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浔把他叫到医院的天台,早已没有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笑,却只达皮肉,眼底的欲望与贪恋呼之欲出。
他勾起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路逍言,你骗了末末吧,那天你根本就是和黎牧在一起,是你抛下了他。”
他当时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身侧的拳头握紧,眼中涌上警惕。
“你怎么知道?”
温浔继续笑着说:“你管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我还有证据。”
“如果末末知道你在生死关头抛下她弟弟选择苟活,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声音,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没有!我是想救他!”
“这都不重要了,事实就是当初不是你坚持要爬那座山,我们都不会有事!”
“现在黎牧躺在床上,末末天天偷偷地哭,你看着不会愧疚吗?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她身边。”
温浔指着他胸口说完这番话后,他像是全身被抽空了,没有一点力气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他当初盲目的自信造成这样的后果。
这些天所有的愧疚悔恨涌上心头,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用仅存的一点清醒问他:“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温浔笑。
“你也不笨。”
“我听温葇说你签的公司让你去韩国训练一年,刚好她也想去。”
“就这样,你离开一年,期间不许联系她,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而且,黎牧醒来了你该如何面对他?所以,你现在离开末末是最好的选择。”
终于,他压不住心里的怒火,狠狠地一拳揍在他脸上。
“温浔,老子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把我的事弄那么清楚,等着在这里阴我!”
“你他妈还是人吗?”
他不急不缓擦擦嘴角的血,理直气壮的语气。
“路逍言,我告诉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明明我先认识黎末,明明她从小在我家长大,凭什么她要跟你这个纨绔子弟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出人意料地留在c城读大学,如果不是我盲目自信地去了北京,你以为你有机会?”
“你趁我不在时抢走了她,我要求你离开这一年是应该的!这样才算公平!”
“一年,是属于我的一个公平的机会,如果那时她还在等你,我会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当然,如果她选择我,你只能愿赌服输。”
“怎么,你敢赌吗?”
那是他人生最挫败的时刻,每次午夜梦回,用烟酒麻痹自己时,他都很想回到那天,打死当时答应温浔的自己。
他那时不够成熟,想法太过简单,他不敢面对她,面对黎牧,所以选择了逃避,他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
却不想,时间有时只会让一切物是人非。
他走了,走得猝不及防,登机前突然地给她发了一条告别短信,那个傻姑娘追到了机场。
他那时,已经过了安检,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她,他强忍着眼睛的酸涩感,忍着自己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只是看着她,想用着短暂的时间把她的样子完全刻入脑海。
他不敢过去跟她告别,他知道,他过去了,就不再舍得离开。
跟他一起的温葇轻声问他:“要上去说句再见吗?”
他垂眸,却摇了摇头,声音在颤抖。
“温葇,拜托你,帮我跟她说一句好不好?”
“让她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一定回来找她。”
他不敢再看她,选择转身离开。
如果他再看一眼,他会看到听完温葇的话的那个姑娘,表情有多么悲痛欲绝。
他在国外,会打听她的消息。
听说黎牧终于醒来了,但昏迷过久,醒来后丧失了他们去川西的那次记忆。
温浔嘲笑他,说老天都在帮他。
而他却活在自责与愧疚中,他一直欠他们一句道歉。
异国他乡,午夜梦回,他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她,却发现,那个号码早已是空号。
她,狠心地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
终于等到回国那天,他却发现,他的姑娘,他已经找不到了。
***
这次,隔着电话,他终于把三年前的一切都告诉她,他紧紧握着手机,低着头,手心里浸满了汗。
他像个等待凌迟的死刑犯,那样的小心翼翼,表情,像是怀揣着世上最大的悲伤。
他愿意接受她所有的责骂,甚至于,他情愿她狠狠地打他一顿,把他打得半死,只要她不离开他。
这几个月的幸福他已经戒不掉了,因为太过美好,所以他有许多跟她坦白说明三年前的事情的机会,他都放过了。
他真是个该死的人。
很久,久到他以为她挂断电话了,那边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她说:“你知道温葇那天跟我说的是什么吗?”
她还轻笑了一声。
“她说‘你不要我了,’她说‘王子还是放弃了灰姑娘’。”
说完这句话,她喉咙终于忍不住酸涩,眼泪喷泄而出,她捂着嘴巴,不想让他听到。
他还是听到她的哭声,所有强装的镇定灰飞烟灭,他慌了,就像他所处的沙漠上的一粒沙土,在这茫茫黑夜手足无措地寻找方向。
他红着眼睛,对着电话那边嘶吼,边说边狠狠甩自己的耳光。
“黎小末,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好不好?”
“我是混蛋,我不该让你伤心,我替你打我,你别哭了,你再哭我要崩溃了。”
她是怎样坚强的姑娘,听见她的哭声他就像万箭穿心。
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到她的身边,即使被她打被她骂,他也要紧紧抱住她。
又是很久,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路逍言,如果你当时告诉我一切,我不会怪你,我会原谅你。”
“但我容忍不了的,是你一直以来的欺骗。”
“还有,你怎么可以在我最艰难最需要你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跟其他女人一起离开?”
第26章 醉酒
黎末很快把电话挂了, 她不想他们隔着电话彼此情绪失控,她觉得,他们需要冷静地去想一想。
他们不再只是相恋的情侣,他们已经结婚,甚至有了孩子, 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冲动, 彼此冷静地想想问题, 再去面对、解决, 才是完全之策。
他之后还打来了电话, 她拒接了,改回信息。
她说:我们都需要冷静, 给我一些时间。
他删删改改,回了一条:好, 你早点休息。
之后,又发了一句:黎小末,我回去后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还有一句话,他憋在心里, 没有说出来。
黎小末, 等我回来,不要离开我。
他看着手机,屏幕黑了就傻傻地点亮, 却始终没有等来她回的信息。
这个夜晚, 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而黎末, 躺在床上,眼睛却始终是睁着的。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走了十几天,今天她却感觉这个家格外冷清,冷清得她久久不能入睡。
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很快明白,因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晚上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入睡。
找不到换洗的衣服,他会在阳台苦恼地叫“黎小末”。
睡觉前贴着她的小腹,温柔缱绻地叫“宝宝”。
还有睡着了,紧紧抱着她时,口中无意流露出却饱含依赖与情深的“老婆”。
甚至,这十几天他在外面,他总坚持和她通着电话,等她沉沉入睡,才把电话挂了。
他怕她孤单,害怕,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即使相隔千里,也给她陪伴与温暖。
想到这些,她眼睛又红了。
有他在的所有小温暖涌上心头,很想很想他,可是,现在又没办法面对他。
她忘不了三年前地狱般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去的,黎牧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父母已老,整天以泪洗面,才刚走出校园的她,好像一下子变成一个家庭依靠的脊梁。
她整天待在医院,做着实习医生又苦又累的活,还要照顾黎牧,为他到处借钱,甚至她为了挣钱偷偷兼职过医药代表,被各种医生病人鄙夷,痛骂。
每次她坚持不下去了,扶着医院冰冷的墙壁,想哭,却发现眼泪都已被榨干,那时她会想起那个总把他抱在怀里的路逍言,可是,他不见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地和别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