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他先侧过头去,与这几位长老们道:“几位师兄师弟,这就是净怀、净古和净涪他们了。”
    再然后,他又回头向着净怀、净古、净涪三人介绍道:“来来来,都来见过几位师叔伯……”
    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便又是一一见过诸位同门长老,顺带着还收了好几件见面礼。
    简单见过之后,一位长老笑看着他们,又侧头去与清壬道:“师兄,我看他们忙活了整整一场羯磨,也都是累了,便就放了他们去吧……”
    旁边的几位长老也都一一出言相劝。
    清壬本也无意要强留净怀、净古和净涪再和他们多说什么,如今被旁边诸位长老一劝,便顺势而下,道:“是了,还是我想得有差。你们刚刚受戒,获得戒体,也是该回去琢磨琢磨的。嗯,既如此,我们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就都回去了吧。”
    “回去之后,好好闭个关,再有什么不明白的,等出关了再去寻我们来问就是了……”
    “可不是,我们这些师叔伯的,就不是空领了名分,摆着好看的……”
    “去吧,回去好好自己体会体会,自己的戒体,总归自己弄明白才好……”
    诸位长老也在一旁,一人劝了一句。清壬就只是站在一侧,始终微笑注意着众人。这会儿,他倒是显得沉默。
    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又是弯腰一拜,谢过这些长老们的好意。
    但在离去之前,净怀和净古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望了望另一侧的净涪,以目光相询。
    净涪面上踌躇一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得了净涪应允,净怀和净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净怀开口道:“诸位师伯师叔,我等心中实有一件事不明所以,不知诸位师伯师叔能否开解我等?”
    清壬本正要领着几位师兄弟转身离去,忽然听得净怀这话,便就停下了动作,又仔细打量了净怀、净古、净涪三人几眼。几位长老俱各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站在前方的清壬。
    清壬也正打量着净怀、净古、净涪三人,察觉到几位师兄弟的目光,也就转了视线望来。
    清壬笑了一下,才转头去看净怀,道:“你且说说。”
    虽然清壬让净怀说来,但他和他身后的几位师兄弟也都约莫能够猜到净怀到底想说的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就见净怀往前迈出一步,向着清壬等长老的方向弯腰一礼,才抬头问道:“诸位师叔伯,净涪师弟他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壬与诸位师兄弟对视一眼,才对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道:“净涪师侄此事,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约莫有个猜测而已。”
    净怀、净古两人齐齐皱了眉头,只有净涪依旧垂眸默然静立。
    已经彻底褪去清晨凉意的微风吹过,牵着净涪宽大的袖摆前后来回的轻荡,宛如最是调皮的幼童,自个儿玩得开心欢快。而净涪……
    净涪就垂眸站立在微风中,任由风动,尘动。
    这一份超然的心境,别说净怀、净古等同辈的修士难以匹敌,就连清壬自己,也觉得……
    清壬收回望向净涪的目光,但也未去看净怀、净古两人,而是垂落下去,声音放得平而缓:“非人,非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之后,清壬便领着他身后的几位师兄弟一并回去了,只留下净怀、净古、净涪三人仍站在原地。
    净怀、净古两人当下就皱紧了眉头,口中还在不停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但作为当事人的净涪,却只是稍稍拧了拧眉,就往前迈出一步,放大动作幅度,惊醒净怀、净古两人。
    净怀、净古两人正觉得不解,转眼往净涪望去,却就见净涪往前迈出一步,以一种不同于他往日的速度缓慢地弯腰一拜。
    净怀、净古两人恍然大悟,连忙就合着净涪的动作,向着清壬等几位长老禅师离开的方向弯腰一拜,礼送他们离开。
    与净涪一道走回暂居禅房的时候,净怀、净古两人仍自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那两个词。但不管他们这几番来回的,都想到哪里去,还是摸不着一点头脑,反觉得越扯越乱。
    净涪看着净怀、净古两人脸色苦恼,几乎都要成了苦瓜模样了,便加重了脚步。一步步的,落地有声。
    净怀、净古正苦恼间,忽然听得一声声脚步声在身边响起,不疾不徐,不快不慢,节奏分明。
    净怀、净古循着声音望去,正是净涪。
    净怀、净古两人又愣愣地对视了一眼,这才定了神。而等他们定神后,才真正的望见对方眼底尚未褪尽的混沌和烦躁。
    净怀、净古心头一个激灵,当下清醒过来,齐齐向着净涪弯腰一拜:“多谢师弟点醒!”
    第248章 魔身爆发
    净涪退后一步,往侧旁避让开去,又摆了摆手。
    净怀、净古只是一笑,齐齐将心底升起的苦涩吞去,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净涪无声勾唇,将那丝略带嘲讽的笑意悄然隐下。
    随意依靠在暗黑皇座上的魔身却在这时睁开眼来,远远地送了一句话入识海,落在净涪心田处。
    “你的这两位师兄,可真的是关心你啊……”
    他的话很轻很飘,但在“真的”这两个字上,又似乎略略停顿了一下,更似乎咬音咬得更重了一点。
    魔身的意思,净涪本尊明白。但他更明白,这话其实真不是对他说的。
    作为魔身真正想要奚落的对象,佛身却不放在心生。
    他自布满整个识海的金色佛光中显化出身形,冲着侧眼的魔身笑了笑,轻声道:“到底……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佛身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但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魔身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净涪本尊身侧的净怀和净古两人,哼了一声,身体往后一靠,再度倚在了暗黑皇座上。
    佛身和魔身之间根本无须话语,便已经你来我往地挤兑了一个来回。
    净涪本尊压根就没有看他们两人一眼,任由他们自己玩去。而且,这何尝不是一种交流?
    至于净怀和净古两人,虽然是一路同行,最后一起到达天静寺一起接受比丘戒的同寺师兄弟,但净涪和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其实还比不得他与净罗、净尘、净思三人。
    别看他们两个刚才很是着急着要为净涪的口不能言找出一个原因,然后为他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的样子,但事实上,他们两人真正为着净涪着想的心思,压根就连三成都没有。更多的,其实还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好奇和平衡。
    你净涪不是厉害吗?不是运气好吗?不是小小年纪就能得授具足戒吗?不是受戒所得的戒体比我们好,比我们受长老看重吗?不一样还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不一样还是连问题的真正原因都找不到?
    这样的心思,净涪魔身、佛身以及本尊都是洞若观火,了如指掌。所以魔身才用那样的一句话挤兑佛身。
    刚刚受戒成功获得戒体的佛门比丘,心思不一样还是带着嫉妒的阴暗?
    但这样的挤兑挑拨,不说佛身,就连净涪本尊也都压根不放在心上。
    于佛身而言,是因为这两位同寺师兄到底对他还有几分真诚的善意。而且净怀、净古两人顶天了也就能对他说上几句似真似假的闲话,又不会真的对他用手段,他又如何会在意?
    至于净涪本尊,那就更随意了。不过两个路人,又要让他如何?真的惹他烦了,自有他们自己的苦头吃。
    净怀、净古不知道净涪的心思,但他们自己这会儿全都在反省自己了,又哪儿能够分出心神去注意净涪的动静?是以这三位新晋比丘一路沉默地往回走,谁都没有出声打破沉默。
    沉默着,沉默着,三人就走到了净怀、净古的禅院。
    毕竟,他们两人的禅院离戒场的位置是要比净涪那小禅院与戒场的距离近上一些的。
    净怀、净古在禅院院门处站定,净古还在沉默,净怀却已经想得通透了。
    他转过神来,正面面向净涪。
    净涪停下脚步,也望向了净怀。
    就算净怀还没有开口,净涪也能猜得出他想要说的话。他的心思,连净古都能够猜到,更何况是净涪。
    净怀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旁边的两位师弟看得清楚,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净涪,看着净涪那一双干净坦然的眼睛。
    净古站在一旁,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只是拧着眉头沉沉地站在一侧,低垂着头任由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地上,并不去看那两人。
    净怀复杂得几近混沌的眼底渐渐沉淀了种种杂质,变得清澈透明。他长吸了一口气,捧着手上的衣钵,弯腰就是一拜。但他也就仅仅是这么一拜,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入了禅院,只留给了净涪和净古两人一个背影。
    不说净古,连净涪都觉得有些讶异。
    但也就是这样而已,净涪眨了眨眼睛,便转了头去看净古。
    净古也正望着净怀远去的背影发怔,察觉到净涪的视线,他也就愣愣地转了目光往净涪这边望来。两人沉默了一瞬,最后,净古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净涪师弟,等过得几日出关后,再一起往清壬师伯那里去?”
    净涪点了点头。
    净古又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净涪看着净古捧着衣钵入了禅院,才继续往他自己的小禅院走。
    识海之中,佛身安静得很,倒是魔身,还在无边暗土世界里闲闲地点评道:“不是我说,这净古就是比不得净怀……”
    佛身倒是好脾气,既然魔身说了,便也在一旁搭话:“净古师兄,是比不得净怀师兄。和净古师兄比起来,净怀师兄要更坦然一点。”
    净涪本尊没有理会他们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径直往他的小禅院走。
    很快,净涪就看到了自家小禅院的院门。
    周围没人,净涪随手就将手上那一直捧着的衣钵等物什塞到了身上挂着的褡裢里去。
    他推开院门,迈步走入禅院中。
    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就在那儿等着了,净涪才刚刚迈过院门,随手阖上门扉。院中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卷夹起阵阵清气,就往净涪位置飘去。清气夹杂在凉风中,缠绕在净涪身侧,就是恋恋不去。
    净涪微微转了个方向,视线精准地落在了院中他种下的那一株菩提树树心位置。
    然而,哪怕他看得再是仔细,那一直在菩提树树心位置处安眠的菩提树树灵,却还是在昏然沉睡,半点没有清醒的意思。
    净涪定定地望得那菩提树树灵几眼后,才收回视线,径直推门进屋。
    他入得屋后,也不去哪里,就往佛龛的位置去。
    净涪又是就在旁边的清水净了净手,用细布擦干净手上的水迹后,他才取了旁边的线香,就着佛龛前的青灯点上。
    净涪捧了飘起细烟的线香在手,恭恭敬敬地三拜过后,才将手上的线香插入了香炉了。
    净涪礼佛的时候,识海里格外的安静。不说佛身,便是魔身,也都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未曾出声打扰。
    直到净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坐了,阖目入得识海之中,在识海里显化出身形,魔身才远远地递过一句话来:“所以,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来说一说戒体这个问题了?”
    他这一句话递过来的时候,原本被佛身仔仔细细拢在手里,又用自己的气息掩得严严实实,未有漏出半点气息的那一缕极细极浅的魔气陡然一扬,当空一个扭转,径直回到了净涪识海的的右侧。
    而随着这一缕魔气的回归,原本占据了这一整个识海的佛光也在刹那间被暴涨的魔气逼得节节避退,最后倒卷回了净涪识海的左侧空间。
    净涪本尊就站在中央位置上,一身分割左右两侧虚空。
    魔身根本就不去看佛身,只定定地望着净涪本尊道:“本尊,我为魔身,可是三身之一?”
    净涪本尊点了点头,坦然地迎上了魔身的目光,道:“是。”
    “三身一体,各自平等,”魔身特意顿了一顿,才又看着净涪本尊问道,“可是真的?”
    净涪本尊又是一个点头,再一次应道:“是。”
    “呵……”魔身笑了一下,又问道,“刚才在那戒场上,他以身受戒,戒体入身,我真的能够掌控身体?!”
    说完这么一句,魔身原本只是有些凉凉的语气,顿时就变得冰寒:“我可真的能够掌控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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