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她和水音是叶老太太指派过来的,夫人也高看一眼,并不让她们去做粗使的活计,在「秋水居」依然是二等丫头。只是近身的事情,从不让她们伺侯。
新荷对于四叔夹过来的鱼肉、大虾来者不拒,只是不喜欢吃青菜,高高地堆在面前的碟碗里,都冒了尖。
“姐儿……”云玲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夫人,你多吃些青菜,对身体有好处。”
新荷摇头,“我不想吃。”
云朵也忍不住开口劝:“你忘了刘大夫说的,吃这个能长高。”哄小孩的语气。
新荷脸一黑,过了年她虚岁都十五了,又不是孩童,这样的谎言太小儿科……
顾望舒正在给她剔鲈鱼,听她这样说,把筷子放下了,摆手让丫头们都出去。
几个有头有脸的丫头,屈身应是,走了出去。
顾望舒没说话,淡淡地瞥她一眼。
新荷一激灵,觉得四叔可能生气了,忙坐端正了。她心里还是会怕顾望舒,这种从骨子里带来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把青菜吃了。”顾望舒声音很浅。
“……”新荷苦大仇深地瞅了瞅青菜。实在是不想吃,淡而无味。
她想了想,起身走到顾望舒身边,拉了他的衣袖:“四叔,我吃青菜会头疼的。”声音软嚅着和他撒娇。
顾望舒气笑了,这种逻辑……和她的丫头骗她有什么区别。他顺势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新荷猝不及防,不自觉搂住了他脖子。他胸膛的热度透过布料传递到她身上。很舒服的感觉。
顾望舒一手揽住她,一手把她的碟碗端了过来,夹了青菜放到她嘴边:“你要是不吃的话。”他磨了磨牙:“我亲自喂你……”
新荷愣愣地看他。
“你不信是吧?”顾望舒说完,把青菜放到自己的嘴里,作势低头。
新荷瞪大眼,结结巴巴的:“……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去。我吃。”
顾望舒见她妥协,表情很是遗憾。却也放开手让她下去。
新荷立刻端着碟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咬着牙吃青菜。
一会儿,丫头们进来收拾碗筷。
云朵一眼便看到碟碗里的青菜没有了,她以为是夫人倒掉了,抬头又看见夫人一脸的沮丧,顿时明白过来,和云玲相视一笑,这估计是二爷的本事。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饭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新荷洗簌后,由云朵服侍着上床歇息。
“你们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顾望舒和屋里的丫头们说了句,转身进了净房。
西次间置了地龙,也有炭盆。烤的暖融融的。
新荷盯着大红的鸾帐,想到这两天的亲密……脸腾的红了。四叔哪哪都对她好,就只喜欢在这件事上欺负她。
没容她思考多久,便沉沉睡去了。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
顾望舒换了中衣从净房出来,才发觉她睡熟了。秀气的眉头皱着,好像是不太舒服。他弯腰亲亲她额头,吹灭了西次间的烛火。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夹杂着大风,簌簌生响。
瑞雪兆丰年,是个不错的预兆。顾望舒心想。
第92章
次日新荷醒来时, 卯时已过。
由于下雪的关系, 槅窗上贴的高丽纸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明亮极了。
新荷侧过头, 发现四叔还在睡觉,气息很轻。
他长得真好看啊,眉毛如同水墨描画的, 睫毛又长又密……她忍不住伸手去摸, 到嘴唇时,又停住了。
“怎么停了?”顾望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新荷羞愧的往被褥里躲, 偷看别人还被察觉, 真是丢脸。
顾望舒身手利索, 抓着她胳膊, 搂进了自己的被窝。
早晨的男人是惹不得的,她不知道?!
“四叔……”新荷求饶。
顾望舒翻身压住, 亲她的下巴。
“四叔, 疼。”声音很委屈。
“哪里疼?”顾望舒侧身把她抱在怀里,摸索着检查。
新荷抿了唇,小脸红如晚霞。这要怎样开口说?
顾望舒见小妻子低着头,也不说话。更急躁了。一手挑着她下巴,“说话。”
“……”
新荷被逼迫的没办法, 嗫嚅道:“那里……”
“哪里?”
看着小妻子难以启齿的模样, 顾望舒茅塞顿开, 他挑开鸾帐,伸手在床头的多宝阁里拿出一个碧色玉瓶。实在是怨他,动作孟.浪都不知道和缓些。
“这是?”新荷见他进来, 问道。
“躺好,我给你抹药。”顾望舒耳根红了。
“……”新荷有些懵,那里还能抹药?
“这是宫廷秘.药,很安全,你不用担心。”顾望舒耐心的同她解释。
“……”这根本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吧。
顾望舒把小妻子从被窝里拽出来,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挖了些药膏。掰开小妻子的双腿,低下头去。
空气渐渐凝固了。
新荷身子瑟缩着,额头上出了细汗。
顾望舒也不好过,他抹完药,径直往净房去。
新荷独自躺在床上,等凉凉的药劲都下去了,才叫云朵的名字。过来挑鸾帐的是慧敏,她屈身笑道:“云朵姐姐在小厨房给您看补汤呢。”说话间,去柜子里选了件月柳色织锦妆花褙子,白色月华裙。
“补汤?”新荷好奇地开口。
“归芪乌鸡汤,是二爷安排下的,说是给您补气血。”
新荷一愣,他如何知道这些常识……又是什么时侯安排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慧敏服侍她穿衣、梳洗,又手巧地帮她绾了圆髻燕尾,用一对赤金花叶发簪固定了。
“夫人,您的额发有些长了。”她帮新荷画眉时说道。
“额发长的太快……你给我修短些吧。稍微露出一点点眉毛即可。”新荷找了把剪刀递给她,“不然,过完一个正月,就要扎眼睛了。”京都有一个习俗,正月里不让修头发。
慧敏答应一声,从袖口处拿了帕子,让新荷遮住脸。以防碎头发落下来。
慧敏经常帮新荷修额发,技术高超,三两下,就好了。不长也不短。
新荷在铜镜里端详了会,觉得很满意。
顾望舒换好衣服从净房里出来,摆手让慧敏把早膳摆上。
“四叔。”新荷去牵他的手,两人一起往东次间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地之间白茫茫的,像冰雪琉璃世界。院里的下人们都在扫雪,忙的热火朝天。
新荷猛然想起一件事,招手叫了慧文,“你去内院打个招呼,凡是花朵上落的雪都不要动。”
慧文屈身应是,挑帘子出去了。
新荷见四叔的眉宇间有些疑惑,便笑笑道:“我看院子里有许多花草,下一整夜的雪,必定累积了不少。收集些洁净的装到罐子里,埋到地下。到明年夏天,用来煮茶,最是清冽好喝。”
顾望舒揉她的额发,“随你的,别冷着就好。”
这时候,云朵、云玲端了补汤进来。
早膳后,新荷和顾望舒一起去“静安堂”给外祖母请安。虽说叶老太太强调了不需要晨昏定省,但是新荷刚嫁进来,一般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正房里欢声笑语,蒋氏的大儿媳郑氏领着两岁半的儿子叶昆鹏陪着叶老太太说话。
“鹏哥儿,来,到曾祖母这里。”叶老太太拍拍手哄他。这是叶府的嫡长孙,又长得白净俊秀,她喜欢的不得了。
小昆鹏刚学会走路,一摇一摆的像个水鸭子。屋子里的丫头、婆子笑成一团。他本来是往叶老太太方向去。听见身后有声音,便转过身子去看,大概是幅度太大了,竟往一侧歪去。刚进屋的新荷吓了一跳,忙紧跑几步,把他搂在怀里。
郑氏出了一头的汗,大过年的,小祖宗要是摔着,可了不得……
“谢谢二弟妹。”她接过儿子,道了谢。
新荷莞尔一笑,“大嫂客气了。”
顾望舒俊眉紧皱,她刚刚怎么跑那么快,也不怕摔倒。
两人给叶老太太请安。
“起来,坐着说话。”叶老太太笑道。
旁边的婆子搬了缎面的杌子过来。
“这孩子,出门也不穿个大氅,冻着了怎么办。”叶老太太嗔怪道,说话间又去训跟来的云朵、云玲:“都不知道规劝主子……”
两个丫头忙屈身应是。
“外祖母,不妨事,您摸摸我的手,都是热的。”新荷笑着去牵叶老太太的手。
“……怪道,你倒热乎乎的。”叶老太太笑了,又去说顾望舒:“你总是比她大了几岁,要多关心着。”
“外祖母说的是。”顾望舒恭敬地点头。
郑氏陪着坐了一会,见祖母和外孙、外孙媳妇说的热闹,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借口离去了。
“有个事是要和你们商量的。”叶老太太说道:“按理说该是三日后回门,你们的时间却赶的巧,刚好是大年初一。我和你们外祖父商量了,想着把日子改到大年初二,刚好也是闺女回娘家……你们觉得怎么样?”
新荷看顾望舒不说话,只得开口道:“全凭外祖母安排,我们没意见。”
“好孩子。”叶老太太刚夸了一句,又埋怨道:“出门也不知道戴个兔儿卧……还露着这么长的脖颈,真的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