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一看时间,正好是蒋妤下班时间,于是便自作主张,带着蒋蹊来到星光园外等妈妈。
星光影视园安保严格,见着王姨和蒋蹊在园外等,盘问了两句,一听是蒋妤的儿子,立马给《真相周刊》节目组打了个电话。
陶蓁蓁将蒋蹊与王姨待到休息室里,小孩的头发柔软浓密,陶蓁蓁忍不住揉了揉蒋蹊的小脑袋,“小蹊,姐姐给你去拿饮料,你乖乖的在这坐好,等姐姐回来好吗?”
小蹊坐在沙发上,晃着腿,看着陶蓁蓁,认真的点点头,礼貌答谢,“谢谢姐姐。”
陶蓁蓁离开休息室,蒋蹊仰头望着王姨,“王姨,这就是妈妈工作的地方吗?”
“是的呀,漂亮吗?”
“嗯,漂亮!”蒋蹊用力点头,“我以后也要到这里上班!然后开车,接妈妈一起下班!”
“那小蹊得赶紧长大才行。”
小蹊露出自己的小胳膊,捏着自己胳膊上的一小坨软肉,咧嘴露出两口小虎牙,“王姨你看,我有肌肉啦,我现在可是男子汉,很快就可以长大啦!”
“真棒!”
陶蓁蓁去而复返,带给王姨一杯果汁,给了蒋蹊一瓶牛奶,“小蹊,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蒋蹊捧着牛奶,嘴唇上全是奶泡,看着陶蓁蓁的眼神,简直在发光,“妈妈下班了吗?”
陶蓁蓁看着蒋蹊那双眼睛,又想起适才蒋妤在节目中的剖析,鼻尖一酸,心里极不好受。
实在无法想象,那么一个坚强而又软弱的女人,是怎么将一个奶娃娃拉扯大,还教得如此活泼可爱。
“当然了,小蹊的妈妈见到小蹊肯定特别高兴,小蹊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吗?”
蒋蹊用力点头,“想!”
“那姐姐带你去。”
王姨过来要抱他,蒋蹊却跳下沙发,奶声奶气却又义正言辞拒绝道:“王姨你不要抱我哦,我是男子汉了,被你抱会被人笑话的,我可以自己走!”
王姨乐盈盈地看着他,“好,小蹊自己走。”
王姨牵着小蹊,陶蓁蓁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路过的员工见着蒋蹊个个止不住的好奇打量,蒋蹊却对这打量的目光毫不怯场,嘴角扬起大大的微笑。
前面就是真相周刊的节目组,陶蓁蓁回头笑道:“小蹊,咱们到了!”
而与此同时,电梯门开了。
许薄苏从电梯内走出。
人有一副好皮相,很容易让人包容他的内在,特别是西装革履的许副,眉眼深邃,当他投身工作时乾坤独断,表情严峻的模样,格外迷人。
这楼层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了蒋妤直播的内容,或多或少对许薄苏有了些看法,但大多都不敢多言,只敢私底下议论两句。
“许副,蒋妤的这期节目是直播,现在只怕是……”狗腿子林主任跟在一侧,“蒋妤她根本就没按照上报的节目内容走,这是一起节目事故,您放心,这事,决不会姑息!”
“叔叔你好!”蒋蹊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许薄苏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被人牵着手的奶娃娃,正仰头望着他。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包揽了璀璨星光,熠熠生辉。
很多次,他曾被蒋妤捂住眼睛,在他耳边呢喃,是节目镜头前从未有过的柔情蜜意,“我好爱你,以及这双眼睛。”
第20章 第 20 章
许薄苏蹲了下来, 平视望着蒋蹊, “你叫什么名字。”
蒋蹊眨眼,长密的眉睫小扇子似得忽闪忽闪, 软软糯糯地声音是充满了童音的天真, “我叫蒋蹊。”
“蒋蹊……”许薄苏伸手, 将蒋蹊嘴角那一点牛奶泡的奶渍用指腹揩去,小孩子白皙的皮肤软软嫩嫩, 竟让许薄苏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蒋蹊看到许薄苏指尖上从自己嘴角擦下来的牛奶渍,小小声的, 不好意思‘啊’了一声,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捣鼓着,掏出一包纸巾,递给许薄苏。
“叔叔擦擦手。”
许薄苏接过。
蒋蹊将剩下的纸巾塞进口袋里,故作成熟的唉声叹气,“妈妈出门总是忘记带纸巾,粗心大意, 没办法, 家里只有我一个男子汉, 照顾女人, 是每个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蒋蹊骄傲拍拍胸,“好啦,叔叔, 我要进去看妈妈了, 不和你多说了哦。”
陶蓁蓁看到这一幕, 心跳加速,也顾不太多,笑着打断,“许副,节目现在应该结束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带小蹊进去了。”
许薄苏眉眼深邃看着蒋蹊,微眯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陶蓁蓁牵着蒋蹊的手,逃似得进了节目组后台,许薄苏这才站了起来。
一旁的林主任也知道些内情,迟疑着问许薄苏,“许副,这事……”
“在嘉宾不在场的情况下,蒋妤身为主持人,成功救场,挽救了真相周刊的直播,也避免了星光台的名誉损失,林主任,这不是事故。”
许副说不是事故,那么这就不是事故。
林主任在一侧笑着应承了下来,说:“是,我明白了。”
演播厅的观众已陆续离场,蒋妤回到后台,观看适才自己的直播,边看边与陈文洲讨论,对一些细节不甚满意。
“老师,这个举动我太冒失了。”蒋妤指的是在节目中将主持人的胸牌取下的动作。
陈文洲却不啬赞扬,“戴上主持人的胸牌,你就是主持人,取下,你就是普通人,这个细节把握得很好。”
蒋妤凝眉,却怎么也不满意,她吹毛求疵的对待,几近苛刻。
但也知道,这档节目并不是走冷冰冰路线,节目策划的初衷,也有利用人性的柔软与弱点去打动人心。
陈文洲走后,蒋妤依然站在屏幕前看着视频里,自己的表现。
稍稍抬头的瞬间,发现节目组人员纷纷以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蒋妤很奇怪的问:“怎么了?”
节目组内是难言的沉默。
蒋妤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似乎是在可怜她,怜悯她。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生了孩子,身材还这么好?”
这么一打趣,气氛登时活跃,没有了之前的凝重,连蒋妤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了陈文洲所说的,柔软。
“妈妈!”
独属于小孩子嘹亮而又稚嫩的童音从门口方向传来,蒋妤回头,惊讶无比,“小蹊?”
小蹊张开双手,蹬蹬蹬的朝着蒋妤跑来。
蒋妤连忙蹲下抱住他,顺势将他抱在怀里。
蒋蹊抱着蒋妤的脖子,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脸,唯恐担心自作主张,惹蒋妤生气,“宝宝来接妈妈下班,妈妈会不会嫌弃宝宝?”
蒋妤蹭着他的脸颊,“接妈妈下班?那小蹊有没有开车过来?”
“宝宝还没有驾照,不能开车!不过,宝宝明天就去考!考到了以后天天开车接妈妈下班!”
最天真的声音往往最真诚。
蒋妤笑着回应,“好。”
她的手机响起,是赵娅的电话。
蒋妤摁了接通键,将电话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后又沉默的将电话挂断。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蒋蹊在蒋妤耳边轻声地问。
有工作人员拿过来文件让蒋妤签字,蒋妤一手抱着蒋蹊,一手拿着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撂下笔,“节目后续你们处理,我累了。”
她抱着蒋蹊,笑道:“我们现在回家。”
硬撑到现在,蒋妤身心俱疲,为了节目连日奔波,连夜奋战,对精神和精力都是极大的挑战。
已经很久,蒋妤没有在这种高强度之下连续工作,她对自己会感到疲倦这一情况,有些无奈。
她抱着蒋蹊,稳稳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节目组。
要强的人,向来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流露自己一丝的软弱。
蒋妤刚走出节目组的大门,走廊里便遇到了许薄苏。
说遇到这两字其实也不正确。
蒋嫣正在和许薄苏在离节目组大门不远的地方说话,见着蒋妤,蒋嫣喊了一声:“蒋妤。”
蒋妤似乎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看见了,但仿佛又没看见,目不斜视,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离开。
蒋嫣只得尴尬地说:“姐姐她还是老样子。”
许薄苏没有应。
他看着蒋妤清瘦的背影,骄傲又倔强,看着蒋蹊趴在蒋妤肩上,浑圆璀璨、望着他的眼睛,天真无邪。
而与此同时,浓郁的夜色里,高楼的边缘赵娅站在那,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灯火与楼宇。
她像个腐朽的雕塑,木然立在最危险的边缘。
对面大楼的屏幕上是蒋妤的脸。
——“以上是今天节目的全部内容,这里是真相周刊,我是主持人蒋妤,我们下期再见。”
坚毅的目光似乎有泪光盈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好像刚才在节目中说的一切,与她有关,又与她没有关系。
站在主播台上,讲着自己的故事,又仿佛置身事外,在说着其他人的故事。
她拿出手机,望着远方川流不息,如星河般的车流车道,拨通了蒋妤的电话。
她将手机贴在耳边,热泪盈眶,面带微笑,“蒋主播,对不起。”
楼顶的晚风呼啸,几乎将那声音吹散开来。
赵娅如鲠在喉,“谢谢你。”
她低头看着二十多层的高楼,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如抱着稀世珍宝,从高楼边缘走了下来。
她并非一无所有。
她荒唐的人生止步于今天,但也,重生于今天。
她还有希望,有牵挂,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