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侧门在哪儿也没关系,顺着转个圈,不就找到了。
果不其然,侧门没人守着,他们三个人长驱直入,直接在居民楼里叫卖开了。司雨侬怕惊扰到人,也没放开嗓子,只在居民楼下端着簸箕喊道:“蛋糕蛋糕,鸡蛋糕,免费试吃,好吃再买。”
这个时间学校早放了暑假,孩子们不怕冷,好多都结着伴在下头玩耍,听到免费试吃不少人都往她身上打量。看到是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越发好奇起来。
司雨侬大方的将试吃品端到他们身边,“你们尝尝,好吃再叫家里人来买。”
小孩子尝了,哪里会觉得不好吃。有些兜里有零花钱的,当时就掏了钱。有些则是急吼吼的回去拿钱。
几毛钱的吃食,虽然有点小贵,但架不住孩子想吃,还是有不少人家掏了钱。有些心大的,直接将钱给了孩子,有些细心的,自己下楼看一眼,的确是正正经经卖东西的,这才交钱买了蛋糕。
“这里的蛋糕肯定不好吃,我只吃国营糕饼店里做的,上面还带奶油。”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声音,娇滴滴的语气里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司雨侬忙着给买蛋糕的孩子拿油纸包上蛋糕,闻言头都没抬,嘴里便道:“我们家里祖上出过大厨,是跟洋人学的方子。好不好吃,尝尝味就知道了。”
没必要得罪客人,但也不能任由客人打压,该表明的态度必须当时就得表明,不然另外的客人还以为她心虚呢。
司爱华和司长保收钱,司雨侬打包,这也是她定下来的规矩,收钱的人手不碰蛋糕,打包蛋糕的人不收钱。
细节处见真章,这些孩子虽然不懂,但大人看他们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的样子,心里先点了头。
再加上这个时节,好多人家里都有客人,有大人尝了一下发现味道不错,手里宽松的,也会多买上几个,拿回去招待客人。
拿到蛋糕的孩子哪里会等,当时就往嘴里送,一边送一边道:“真的好吃,比新开的那家烤面包还好吃。夏慕桑,你不买吗?”
“夏慕桑,不许买。”刚才那个刻薄娇气的声音又出现了。
司雨侬这个时候才有空抬头,夏慕桑,呵呵,咱们又见面了。
自己这个老对手,现在还是个粉嫩嫩的小学生。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们是老乡啊。
那当初他和自己坐同一班飞机回国的原因,倒是呼之欲出。想到这里,她目露同情之色,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小子也为家人放弃了合同,还是有一咪咪优点的嘛。
而恰在此时,夏慕桑也看向了她,似乎是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了。任何一个男孩子,恐怕都不会喜欢别人对他发号施令,但他也用不着一个乡下小姑娘的同情吧。
要是司雨侬知道,肯定会被这个误会笑死。她真的不是同情千金大小姐对他大呼小叫,只是纯粹想到了前世而已。
但前世的记忆,目前看起来,只独属于她一个人,夏慕桑怕是永远都无法理解她眼神里的深意。
只听到夏慕桑冷冷道:“四个,谢谢。”
司雨侬低头看了一眼背篓,笑嘻嘻道:“对不起,卖光了,只剩一个,看小哥哥长的这么可爱,送你吃了。”
怀着一种隐秘的心情,调戏了一把前世的老对手,这心情,真是分外美丽。
油纸包上最后一个蛋糕,笑眯眯的递给夏慕桑。
夏慕桑的脸一下子红了,旁边的小孩子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起来,“夏慕桑被人调戏了,我长的也可爱,小妹妹为什么不送我。”
“你怎么跟夏慕桑比,你妈还说要是能换,拿十个你这样的换夏慕桑一个也行。”
“夏慕桑,不准要。”傲娇声音的主人气急败坏走上前,想要打掉司雨侬手里的蛋糕。
司雨侬也终于看清这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长的是什么模样。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小姑娘,穿着红色的掐腰棉袄,蹬着红色的小羊皮靴子,头上还别着亮晶晶的蝴蝶发卡。从头到脚就象发着光一样,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她身上飘出来的,属于大城市的味道。
夏慕桑原本不准备拿的,明晃晃的被人调戏,哪怕她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呢,可也是调戏。但是邵安娜的举动,却更加激怒了他,两条眉头绞在一块,伸手就抢在她之前接过蛋糕。
然后迅速掏出二毛五分钱,不由分说的塞到司雨侬的手里,“不付钱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拿着蛋糕转身,理也不理在他身后跳脚的邵安娜。
眼看邵安娜追着夏慕桑走远,围在旁边的小孩子开始七嘴八舌问道:“明天还来吗?”
“来的来的,明天还来。”生意这么好,傻子才不来。司雨侬笑眯眯应了,又跟下来晚了,没买到的人道歉,说明天一定会多带一些过来。
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司爱华还在发晕,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蛋糕竟然全部都卖光了。
还不到中午呢,原以为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也得一天时间多走几个地方慢慢卖,没想竟然才转战第二个地方,就卖了个精光。
“真卖光了?”哪怕所有钱都揣在他的怀里,还是有些怀疑的问道。
“爸,不奇怪的,住在这片居民楼里的人,本来就是县城最有消费能力的那一群人。”如果他们都买不起,那再去别处,只会遇到更多买不起的人。
司长保带的竹编不多,就刚才那点功夫,也跟着卖的差不多,还有几户人家预定了好几个大尺寸的竹编,让他明天带来。
一行三人空着手直奔农贸市场,家里攒了许久的面粉,淀粉和白糖已经空了。他们要拿今天赚到的钱去买,不然明天都没法开张。
买完烤蛋糕要用的材料,司爱华隔着好几个摊位,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件红色的小棉袄。
捏了捏今天赚到的钱,司爱华的心里充满了干劲。
第18章 算帐
买齐所有东西,司爱华决定趁着时间还早,赶回去吃午饭,不在县城里耽搁,也能省下三个人的饭钱。
他把买来的东西和背篓都给司长保背上,自己蹲下身子要背女儿。
司雨侬一开始还不依,她觉得自己能走,还是司长保笑她,“你爸背着你,咱们能早半个小时到家,放心吧,爱华哥还没老呢。”
三十郎当岁,正值壮年。
司雨侬这才乖乖趴到父亲的背上,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似乎永远都是花白头发,微微驼着背,异常沉默的样子。回来这么久,她还没将印象倒腾回正轨。
前世父亲守着她和奶奶,一辈子都没有再婚。而她的前世有太多的工作要忙,太多的计划要完成,忙到她根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父亲为了她,牺牲的太多太多。
司爱华和司长保交换着背上司雨侬,果然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赶回龙头村。
到了家,一家人都在堂屋里等着,看到他们回来的这么早,有点拿不定这到底是生意太好,还是生意太不好呢。
“妈,都卖光了。”司爱华把兜里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推到了司大娘面前。
司长保也跟司丰年报喜。“竹编也都卖光了,还有好几个人定了东西,赶紧给找出来,省得我一会儿给忘了。”
司丰年跳下炕,去给司长保翻找竹编,同时拉上了长寿和青青。
司大娘数着钱,九十个蛋糕,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开张,用了十个在试吃上头,剩下八十个都卖掉了,收入是二十元整。
而他们又买了面粉和白糖,还有淀粉回家,因为是在农贸市场买的,不要票所以价格比较高。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农民本来也没有票证。
原本面粉可以和村里人换,或者自己磨。但是明天所需的面粉怕一时来不及准备,所以先花钱买好。司爱华付钱的时候,肉疼坏了,一连串的嘀咕,说老农民还要自己买面粉,说出去得笑掉人的大牙。
一共花去了七块三角,剩下十二块七角,都交到了司大娘的手里。
司大娘把七角钱推到司爱华的手里,“你手里多少也要有点钱,下回别这么赶,县城有啥好吃的好喝的,你们吃了喝了再回来。”
“奶,我们喜欢吃奶做的饭菜,比外头的好吃多了。”司雨侬趁机拍马屁。
“你们就哄我吧。”司大娘搂住孙女,指着桌上的十二块钱道:“既然这生意能做,就跟你叔公商量着给多少钱合适,剩下都给小雨存起来,以后给咱们小雨念大学用。”
司雨侬摇头,“这钱是给爸爸买果苗和粮种的。”
“粮种用不着花钱,你叔公找过公社的干部,说是上头有政策,要是用推广的粮种,能够先领着,等秋收的时候再结帐。”
粮种是最要紧的,这可是关系着一家人的口粮,至于果苗,司大娘还想等过完年出去打听打听再决定。他们小门小户,可没那些钱折腾,万一种错了上哪儿哭去。
“就这么说定了,先吃饭。”司大娘把钱一收,进了厨房。司雨侬吃过饭补觉的时候,依稀听到奶奶跟叔公在高声争执什么,但她太困了,实在打不起精神去听。
等到睡醒,天都黑了,抽抽鼻子拥着被子坐起来,厨房里饭菜的味道飘进来,才发现肚子都快饿瘪了,咕咕直叫。
吃饭的时候听说她奶要给叔公钱,叔公死活不肯收。说他们只是出个人打打蛋液而已,这点活在庄稼汉子眼里压根都不算事。没听说给自家人帮点小忙,也要收钱的。
最后好说歹说,他们的生意只要能继续做下去,一个月出十块钱,请长保和长寿换着给他们帮工。
“咱们小雨有意见没有。”司大娘给孙女夹菜。
“奶奶决定就行。”她没什么意见,这个生意他们全家满打满算,也就是忙活一个月左右就得结束。
司雨侬要开学,司爱华要种地,都抽不开身。叔公那边也是一样,只靠司大娘根本没法将这件事撑起来。
可是这么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司大娘,司大娘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家里还是人口太少了。”
要是柳琴在,婆媳俩可以搭起来做,或者说,白春桃要是个不作妖的,也能雇她搭伙。
可惜的是,柳琴一走了之,白春桃又是个傻子,司大娘可不会自讨苦吃跟个傻子搭伙。
“先不想那么多,把这一个月干满再来考虑以后的事。”司大娘目前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司雨侬点点头,这一个月干下来,抛去成本和给长保叔的工钱,自家也能赚个几十块。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有整天在外跑,她才有机会把果苗顺利推销给她爸不是。
系统里的果苗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想编个理由都难。如果整天在外跑,总能让她想到两全其美,不受家人怀疑的办法。
他们早早睡了,半夜三点,司大娘没有拍醒孙女,而是自己起身去了厨房。长保比她还要早来一步,已经抱着蛋液在拼命搅拌。
这个时候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靠纯手工,没有一点力气,还真干不了这个活。两个小时打下来,胳膊都要抬不起来。
司大娘今天烤了一百二十个蛋糕,等烤最后一盘的时候,叫长保去补觉,又叫了儿子和孙女起床。这也是商量好的,最省人力,不然半夜起床还要去县城叫卖,一个月下来,谁能扛得住,况且也没这个必要。
司雨侬也背着小背篓,蹦蹦跳跳跟在司爱华有边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走到半道上,看到一辆驴车,赶车的是吴家村的村民,坐在驴车上头的有三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削瘦斯文,还戴着眼镜。对面坐着一个妇人,挽着个小包袱,一脸温顺。
妇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和司雨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驴车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坐在上头的妇人快速看了一眼司爱华,然后心虚一般的低下头。
司爱华此时正低头和女儿说话,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恐怕注意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司雨侬人小个子矮,反倒是清清楚楚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司青青早把她妈卖了个彻底,她妈想说和草儿妈和她爸,后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黄了。而草儿妈也重新找了一个人,嫁到镇子上。
驴车上坐着的,正是草儿妈和草儿,那个斯文的眼镜男想必就是新郎官。都说娶个媳妇儿好过年,这年头结婚不是件复杂的事,更何况二婚头,把人接回家,街坊邻居发一圈糖便算是公告他家添了人口。二婚不摆酒,也算他们当地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司雨侬心想,如果不是白春桃介绍的,她奶恐怕会押着她爸去见一面,既然人家已经嫁了,只能当作他们之间没有缘份。
到了县城,他们还是和昨天一样,先去早点摊聚集的那条街。今天倒是免了头天无人问津的尴尬,一来就开张。
“你们家的蛋糕,我孙子爱吃,吵着还要,这回给我拿四个。”过年了,不得吃点好的,孩子的贪嘴也要适当满足一下。
“我闺女也爱吃,喏,也给我拿四个。她爸给的钱,不然我才不掏呢,这么老贵。”
都是昨天吃过的熟客,也有没吃过的,看着生意好,过来拿上一个二个尝鲜。
一大早卖出去五十来个,明显比昨天的生意好上一截。
等他们背着剩下的蛋糕到大院的居民楼时,还没吆喝呢,有眼尖的小孩子看到他们,自个就喊了起来。
“昨天卖蛋糕的来了。”
哗啦啦就下来好几个人。
这里的人手面大方,四个是起步,还有一个人一口气卖了十个,司雨侬送了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