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死，却不可以被囚。
    在被抓之前死去，这就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这颗子弹，在他的算计之中。
    但临死前，顾天的心头，还是有着一丝迷惘。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最后，把真相告诉给霍琛。
    他更不知道，既然要控制叶念，要让霍琛痛苦，为什么，他没有给叶念，下真正致命的毒药。
    为什么……
    疑惑在顾天的脑海中闪过，但顾天想，他已经不知道答案。
    他这一生，算不上圆满，但终究，也算是轰轰烈烈了。
    顾天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他等了一秒两秒，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痛苦。
    却等到了霍琛有些发颤的声音。
    “小念！”
    霍琛的声音那么惊恐，那么颤抖，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小念？
    发生了什么事？
    顾天猛然睁开眼睛，然后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看见了什么！
    叶念，叶念怎么会在这里！
    叶念浑身湿漉漉的，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伸出手臂挡在他面前，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苍白。
    “小念，小念！”霍琛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
    子弹正如叶念的肩膀，鲜血横流，叶念站立不稳，猛然向后跌落。
    霍琛一把接住了叶念。
    他盯着叶念的肩膀，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血色。
    霍琛目眩了一瞬间，然后，飞快地撕下衣服，绑住叶念伤口往上的地方， 阻止血液继续流失。
    霍琛处理的功夫，赵岭已经第一时间控制了安启明，他有些愤怒地说道：“你干什么！”
    安启明似乎是吓了一跳，他露出了一个唯唯诺诺的神情，十分委屈地说道：“这个顾天害地我那么惨，我……我就是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赵岭的目光阴沉了下来：“你早不开枪，晚不开枪，偏偏这个时候开枪，我看你根本是不要命了。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赵岭拿出枪，直接抵住了安启明的额头。
    安启明吓得浑身冷汗，他看出陈锋和赵岭好像有些不对头，不由一脸哀求地看着陈锋，“我……我真的就只是一时冲动啊， 这也罪不至死啊。”
    “你……”赵岭还要再说些什么，陈锋走了过来，他慢悠悠地开口了：“赵岭，安启明举报有功，是个大功臣，而且，顾天不管怎么判，都该是死刑，他就算真的杀了顾天，那又能如何？”
    “现在躺在地上的，是我妹妹！”
    “这个么，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妹妹，好像是主动挡在顾天前面的。这也不关安启明的事情啊。赵岭，顾天是国际通缉犯，叶念竟然舍身救他，我现在，有权怀疑，叶念，或者说，你们赵家，有可能通敌卖国！”陈锋淡淡地说道。
    “陈锋，你这个……”赵岭简直要爆炸了。
    “赵岭！”一道冷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岭看向了霍琛，有些紧张；“老大，小念怎么样了。”
    “子弹在肩膀，我已经做了止血处理。但是，现在需要立刻手术，把子弹取出来。”霍琛面沉如水，抱着叶念的手，微微紧缩。
    顾天只是愣愣地看着叶念，仿佛陷入到了某种久远的思绪中，一直没有抽离出来。
    陈锋挥了挥手，让人把顾天带走。
    然后，他笑了笑：“放心吧，我们随后就有军用飞机到，立刻就能启程。五六个小时，就能到天京市了。”
    叶念中弹，陈锋倒是没有想要刻意拖延什么的。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何必给自己惹一身骚。
    而且，叶念不过一个女人，她的生死其实影响不了什么，甚至，她好好活着，是一个更好的结局。
    因为，叶念刚刚给顾天挡枪，这也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他倒要看看，有一个通敌的女儿，赵毅这元帅的位置，坐不坐的稳。
    陈锋心里打着小算盘，不仅没有拖延，反而立刻找来了军医，全力治疗叶念。
    军用飞机的速度，飞行路线都是最好的，速度也比寻常飞机要快。
    几个小时后，叶念就躺在了病房里。
    她的伤势在子弹，再加上霍琛处理得当，军医也已经做了基本处理。她的手术很顺利，子弹很快就被取了出来。
    只是叶念的脸色，还是稍微有些苍白。
    “小念，你怎么样？”黎华音一直守着，看见叶念醒了，第一时间走了过来。
    她的眸中，全是心疼的光芒。
    她的女儿，真的是最命苦，怎么这劫难一波一波的，就没有停过。
    叶念看着黎华音，眸底闪过了一丝内疚的神情。
    她强撑着要坐起来。
    “你快躺着，现在你可不能乱动。”黎华音赶忙阻止。
    但叶念还是坐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妈妈，对不起。”
    “怎么了？”黎华音一脸茫然：“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叶念低着头：“我……我救了顾天，好多人都看到了。”
    说真的，救顾天这件事，相当于她的一个本能，叶念从另一边绕上来，走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毕竟过去五年，她和顾天，都是这样相互扶持下来的。
    她救过顾天，顾天也救过她。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她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她后来隐隐听见的那些议论声，也证明了这一点。
    顾天是国际通缉犯，她作为赵毅的女儿，救下一个通缉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这根本会牵连整个赵家。
    黎华音明白了叶念在纠结什么，她不由笑了：“我还以为什么呢，是这个啊。小念，没事的，那个顾天被关进去之后，十分配合地交代了很多事情。因为他的交代，国家掌握了好几个犯罪团伙的踪迹，马上啊，就能把这些团伙一网打尽。现在都说，你之所以救下顾天，就是为了得到这些资料。若是有人再在你面前质疑这些，你只管一个嘴巴打过去。”
    黎华音说的云淡风轻，显然，叶念救下顾天这件事情，确实毕竟没关系了。这其中，有赵毅和霍琛的运作，但最重要的，还是顾天的配合，以及他交待出来的那些资料，确实很重要。
    顾天，十分配合么……
    叶念的眸底闪过了一丝恍惚。
    第408章 最后一面
    “因为顾天交代得当，他的身体，又即将崩溃，现在，他已经被转移到了军方医院里。”霍琛开口了：“我争取到了一个和他见面的机会。小念，你去吗？”
    “小琛！那个顾天这么丧心病狂，虽然小念救了他，但他就不是一个记恩的人，小念现在，又身体虚弱，你让小念去看他，这不是……”黎华音有些担忧地碎碎念了起来。
    “我去。”叶念却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霍琛看着她的眸中，是包容和了解。
    这一个好，听起来平淡，但叶念的眼眶，却有一丝发红的冲动。
    她突然有点妒忌以前的自己。
    何其有幸，能够得到霍琛全心全意的爱情。
    “你们两个……”黎华音见两人的已经打定了主意的样子，只能应了下来，顺便交代霍琛一定要好好照顾叶念。
    霍琛应了下来，然后带着叶念，去了顾天所在的军方医院。
    因为希望顾天能够多交代出一些来，顾天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他有一个单人的病房，有专人的照顾，伙食也有专人送过来。
    霍琛和叶念到的时候，顾天正坐在从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他的身体越发沉重，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每天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听到响动，他回过头来，然后看见了霍琛和叶念。
    他笑了笑：“你们来了。”
    他的模样笃定，似乎一直就是在等着他们两个。
    “是。”霍琛点了点头：“我们来了。顾天，多谢你给了血清，小念注射后，毒素已经解了。”
    顾天偏开了头：“就算不解，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无非是昏迷一两天罢了。”
    “解开，总比不解好。”霍琛说道。
    顾天却沉默了。
    他突然低笑了一声：“真是好笑。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你却因为这个谢谢我。”
    笑着笑着， 他的声音就有些干涩了起来。
    他好像和霍琛，正好是相反的。
    霍琛因为一件小事，可以谢他，他记的是恩。
    而自己，似乎永远记得都是仇。
    哪怕之前再如何，只要有人背叛了他一点点，他就把这一点点放大无数遍，然后怨天尤人。
    大概临死前，人总是看的特别清楚。顾天现在就觉得， 这个下场，真的是他应得的。
    “顾天。”沉默的气氛中，叶念开口了：“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