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佛身也只是由得她。
路不长,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自然就没有花费上太多的时间。
很快的,他们一行不知几人就已经站到了村口边上。
众目睽睽之下,净涪佛身合掌又跟张刘氏拜别,“女檀越留步,我且去了。”
张刘氏也是还礼,早先的好心情此刻也已经尽散,丁点都不剩了。
“愿师父一路顺利。”
净涪佛身点头,又对后头那些不知从那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一群人合掌拜了一拜,才站直身体,转身上路。
张刘氏连同一众村民们站在路的这头,定定地望着净涪佛身越渐走远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
到得净涪佛身的背影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他们视野里,他们也才上三三两两地散了。最后转身离开的,是张刘氏。
不过她才往她家的位置走了几步,就见孙老娘在她四个儿媳的簇拥下迎面过来。
她们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种莫名笃定的欢喜笑意。
来找她的。
张刘氏心里明白。
而这些人找她想说的什么,又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更明白。
张刘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又将目光远远地放落在孙老娘这一群人的后头。
孙五就站在那里,也正往这边望来。
那目光里的欢喜不知怎么的,竟然叫张刘氏心里隐隐作呕。
明明今日的这种种,在今日之前,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而每一次,她都会笑出声来,脸上、眼里都带着跟孙五一般无二的欢喜。
“呵……”她笑。
后头张刘氏跟孙五的事情,净涪佛身在离开那处村落之后就再没有关注过。
也不需要他多加关注,张刘氏不仅不笨,其实还相当的聪明。
不然你看,这世间寡妇像张刘氏这样无子却又能承继乃至护住前夫家财,不受夫家公婆拘束,不被娘家吞没,还能条件不差地过上三年余守寡日子的,有几个?
有了底牌,又会借势,净涪佛身想不到张刘氏吃亏的理由。
有那个空闲,他还不如关注一下其他,譬如白凌跟五色幼鹿。
净涪佛身边沿路往前走,边探查一下白凌跟五色幼鹿的情况。
当然,净涪佛身也就只是查看一二而已。看过,见白凌和五色幼鹿没有生命上的威胁,他也就收回目光了。
白凌和五色幼鹿是完全不知道就在方才的顷刻间,他所追随的那个人,它的主人,他曾经查看了一下他们的状况。
他们还在紧锣密鼓地调养自己的身体,以期尽快养好自己身上的伤,恢复状态,根本无暇分神四顾。
净涪佛身看过他们两人之后,就又调转目光看了看此时还留在无边竹海中央处的杨元觉。
杨元觉是真的忙得兴奋至极,忙得不亦乐乎,险些要将其他事情统都抛到脑后去了。
他在竹海里的每一处角落中转过,查看这无边竹海里的每一处或天然或因它们这些生活在无边竹海里的异竹调度、掌控形成的阵禁,折腾它们无边竹海里的每一株异竹。
是的,每一株!
几乎是无边竹海里所有的异竹都被杨元觉折腾了一遍,有的甚至还是好几遍。
从上古时代就已经诞育灵智的他自己,到才刚刚冒出个芽苗来的新生儿,但凡是异竹,就脱不出他的黑手去。
说实话,竹主很想将忽然闯进他们无边竹海说要研究什么阵禁,几乎要将它们这些异竹折腾去半条命的修士赶出去。
哪怕拼了半条命,他也愿意。
可惜,哪怕他愿意拼了半条命去拒绝杨元觉出现、滞留在它们无边竹海,可无边竹海乃至整个景浩界本身,却不允许啊。
每每生出那个念头就总会被景浩界天道警告从无侥幸,此刻也一样被封禁活动半个时辰的竹主几乎气炸。
虽然说他自己的本体就是一株异竹,是植物,植物扎根就不会轻易动弹,被封禁警告又被让喜爱动作的竹主还是很生气。
但是一是技不如人,二也是景浩界天道其实极其虚弱,已经经不起再多的消耗。这两种矛盾的情况压下来,竹主也是束手无策的无可奈何。
哪怕现下的景浩界前所未有的虚弱,可作为修士,生活在景浩界中的竹主还是拿景浩界天道没有办法。
更何况,竹主自己也不想为了他的一点动作而加速景浩界天道的毁灭,乃至是整个景浩界世界的破灭。他还不想日后迎得主人归来,却将主人的洞府给丢了。那时候他要怎么跟主人交代?
杨元觉似乎知道竹主的气结,他贱贱地抬头,对着竹主所在嘿嘿地笑了两声,又抬起了他那只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他面前那株异竹的竹身。
这株异竹相当的特别,它的竹身高矮、竹竿粗细,都和这无边竹海里其他生长着的普通竹树一般无二,全没有丁点异竹的模样。真将这株异竹混入道那些普通竹树里,一眼看不仔细怕都认不出来。
而压正因为如此,蹲在这株异竹前方的杨元觉才能非常顺利而自然地一把抓住这株异竹的竹身。
被杨元觉这个近年,不,是万万年来无边竹海中异竹最讨厌的人类排行榜榜首的家伙一把拽住,那株异竹心里先就觉得不好了。
它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阵修,惊惶又哀戚,“你……你想要干什么?”
——简直活像是被街上好色纨绔拦下的小姑娘。
杨元觉嘿嘿笑了两声,态度相当友好地问候道:“在睡觉呢啊,怎么样,睡得还好吗?”
问是这样问的,态度也相当不错,可杨元觉的手还抓住人家的竹身啊。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想要再加力一样的。
异竹心里发苦。
这家伙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见不得人家睡觉。要有谁给他睡着了,他就一定会出现在人家旁边,非要搅得人家不安宁了他才快活!
坏到了家的人类!
这株异竹心里是这样咒骂的,也很想要摇头说不,可想一想这人在这些时日里的丰功伟绩,它也就歇了其他的心思,老老实实地点头,“还好。”
“哦……”杨元觉拖长了声音,“原来只是还好吗?这样普通的话,那要不要……”
异竹不敢让杨元觉这话说全,它自己一把抢过话道,“舒服,很舒服,最舒服不过了。你要不要也来试……呃……”
异竹一时间更恨自己嘴快。
跟谁说什么不好?偏要邀请这个坏家伙来试一试睡觉?!
可还没等异竹自己反悔,杨元觉先就咧开嘴笑答道:“好啊好啊……”
“就是在这里吗?”
他打量了周围两眼,似乎想要找一个风水宝地好将他自己的床榻摆上去,让他也好好地睡上一觉。
异竹更懊悔了。
不过在杨元觉将他的风水宝地找出来之前,他就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从远方投落到他的身上。
他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异竹还在懊悔呢,都要开始考虑搬家的可能了,却忽然听得那位煞星自顾自地嘀咕道,“唉,事情还没有忙完,我还不能睡啊……”
“得等这边的事情忙活完了,我才能睡个安稳觉啊……”
“咦?”那边的异竹可不知道杨元觉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注意,它都没顾得及庆幸自己不用搬家,先就被杨元觉的话给吸引去了。
杨元觉可没心情给这株异竹解释,他似是在跟谁解释一样地又嘀咕了两句。
净涪佛身摇摇头,道:“幸苦你了。”
杨元觉顿时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是已经流出来了。
“啪嗒”的一声,两滴泪水从杨元觉眼眶处溢出,滑过他的脸庞,重重地打落在他的脚边。
杨元觉面前的异竹毛骨悚然地看着那被杨元觉眼泪打湿的小小阴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搬家!一定要搬家!
杨元觉不以为意,他哀哀戚戚地抬起衣袖,拉着袖子擦拭过自己的脸,声音哽咽,“你知道我的心里的辛酸就好……”
“我这一生啊,得你这句话,怎么都值了。”
饶是净涪佛身,在这一刻也想要颤抖一下身体好将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给抖落了,更别说是就在杨元觉面前的那株异竹。
那株异竹被杨元觉的这一番唱做念打给吓得肝颤,竟然忘了杨元觉的手还紧握住自己的竹身,竹子上方的竹叶升起一道青色的灵光。
第662章 木树
灵光闪烁间,竟就要直接将这株异竹带走。
杨元觉本还在演戏,却被胆小的观众打扰,心里不大得劲,于是握着那株异竹竹身的手一下子用力拽紧,手中灵光闪烁,竟是直接就将那株竹身的腾挪给打断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那株异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
它一时瑟缩,连它的枝叶都因为它自己的这般作态而左右摇摆起来。
那边的杨元觉竟然还抬头望了望左右,无辜地问:“咦?是起风了吗?”
“这风真是……有点大啊。”
那株异竹深以为自己得救了,连连点头,直将它早前呼啦啦左右摇摆的枝叶又晃荡出了上下起伏的波浪,“是,是风太大了……”
杨元觉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着道:“风太大的话,会影响人睡眠质量的,不好,不好……”
异竹总是因为一直待在这无边竹海中避居,除了定期展开的竹海灵会之外,少与外头的人修打交道,可这不代表它就是一个傻子,真信了杨元觉这胡口扯来的话。
杨元觉这样的修为,真要能因为风太大而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的话,那才真是见鬼了呢。
但是吧,异竹心里明白归明白,真让它开口跟杨元觉掰扯,它又没有那个胆子。所以它也就只能哆嗦着身体蹲在一边,不敢接话也不敢不接话,活得格外的可怜。
竹主自然也是看见了他们这边的“友好”交谈的,可他又不能现下直接将那株异竹从杨元觉的“毒手”中拯救出来——毕竟杨元觉蹲在那里也不就是为了逗弄他的小辈,是要观察确定那片界域上的阵禁的,而他那个惨兮兮的后辈却又是那片界域阵禁的阵眼,实在轻易抽身不得——他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杨元觉“嘿嘿”笑了两声,松开他自己紧拽着那异竹的手,将异竹那死里逃生的庆幸模样视而不见,相当和善地跟异竹打商量,“放心,我不会抢了你的地方的。这里不是土就是竹……”
连张床都没有的地方,真躺下去又能睡得多舒服?便是将他那个宝贝床榻给取出来摆上,也一样的难得安寝。
到底这处地方,可是那位竹主的地盘呢。
记起这一点,杨元觉看这左右的环境都有点不大友善了。
异竹不知道杨元觉心中所想,边听杨元觉说话,边回应也似地连连点头。
事实上真要说得清楚一点,异竹这会儿根本不在乎杨元觉说的都是什么,只要他走得远远的,不来祸害它,祸害它家兄弟姐妹,祸害它们竹海,异竹就觉得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