年,他倒是笑的爽朗。颇有些尴尬道:“这...对不住。”
说着转身就要走,但梁清河哪里敢让她走——之前在伙伴那里海口已经夸下了,如今赵莺莺别说回礼了,就连玉佩都不肯收下。他要是就这般灰溜溜回去,能被那群小子给活生生笑上半个月。
梁清河可比赵莺莺灵活,在赵莺莺转身走之前,他已经提前拦在赵莺莺之前了:“这有什么对不住的,我中意你,你收下这玉佩就是了,还有别的事儿?”
赵莺莺脸色通红,值得故作镇定道:“我没有准备荷包,如何能收这个礼。”
真实的情况是,她就算准备了荷包也不会收这个礼。毕竟她又不喜欢人家,做什么要给回应。如今这样委婉说明,其实是为了给对方一个面子,两边都好下台而已。
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梁清河却不管赵莺莺的说辞,爽朗一笑:“这算什么,这玉佩是我要给你的,和你回不回我又有什么相干?你且拿着罢!”
梁清河一边说着,把玉佩往赵莺莺手里一塞。然后转身就跑,生怕赵莺莺后悔一般。跑到赵莺莺追不到的位置了,这才慢慢踱步回伙伴中间,吹嘘道:“生的真好看,可惜不晓得是哪家的姐儿,不然我是决意讨她做老婆的!”
“当真?”伙伴中有一个忽然道。
“当真。”虽然不明白伙伴为什么要问他,但是他还是如实地回答了。
“那好,我知道那是谁家的姐儿。她家是太平巷子开染坊的赵家。她是她家排行第二的女孩子,你要是想提亲,尽可以去!”这位漕口自己的外家就在太平巷子,所以一见赵莺莺就什么都知道了。
赵莺莺自然不知道有人背后商量着要上她家提亲,这时候她正和赵芹芹面面相觑研究新到手的玉佩。赵莺莺本身对此并不感兴趣。赵芹芹倒是很喜欢,因为这是拔河赛的奖品之一。
只不过赵莺莺要送她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又拒绝了。反而和赵莺莺认真道:“二姐姐,这是人家送你表示爱慕的,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意,都应该小心收藏的。这可都是心意!等到日后拿出来看,多少让人怀念。”
赵莺莺没有想到赵芹芹能说出这样深刻的话来,微微愣了愣神,然后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在赵莺莺眼里,她根本不认识什么漕口弟子,两个人的生活圈子更是天差地别。今日踏青巧遇的事情也就是一场偶然而已,今后也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所以东西收起来就是收起来了,根本没什么问题,也不用去多想。
拔河赛对于清明踏青也就是一个开胃菜而已,特别是她们这些女孩子,最重要的活动还是烧香拜佛放风筝。赵莺莺绣佛像很厉害,但她对于佛祖并没有太多的信仰。所以对于她来说,还是放风筝更能成为消遣。
慢慢行着,看遍春光,踏青的地方已经有好多人在放风筝了,似乎是把天底下所有风筝都拿出来了,有有鸿雁传书、龙头蜈蚣、七仙女下凡,还有八仙过海这种串式风筝,赵莺莺赵芹芹从来没有放过这种风筝,这风筝既要技巧又要力气,十分难得放起来。
赵莺莺自己的风筝是担子双蝶,一根竹担起两只蝴蝶,也算很有意思了。再有就是一只南通‘七连星’,看起来普通,放上去却能发出各色哨响,音色美妙。这也不是一般的风筝,放的时候也需要一些技巧。
不过她似乎天生擅长这些消遣玩意儿,这辈子几回踏青放风筝,这些东西都是一学就会的——至于说上辈子,皇宫也许放风筝,但那都是主子的事情,宫女子要么是帮着主子放,要么是有特殊的恩典。反正不论是哪一种,赵莺莺都没有轮上过。
相比起赵莺莺的风筝花样,赵芹芹的就简单多了。就是最简单,同时也是正常风筝大小的软翅风筝、硬翅风筝、板子风筝,这些都是最容易上天的风筝,同时也是天上最多的风筝。她这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并没有强求自己去弄那些困难的。
赵莺莺赵芹芹乘着风好开始放风筝,不一会儿,两只风筝都乘着风,飘飘扬扬上了天。姐妹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晓得对方的心意——这样的放风筝不会放完了再收回来,都是放得高了,只把风筝线铰断,任它飞去,称作‘放晦气’。这时候风筝已经够高了,自然就是要一起剪断风筝线。
“这样够高了。”赵莺莺说了一声,这时候她是觉得风越来越紧,手上也越来越得力,是放得的了。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剪子,一下把线铰断了。赵芹芹没有赵莺莺那么讲究,只用牙在线上用力磨咬了两下,咬断了线,那风筝飘飘摇摇便随风而去了,一时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放风筝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而已,赵莺莺放了两只,过了瘾。然后就到一边休息去了,只剩下赵芹芹,又另外找了一只新风筝重新开始放。
赵莺莺站在一边树下,看赵芹芹玩的开心。正觉得腿脚有些累,举目四望,打算找一找周围的茶摊酒肆之类的地方。好歹那边能有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还能提供茶水点心之类。
正在她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和一张认识的脸撞了个正着。赵莺莺远远福了个身,没想到对方却走了过来:“莺姐儿?你今日也来踏青...一个人?”
问这话的是崔本,赵莺莺看不出来的情况下,他其实是十分紧张的。他生怕赵莺莺是和哪个年轻后生一起过来,甚至不动声色地四周看了看。只不过这会儿到处都是人,也看不大出来。
赵莺莺扑哧一笑:“一个人?一个人来踏什么青啊!我是和家里人一起来的,家里出了我和我小妹以外,其他的人都去山上的寺庙烧香拜佛去了。我小妹还在放风筝,看,那个就是!”
赵莺莺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可是让崔本的心提了起来,直到话说完,内心才松了一口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点头问道:“你方才是不是在找什么?”
“累了,想找个茶摊酒肆休息。”赵莺莺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周围一眼看过去都是郊外青青草地,实在是不知道哪里有那种休息的地方——其实没有也十分正常。这边过来踏青的,穷人家吃些干粮和点心充饥就是了。有钱人家则是摆上屏风和障子,铺上席子和毡子,然后上酒传菜摆点心。十分阔气的还会让乐师奏乐,就像家中一样方便和享受。
这里一眼望过去真像是没有,不过崔本却恰好知道是有一个的。于是道:“那边不远就有一家茶摊,你要是肯多走几步,我这就带你过去。”
赵莺莺知会了赵芹芹一声,然后就跟着崔本走了。
两人并肩从踏青人群中走过,越到外围人越少,总算不像中间一样拥挤。崔本带着赵莺莺,便介绍道:“这茶摊其实是我爹的一个徒弟开的,只不过因为天资不高,学徒期满之后也没有扬州的酒楼愿意雇佣。没办法,他干脆到城郊办了茶摊。这边的酒是我家酒坊的,第一次送酒的时候我跟着过来,所以是知道路的。”
赵莺莺听崔本的话只是点头,内心则是这个茶摊老板不错——要么就是心地好,懂得感恩。要么就是很懂得人情来往和维系,知情识趣。他都从崔父手上离开这么些年了,依旧不忘记照顾老师儿子的生意,可不就是两者之一么!
但是赵莺莺这一番心理活动只在心里,她也清楚,这种评论不是随便说的,他们似乎没到那个份上。只不过放在崔本的眼睛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明明就是赵莺莺对这个兴趣缺缺,他是找错话题了。
想想也是,赵莺莺一个姐儿,哪里会对一个茶摊老板的来历有兴趣,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一个!
只是崔本平常并不算是一个嘴笨的人了,只不过遇上赵莺莺,那就完全不同了。一下就觉得脑子发空,想事情也十分缓慢。快速地要找一个话题聊天,一下就想到了茶摊老板。只不过说完之后他就忍不住腹诽自己了: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茶摊离的并不远,确实就像是崔本说的那样,稍稍拐了个弯就到了。这时候这边人不多也不少,因为踏青市民的关系,来来往往的人是很多的。但更多的人都不在茶摊解决吃饭、休息的问题,所以真正在茶摊的也并没有什么人。
等道赵莺莺和崔本到的时候,正好还有一张空桌,两人连忙就占下了。
这家茶摊的经营者就是一家人,除了厨房忙碌的崔父徒弟,前头招呼的他老婆。就是帮衬着母亲的两个十五六岁少女了,她一见是客人上桌,连忙过来询问赵莺莺赵芹芹要什么。
似乎是一眼认出了崔本,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崔本倒是没有察觉出来这有什么问题,先不提自己的口味,询问道:“莺姐儿吃什么点心?我这师兄的白案非常不错,一些点心还是很好的。”
赵莺莺点点头,按照她的经验,都点几样招牌的,那总不会错。于是微笑道:“一份春卷,一份龙须面。”
崔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也就照着来了一份。
赵莺莺吃面的时候总喜欢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着手帕微微扶着衣襟,这是怕吃面的时候的汤汁溅在衣襟上。这一回也是一样,她先从怀内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只不过这回带的急,不小心带出了一块玉佩。
崔本一看那玉佩,哪里认不出来!这正是今日拔河赛的头名队伍的人才能有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分送各位他们的老婆和情人了!从赵莺莺的怀里抖落出这样一块玉佩,这意味着什么?崔本心里很清楚,不由得沉了沉。
“莺姐儿你得了一个玉佩?”崔本抬了抬眼睛,似乎只是好奇。
赵莺莺本来在收回这玉佩,听到崔本这么说,立刻点头:“我也不知道给我玉佩的那位公子是谁,委实强人所难了一些。我本打算送给芹姐儿的,没想到她也能说大道理,反而把我说了一通。”
说着赵莺莺把自己和赵芹芹的话说给崔本听,崔本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本以为赵莺莺这是和哪家后生有了一些情愫,现在看来,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