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口转过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mini cooper。
后方堵了大片,车辆纷纷从一旁绕过,不忘朝坐在里面的人猛按喇叭,发泄怒火。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缩在座位上,惊惶抽泣的模样,刚刚还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状况,如果是他的妹妹,他必定不忍让她遭遇这些……他猛然打住思绪。
老头子昨天的三言两语,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妹妹……他早就,没有妹妹了。
他正要变道,这时,变故陡生。
一辆卡宴刚抄到mini前面,竟停了下来,忽然倒车,“砰”地一声——速度虽不快,却也撞得mini车身倒退,险些又撞上后车。
顾显心头一紧,顾不上前方还堵着四五辆车,直接开上对向车道,加速绕过拥堵,斜插入卡宴前方,猛地刹住。后视镜中,一个刺猬头的花臂男人,正从卡宴上下来。
“妹子,真对不住啊!放心,我会负责的,”刺猬头敲着车窗,嬉皮笑脸,“留个电话呗?我请你吃饭赔罪。”
楚湉湉惊魂未定,想下车查看被撞的部位,又被刺猬头堵着,不敢开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开手机锁,情急之下拨了紧急呼叫——
“您好,这里是d城110指挥中心,请讲。”
“您、您好,有人故意撞我,在伟博中心附近……”视线落在窗外,她蓦地顿住。
滂沱大雨中,那个撑着伞,长腿信步向这边走来的人……
刺猬头敲得更急,“喂,我可是主动赔偿,你别敬酒不吃——干嘛?”他不悦回头。
身后的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伞沿遮住了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巴。
“让开。”
嗓音低沉,几乎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却让刺猬头莫名一怵。反应过来,他脖子一梗,“凭什么?”
眼睛滴溜着,打量这男人的穿着——衬衫西裤,没logo;又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奔驰g——比他的车稍贵一些,但也不是多罕见的豪车。
他挺直了腰板。泡妞也要讲基本法,想截胡?没门儿!
周围车行缓慢,喇叭声此起彼伏,若不是暴雨倾盆,恐怕会有不少人摇下车窗看热闹。
这时,“咔嗒”一声轻响,mini车门豁然大开。刺猬头不防备之下被拍了个趔趄,眼看那我见犹怜的小美女跳下车,乳燕投林一般,直直冲向高个男人。
靠,敢情是相好?
女孩踩着水花,脚步慌乱,顾显还在犹豫,手臂却自主自发地微抬,预备接住她。然后——
擦肩而过。
……??
下一瞬,她一旋身,躲到了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鼻音浓重,“我、我报警了。”
还行,知道报警。顾显若无其事地顺势换手撑伞,往后倾了倾,遮住她头顶。
刺猬头这才得以窥见伞下的真容,顿时有种输了的感觉——这张脸,太他妈受神眷顾了,哥们儿靠脸吃饭的吧?
半张小脸从顾显身后探出,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刺猬头一摊手:“没留神,挂错档了。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到底!”大手一挥,“车我负责修,买辆新的赔你都成!”
他就喜欢清纯小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他从旁边看了一眼,心就痒痒。喇叭也不按了,娘也不骂了,先搞点事,拿到联系方式再说,剩下的,那都好办——用礼物猛砸,哪个学生妹会不动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清车头的凹痕,楚湉湉心疼得眼泪直掉,“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送我的……”
顾显的心不由揪紧。她先前显然狠狠哭过,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看着可怜兮兮。唇咬得发白,泪水还在扑簌簌滚落,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怎么有这么多泪?
“别哭了。”他示意她,“先到我车上去,我去看看你的车。”
楚湉湉泪眼汪汪,难掩惊讶,“你会修车?”被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吸吸鼻子,“我也去,我……我给你撑伞!”
“……随你。”
顾显打开车前盖,楚湉湉努力伸着胳膊,为了伞能完全遮住他,几乎要整个贴到他身上。这样的距离,彼此的体温清晰可感,雨水的味道中,也仿佛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被晾在一边的刺猬头,嘟囔了句“靠,情深深雨蒙蒙啊”,悻悻回到自己车里。
“伞过去一点,”顾显扫了眼她暴露在雨中的大半边身子,“水滴到引擎里了。”
“嗯?哦!”楚湉湉忙移开伞。
他专注熟练地检查着部件,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好看的小臂。雨滴很快濡湿了他的背,衣料贴合着肌理,随着手臂的动作,勾勒出肩背上起伏的肌肉线条。流畅,阳刚,仿佛蕴藏着无限力量,莫名有种安全感……
惊觉自己居然盯着男人出起了神,楚湉湉慌忙移开视线。想再把伞往他那边偏,又怕碍他的事。
“这车多久没开过了?”顾显问。
“有段时间了……”楚湉湉咬着唇,鼻腔又酸意上涌,“这是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提前半年预定的,后来……”
两年前的今天,礼物按时送到,可送礼物的人,早已永远离开了。
怪不得哭得那么伤心。顾显放下前盖,“车子长时间不开,油液变质,发动机和变速箱也出了问题。我让店里派个拖车过来,送去做个全面的保养。”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楚湉湉忙道,“车子发动不了,我就打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可能因为暴雨,到处都堵车吧。”
远远地,警笛声响起。跟在警车后面,拖车也姗姗来迟。
刺猬头一口咬定是意外,鉴于没有人员伤亡,又进入下班高峰期,道路越来越拥堵,警察调解了一番,批评教育过刺猬头,便由拖车把小mini拖走了。
坐在顾显车里,楚湉湉眼巴巴地望着拖车远去的影子。暴雨毫无预兆,车子陡然熄火,道路救援又迟迟不来。她困坐在雨中,想到妈妈也即将另嫁,情绪如山洪般,突然崩溃。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才想起,“你怎么在这里?”
顾显神色从容,“路过,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阻碍交通。”
“……我也不是故意的。”楚湉湉嗫嗫,“谢谢你。”
顾显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她还是淋了雨,湿淋淋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发梢不住滴水。
顺着他的目光,楚湉湉察觉自己身上的雨水染湿了皮质座椅,不自在地动了动,“对不起。”
顾显摇摇头,倾身过去。
一刹那间,楚湉湉呼吸凝滞,圆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雨点敲打着车窗,急促的节奏如同她的心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早前看过的一个八卦顾显的帖子,标题叫——最适合接吻的唇形。
作者有话要说: 咸总:先到我车上去,我车里空间大,座椅舒服,马力足,任何姿势……
甜甜:警察酥酥!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前几天停车时,看到一辆大奔g挨着小迷你,硬朗优雅大个子vs圆润呆萌小可爱,瞬间觉得好有cp感嗷(*ˉ︶ˉ*)
围脖有图!
第8章
-chapter 8-
封闭的车内空间,感官被无限放大,心跳仿佛在耳中鼓动,有种缺氧的晕眩感。哦,原来他右眼梢有颗泪痣,很小很不起眼,这么近才能注意到……
顾显倾着身子,探臂打开楚湉湉腿前的储物盒,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一条雪白的毛巾,递到她面前,“给。”
见她不接,他抖了抖毛巾,“新的,没人用过。”
“……”尴尬羞窘如汹涌海潮,楚湉湉恨不得被拍进沙子里。什么唇形什么泪痣,她什么都没想!
她一把扯过毛巾,蒙头擦拭。抬手间,玉指上流光闪耀。刚才撑伞时,顾显就注意到了,盯着那星点光华,他突然问,“你多大了?”不觉得订婚太早了些吗?
“嗯?”楚湉湉察觉他的视线,下意识捂住戒指,轻轻摩挲。不能让他知道,她接过了父母的旧戒指,否则他大概更要以为,她和妈妈是决心要巴上顾云霆了。
忆起他早上的态度,心跳渐渐重新归位,她垂下眼帘,“二十。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顾显适度表现出惊讶,淡淡道了句,“生日快乐。”
看得出来,她很宝贝那戒指,连抚摩都带着深深的眷恋。车内陷入沉默,顾显发动引擎,“我先送你回家。”
……
顶着一双红眼睛回家,免不了要被妈妈询问。楚湉湉略去顾显的部分,只说是车子半道抛锚。
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在门口放下她,就直接走了。当然,这样最好——等妈妈认清了顾云霆的本质,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她们就与顾家再没有半分干系。
方舒窈担心她湿着衣服会感冒,催她赶紧去换。
看来还没发现鸽子蛋不在……楚湉湉微舒一口气,乖乖去冲了个澡。一时找不着机会物归原位,她倒在床上,给陶香筠打电话。
“我是该吐槽‘给你五百万让你妈离开我爸’呢,还是该惊叹你脑洞真大,居然偷了戒指去鉴定真假?”陶香筠吐完槽,又郑重其事,“答应我好吗?”
楚湉湉不解:“嗯?”
陶香筠严肃:“如果哪天我穷得吃不起饭了,偷你妈的戒指养我,好吗?”
楚湉湉:“……”
“其实,我有个绝妙的主意。”陶香筠突然兴奋,“顾影帝不是想给你当爹吗?你先下手为强,睡了他儿子!你不知道顾显有多抢手,颜好钱多还单身,圈里圈外,超模名媛,哪个女人不想搭上他?睡他,不亏!”俨然忘了之前还要教她骂他个狗血淋头。
“……妙个头啦。”楚湉湉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你上回还说宋碧琴跟顾家父子……咳,有什么证据吗?”
既然鸽子蛋不是假的,她得从别的方面抓到顾云霆的实锤,好让妈妈清醒。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小小的声音,在期待陶香筠否认——
“证据就是她在拍我们公司的戏啊!”陶香筠啧道,“你大概不清楚,我们公司也是顾氏控股的,顾显能允许她继续在圈里风生水起,本身不就是默认了传言吗?”
……所以这根本是自由心证。不要说铁锤了,连塑料锤都算不上,却足以粉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难言的失望在心底蔓延,楚湉湉抿着唇,默然不语。
陶香筠倒是想起一事,“说起来,宋碧琴还打听你来着,估计把你当潜在威胁了。不过导演让我问你,他的新戏,你有没有兴趣去试镜?反正马上不就暑假了嘛,你没事的话,不妨去试试?说不定一炮而红哦。”
“不要了,我又不会演戏。我申请了顾氏的暑期实习,在等面试通知,”楚湉湉踢了踢腿,叹气,“听说竞争超激烈……”
陶香筠“嗷”了一声:“让我猜猜这个走向——深入敌后,与狼共舞,找到顾总的弱点,从内部瓦解顾氏,夺回垣耀,这是《公主复仇记》;娇俏实习生,霸道大总裁,办公室茶水间书桌上……这是《夺情99日:总裁的秘密小湉心》。”
“……”
楚湉湉深吸气,“香香,答应我,等你以后当了导演,一定要把剧本交给别人写,好吗?”
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身心俱疲。窗外雨点滴答,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耳旁是好友的八卦絮叨,心中盘算着那份代持协议,不知不觉,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
灿金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枕边,几声鸟鸣清脆。楚湉湉缓缓睁开眼睛,片刻的迷蒙过后,陡然坐起。
鸽子蛋!
她侧耳倾听,楼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应该是妈妈在忙家务。机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