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徐风听着听着,眉心蹙了下,看向面目平和的梁春雨。
她脸上倒也没有委屈和急于辩解的神色,只是在人事问她:“你还来不来上班了”的时候抓紧时间插了一句嘴:“来的,就快到了。”
人事听见了之后又借题发挥,现在才来,都几点了,你干脆不用来了……。
徐风忽然伸手把梁春雨虚抓着的手机拿过来贴在耳边,入耳便是喋喋不休的苛责。
他看一眼梁春雨,向她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徐风打断对面怒气冲冲的声音:“她出来替郑淼办点事,现在开车。”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从容且冷静,还算礼貌。
对面静了一下:“你是?”
“我是徐风。”
这次对方沉默得更久。
两人说了几句,徐风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中控台:“跟她说清楚了,等下不会为难你的。”
“麻烦您了,谢谢。”梁春雨真心感谢徐风解围。
“没事。”徐风有些无聊,转眼去看窗外。
两人一路无话。
车子开到公司楼下,梁春雨拿了手机塞回包里,两人下车。
梁春雨把钥匙给徐风,徐风瞥了一眼没接:“直接给你们人事,他会还给你们老板的。”
商贸城的电梯大,而且缓慢,一路上到四楼,两人不发一语。
没别的,就是谜般的沉默。
开电梯门的时候,梁春雨说:“我先走了。再见”
“嗯。”徐风正在发简讯,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没抬头:“再见。”
梁春雨走了出去,拐个弯就消失了。
徐风按上关门的按钮,想了想这个女生,觉得挺神奇的。
她好像没什么表情,对别人也没什么好奇心。
梁春雨把郑淼车钥匙给人事的时候,人事的表情有点好看的。
人事跟着郑淼干了n年,换了三个公司,做一个败一个。
好在郑淼有爹,爹地呢,有钱。一个公司败,就有一个公司开。
对人事来讲,铁打的老板流水的公司,她也算是郑淼手下的元老了。
但就是这么n年里,她跟郑淼这个整天胡吃海喝的挂名老板也没说过几句话。
再说徐风,楼上传媒大公司的总监,那跟他们这楼的小公司真的不是同一个级别,是真的大公司。
徐风去年因为开发了新客户群在商业圈很是火了一阵,据说家世很不一般,才貌双全的传媒男神,人间贵子雪花神龙,全公司都知道这么号人物。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三个小时的功夫,梁春雨做了什么跟这俩个人混到一起的?
梁春雨旷了几个小时,有点过意不去,主动解释道:“我帮老板开车。”
人事看起来并不相信:“那徐总监……?”
梁春雨:“他跟老板一起吃饭。”
人事还是心存疑虑:“老板怎么找你开车?”
梁春雨想了想:“他应该是自己懒得开。”
这解释没毛病,郑淼就是懒得开。
**
徐风上了五楼,刚进办公室,就看见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了个人,左滑来右滑去看着是挺欢脱的。
秦晏舫看见徐风走进办公室,站起来笑着说:“玩忽职守,去哪了?”
“吃饭,”徐风说着上下打量秦晏舫,“你跑到我这边来干嘛?”
“查岗呗,看你这不是被我逮到了?”秦晏舫笑嘻嘻的。
徐风点头:“下次公司职务调动的会议,我建议你调去考勤小组。”
秦晏舫是广告策划部经理,徐风是运营部的总监,高中一起读过几年书,关系蛮好的。
徐风走到办公桌前,笑道:“鸠占鹊巢,你起来。”
“哎,我听说郑淼的大款爹又给他折腾了个小公司,就在楼下,是不是真的?”秦晏舫站起身趴在办公桌边沿。
“嗯,刚和他吃了顿饭。”徐风坐回办公椅,翻了翻桌上的文件。
“啧啧,”秦晏舫叹了口气,艳羡道,“你们这种富二代真可怕,说创业就创业,赚了进自己口袋,赔了爹妈担待。起来了是商界精英,倒下了就当仰望星空。”
徐风歪头看他:“你给我解释下,什么叫‘你们这种富二代’?怎么就‘你们这种’?大家都是人民群众,你可别想搞分裂,随便给人打标签啊。祖国至今还未统一,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动动嘴皮子就挑拨离间想破坏团结的。”
“行行,我也就是这么一感慨,你给我安的这罪名这可够大的,”秦晏舫摆摆手,“你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几年才混上来的,我能不懂吗?我懂。正因为我懂,才更嫉妒你,要家室才华相貌一样不缺,你tm开挂了吧?”
“啧啧,”徐风坐回椅子,“平时不觉得,听你这么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我现在还真有点成就感了。”
“我靠,你怎么这么找打。”
……。
郑淼这个拿钱不干事儿的挂名老板对梁春雨印象十分之好,自从梁春雨一脚油门将他的车子带出死角,她的这门技艺就给了他一种难以磨灭的惊艳与好感。
好比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忽然朝他挥出了两只大白鹅的翅膀,郑淼眼前一亮,既惊且叹,心里想的是:我靠!人才!
而且他觉得,梁春雨这个人,艺高话不多,实诚,可靠。
诚实的人理应受到奖赏,是人才,就该为他所用。
于是他决定破格把梁春雨从会计助理“提拔”为司机。
想一出是一出的郑淼第二天就进了会计办公室,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梁春雨:“小春,以后我出门就叫你了啊。”
这种信任对梁春雨来讲是个磨难。
她勉为其难给郑淼当了几天免费司机,郑淼这人是个二世祖,没本事但是摊上一个十分有钱的爹地。从年轻时养成昼伏夜出的习性,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夜幕降临才是夜生活的起点。
梁春雨自从接了他的车钥匙,就没在公司好好待过几个小时,早上跟着老会计学制表,下午就得开车拉着郑淼去城东城西的窝点搓牌喝酒。
这等于她干了两人份的活。2500的工资除以2,一份工作1250元,她无疑是城市里最廉价的劳动力,工地搬砖都比这有前途。
这样下去没有出路,不是饿死,也会累死。
忍了一个星期,她开始盘算着辞职。
隔了一天,她去找了人事说明了去意。
人事听到她要辞职的消息,第一个反应是:不工作了?这么快就被老板包养了?!
梁春雨辞职的理由是,不想当司机,没时间学习专业的会计知识。
人事把梁春雨的辞职意向以及理由传达给了郑淼,郑淼一语道破玄机:“不就是钱吗?给她加钱!”
辞职信驳回,梁春雨的收入一下多了4000千块。
饶是人事在职场浸淫多年,甚至职场各处奥妙,也不禁在心里佩服梁春雨:这一仗干得漂亮。
第5章 涨工资了
涨了工资后,缺钱的梁春雨开始疏导自己。
她想,自己毕竟一个专科毕业的学生,没什么经验,现在的城市本科研究生都很难找到工作,辞职后再找,也许只能接工厂的工作了。不如留下来,早上的时间还可以跟着老会计学点东西。
从此梁春雨的睡眠时间大大缩水,三餐也随着郑淼的不定时出行紊乱起来。
这样过了两个礼拜,梁春雨坚持多年早睡早起的作息被打乱,身体吃不大消了,动不动就想打哈欠,眼睛下面挂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她常趁着着郑淼去过夜生活的时候在车里小睡一会儿,等郑淼自己摸出来,或者被人抬出来扔到车里,就开车把他运回家。
**
这晚郑淼去亢雨台蹭了一个生意场上的饭局。
亢雨台是一个吃饭娱乐养生一体的高级会所,喔,是没有特殊服务的那种正经会所。
梁春雨吃了晚饭在车里睡到自然醒,看了看时间,十点整。
梁春雨怀疑郑淼和他的哥们儿一起喝高了。
她给郑淼打电话,没人接。
郑淼可以半夜十二点睡,然后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再起床,可是梁春雨不管多晚睡下,起床上班的时间永远都得是八点。
思索了一会儿,梁春雨下车进了会所。
会所包间的隔音效果一等一,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异常安静。
郑淼是会所里的大主顾,办了大v卡的。前台查到他们在这里吃完饭后开了一个练歌房。
她一路找过去,拍了拍包厢门,里面没动静。
犹豫一下,梁春雨推开房门。
大银幕兀自播放着歌曲,灯带昏暗,屏幕发出的一点光亮照在了中间摆满酒瓶子和水果的茶几上,茶几旁七七八八蜷缩着几条腿。
梁春雨摸出手机照明,摸到墙上到开关摁下,昏暗的房内登时透亮。
一群男人仰面躺在沙发上,横七竖八挺尸似地。要不是没有小姐,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扫黄打非的目标现场。
梁春雨一路走过去,踢倒了好几个酒瓶,终于找到郑淼。
他身体东倒西歪,没了骨头一样,一张脸挤在旁边人的屁股底下,睡得挺安详。
梁春雨弯腰在郑淼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把他弄醒,谁知郑淼刚睁开眼,三分醉意七分起床气,睡意惺忪间大手一挥,梁春雨跟个翻面的大饼似地被抡一边去了。
她踉跄几步,碰上了横在茶几与沙发间的一双腿,扑进了另一人的怀里。
突如其来倒过来这么一个大活人,那人被压得皱了眉,睡梦中闷哼了一声,听声音,被她压得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