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那就是想要挣脱开他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如了他的心愿。
可是
如果愿意呢,如果愿意回应他呢,这个时候,都不曾再逃离开了,不是吗?
那仿佛是天荒地老般遥远,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
落在空处的手指,又一次触摸到了实体。
冰冰凉凉的,带着化不去的寒意,有一些柔软,但在那之下,却又触碰到了一根有一点坚硬的东西。
是血管。
如果没有错,这是颈部的血管,他触摸到了对方的脖颈。
“幼宁,你过来一点,我有些够不着过来一点点就好。”
发着颤抖的声音,略微短暂的等待。
片刻后,冰凉的脖颈,真的朝着他靠近了些许。
原惜白缓缓地触摸着,他向着一旁,触碰到了小小的一块凸起,是喉结。
再朝着那向上,走向突兀的朝着了他的这一边,是看不见的下颔。
啊,是这样的,就是这个样子,无数次肌肤相亲的时候,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触感。除了稍微冰凉了那么一点点,浑没有活人气
他怔怔的停留在那里,突兀之间,却发觉,在自己手下的那一片触感,正在缓慢的消散。
原惜白惊恐的向前,手指不住的抓腾,再一次捕捉到了一片空气。
在短暂的希望后这样的转变无异于让人绝望,就连另一只手上,抓住的那一只手都在缓慢消失。
双手之中,原本凝实的感觉,却在不断地消散,就像水流经过手掌,就像浮沙跌落地面,抓不住,握不住,留不住!
“幼宁,你要去哪里!”
“回来!给我回来,求求你!”
那一声凄厉的近乎于惨烈,原惜白就那样坐在轮椅上,感觉到自己手掌间的躯体消失,那样活生生失去的感觉几乎要令人崩溃,他无比仓皇的向前扑腾,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反而因为过大的身体动作,失去了轮椅,直接摔在了地上。
身体触碰到了坚硬的地面,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原惜白摔在地板上,慌乱的伸出手想要捕捉,徒劳的挣扎了几下,突然之间他反应过来了什么,下一刻,再度将手指伸出了口中。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咬下,腥甜的血液刹那弥散口腔,他伸出了手,如同一个陷入了幻觉中的沙漠旅人,徒劳的向前挣扎。
下一刻,陡然一停。
似乎触碰到了一片肌肤,似乎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
“原来你在这里”原惜白似哭似笑,几近于疯狂,“真的是这个样子,只要通过鲜血,我就能够看到你。”
可是,那一个小小的伤口,又能流出多少鲜血,又能够接触到多大的面积?
没有多少的,根本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地方。
那双手似乎是想要将他拉起来,却只能够触碰到这一点点,原惜白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里,然而目光的视线,却透过了眼前透明的空气,落到了更远处。
一把锋利的剪刀,正搁在桌子上的笔筒里。
塑料的把手下,银色的金属上,透着高处的灯光,闪闪发亮。
.
楚歌想要将原惜白拉起来,但是只能够触碰到那么一点点的地方,只有通过鲜血,他才能够与原惜白进行接触。
他眼睁睁的看着原惜白在他的面前,变得近乎于癫狂,因为触碰不到他的手。
又眼睁睁的看着原惜白毫不犹豫的咬破了手指,将血流如注的手朝着他伸出来。
殷红,灼目。
多么刺眼的颜色,跳跃在视网膜之上,就像是其他的所有颜色都褪去了,只剩下这么一点儿色彩。
楚歌头脑说不出的昏沉,他向来无法接受这样浓重的色彩,然而这个时候,脚下却如同有一双无形的镣铐,禁锢着他,让他完全无法退开。
而至于真的是什么
又怎么能够说得清呢?
他抓住了原惜白的手,然后,再一次的失去了触感,他以为原惜白会发疯,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嘶嚎,那一声凄厉的哀鸣还回荡在耳边,如同一根尖针直直的戳在他的心脏之上。
而这一次,出奇的,原惜白却并没有再次将手指放入口里。
他甚至都没有癫狂,只是睁着眼,黑漆漆的瞳孔乌沉沉一片,骤然间,唇边挑起来一丝笑意:“幼宁,你等等我,我马上就能够触碰到你了”
什么?
楚歌满脑子疑问,然而这时候,却没有人来回答他了。
原惜白的目光转向了另一处,他吃力的直起身,毫无形象的在地板上扭动,他拖着自己的身躯,吃力的爬到了轮椅旁,在那上面不住的摸索。
楚歌大概猜得出来他想要做什么,果不其然,在一顿窸窸窣窣之后,原惜白从那上面抽出来了一根长棍状的金属,延展开来,成了一根拐杖。
其实应该用倒三角形的那种,那样才比较方便于他的行动,眼下的这个,根本就不适合原惜白使用。
但是原惜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意志力,他竟然抽开了那根拐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你小心一些”楚歌慌而忙之的上前,想要扶住他的身体,又一次的落空。
原惜白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完全凝聚在了前方,他拖着那根拐杖,艰难的朝着前方行动,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无数次都险些摔倒,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不曾倒下。
短短的一段距离,只不过数米,他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的那样长。
原惜白终于扑到了桌子旁,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忙忙的撑住了桌面。
与之同时,那根金属拐杖没有了助力,就直直的落在了地上,发出啪嗒脆响。
“做什么?”楚歌问,“你要拿什么吗?”
原惜白伸出了手,直直探向了笔筒,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干脆利索,没有一丝一点的迟疑。
笔筒里面有什么?
剪刀被抽了出来,当双刃展开后,在白灯下闪着寒光。
那一刹那楚歌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原惜白几乎没有犹豫的将剪刀贴到了自己的手掌,闪着寒光的刀刃被他直直的对到了柔软的掌心上,就像是下一刻,便会毫不犹豫的戳下。
“原惜白,你疯了!”
第116章 act2·剜心
“原哥, 你在做什么!”
门边突兀的传来一声大喊, 吓了门内的人一跳。
原惜白手一抖,剪刀就滑开了一点,下一刻, 李应如同饿虎扑食, 猛地冲过来,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剪刀,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剪刀被扔了老远, 而这个时候李应抓住了原惜白的手,他双目发红,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怕:“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啊?原哥,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因为过度的激动, 那甚至连完整的一句话都问不出,李应完全无法描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竟然看到原惜白想要用剪刀切开自己的手腕。
原惜白如同没有听见般,徒劳的想要转身, 寻找着被李应甩开了的工具。
“剪刀呢,你扔到哪里去了你还我那把剪刀啊!”
李应手如同钳子,牢牢地抓住了他:“你要剪刀做什么,原哥, 你刚才把剪刀贴着自己的手腕做什么辛幼宁搞了一出割腕自杀, 到现在都昏迷着不曾醒来, 你现在想做什么,你想跟着他一起去弄一出割腕自杀,搞个殉情的是吧?”
“没有啊,我没有”原惜白机械的重复,“我只是想流一点儿血而已”
“什么叫流一点儿血而已,你有多少血液可以流的!”
李应堪称凶恶的瞪了他一眼,强行把原惜白抓住,按回了轮椅上。
他来的时候打开了监控室的门,这个时候大门敞开着,李应朝着门外,高声喊道:“阿姨,喊个人过来,把原先生抱下去!”
底下一声答应,不多时,立刻就有人上来,匆匆的要把原惜白的轮椅抱下去。
“别,你等等,幼宁还在这里!”
李应抓着他的手,没有料到这一刻他挣扎的如此的厉害,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手劲儿,握着原惜白的手重了一些。
登时就看到指尖之上,有鲜血缓缓地流出来。
在他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原惜白已经朝着另一侧转过了头去,小声的念着:“幼宁,你过来呀,我现在又有血了。”
空气中什么动静都没有。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着什么原惜白却安静了下来,他的唇边甚至露出了一丝笑,任由保镖抱着轮椅,下了楼去。
李应遥遥的望着,说不出的忧心忡忡。
他以为原惜白已经正常了。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自从辛先生出事后,他的精神就陷入了异常状态。
只不过在某些时候,伪装的更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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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客厅。
窗帘被悉数拉上了,不漏出半点缝隙,遮蔽了来自于外界的光芒,与之同时,水晶灯被打开,从高处往下望,一片敞亮。
所有人都被屏退了下去,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原惜白的手指紧紧扣着铜镜,他的面上湿漉漉的,不住的往着下面滴水。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应刚才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掬了一捧冷水,泼到了他面上,被那冷水一激,原惜白终于不那么激动。
做了这事儿,李应心里其实有点说不出的心慌,但这个时候提前却没有别的办法,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冷静下来了吗,原哥?”
原惜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李应看着他:“原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是想要做什么了吗?”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