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况如何?”
“刚才找大夫瞧过了,他失血太多需要调养,已用上最好的药材,国公不必太过担心。”
“赶得很巧。”上官北不由疑目看去,最近事出频繁,他禁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实不相瞒,奴婢一直跟大公子保持联系,”尘湮生恐上官北责怪,怯懦地道:“奴婢出宫后,正好碰见大公子去碎玉楼……”
“混账,还敢去碎玉楼!”上官北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
尘湮道:“奴婢跟进碎玉楼,全程暗暗陪同,回府路上意外看见有人意欲对大公子下手,奴婢火速给最近的署衙递了信。奴婢无能,不能帮大公子御敌,请国公治罪。”
“这怨不得你,你能帮他一回,算是我这些年没白白养你。”上官北坐在大儿子身旁长吁短叹,“这回事情闹大,淳儿劫数未去,我得找楚璃商量一下,看看她跟烨儿究竟是如何做这出戏的。”
尘湮闻言眉头一蹙,“国公,以奴婢之见,您还是防着殿下为好。”
“是要防着,我总觉最近这些事不简单,看起来事事向着南部,实质上却处处牵连着我们。”
“传言,太傅大人出动雨楼袭杀大公子,这事儿您不得不格外慎重。”尘湮不比其他丫环奴婢,由于在上官北的呵护下长大,平时很得上官北喜爱,她的话上官北自会听上两句。
俩儿子之间的争斗,上官烨在来信中有过解释,上官北倒没尘湮这样阴谋论,“烨儿说是为了做个样子,偏偏底下的人下手没轻没重。”
“国公,大公子身边的侍卫尽被屠杀,大公子为了保命拼死跳河,如果不是我将他带走,他还能活命么?”尘湮也不愿相信上官烨对手足如此决绝,即便他们兄弟不合,上官烨诚孝,定会看在国公的面上宽宥上官淳,何至于将上官淳逼入必死之境,做这置人死地的“样子”?
“这……”
尘湮见上官北动摇,对楚璃的满腹愤怒恨不得倾倒而出,“太傅大人被殿下迷得晕头转向,事事听她的,太傅自打受伤后,对殿下更是依赖有加,您知道的,殿下痛恨大公子,若非有国公镇着,还不知殿下要怎样对待大公子。奴婢在殿下身边有不短时日了,亲眼所见,她并非您预想的那般乖顺。”
之前上官北确实对楚璃成见甚深,认为她是一个生有逆鳞的女子,他也曾为了防范于未燃,在堰塘行刺过她。
让上官北打消顾虑的,是她对上官烨的爱意,婚事,与腹中的孩子,以及她对自已态度的好转……
上官北是高傲自大的人,本能上不愿接受尘湮的揣测,“兴许在袭杀淳儿的事情上,只是雨楼那帮杀手们失误呢,烨儿给我来信,解释过这事。”
“可您想过没有,若大公子真被杀了呢?”尘湮急道:“奴婢信太傅仁慈,所以这一定是殿下的意思……”
“不要再说这个了。”上官北不悦地打断,“你出宫在外不方便,喂完药,回宫去吧。”
尘湮咬咬唇,屈愤地红了眼眶,“奴婢不想回宫,那儿没有奴婢的位子,奴婢甘愿留在国公府照顾大公子。”
上官北朝她瞪去一眼:“胡闹!我已对楚璃表过态,等淳儿伤情好些便把他交出去,到时太傅也该回来了,这是保淳儿和上官家最好的方法。我与楚璃开诚布公了,你却暗戳戳不经同意离开怡凤宫,这叫楚璃怎么想?认为我国公府出来的人,都是一身反骨不成?”
见上官北一脸怒色,尘湮不敢多言,默默地点头应是。
时日不多了。
通缉上官淳的公文一经下发,满朝文武仿佛经历过一次洗髓,无不将阵角转移到上官烨那边,一纸通缉令预示着上官北与上官淳父子的没落,国公威名再大,敌不过实实在在的权势。
通缉令下发第三日,楚璃收到一封密信,说上官淳在国公府。
见到密信时楚璃眼中一亮:时机来了。
次日,玉兰苑一名侍女禀上官北,说大公子已退烧,想见他。
上官北听说儿子状态大好不由心喜,可一想到很快要把人交出去,心里五味杂陈,只盼着上官烨能赶快回来,父子俩有商有量才好。
上官北走进卧室时,上官淳正撑着身体朝他欠来,涕泗横流地诉苦:“父亲救我,二弟要把我弄死,只有您才能救我了!”
原本上官北还心疼大儿子的伤,可一见这大男人哭哭啼啼他便来火,“你的命比王八还长!早告诉你多少遍了,凡事有度,这下倒好,你弟清理门户,他们纷纷把你给咬了出来,你弟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会对你下手么?”
“爹啊!”上官淳一想到上官烨,嘴皮子都在发抖,“顾全大局就要杀兄长么,他一定是受了小贱人的蒙蔽,存心想拿我开刀。”
“出动雨楼只是个幌子,他做事有分寸的……”
“分寸个屁!”上官淳狠狠地唾一口,许是声音大了些,震得伤口钻心地疼,“您还信他对我留情呢,他摆明了要把我往死里弄!我被害成这样,您不为我不平,还在袒护上官烨,爹,您也太偏心了!”
侍女们见两位主子发火,生怕殃及自已,都默默地勾着头,大气不敢喘。
上官淳不说“偏心”二字还好,上官北这一听顿时暴走,指着草包的鼻子大骂:“死东西你还是有点良心没有?我到底偏着谁你心里头没数!”
“你是喜欢我,”上官淳暗暗磨牙,一脸的不甘心:“可你现在就是在偏心二弟,因为小贱人被二弟给睡舒坦了,给您说了几句好话,外加她怀了一个小东西,你就忘了她之前的坏处来,这么下去您迟早要毁在她和二弟手里,二弟想翻您的天您假装看不见,不是偏心是什么!”
上官北哪容得逆子数道他来,一寒脸色吼道:“小畜生,我白生养你了!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要你做什么!”
“你终于承认了,我在你眼里就他妈的是个废物!”上官淳抓着床沿起身,摔下床时正好一把拽住上官北的衣摆,紧紧地攥着,用力到手指泛白:“爹,要不是我娘费心讨好你,你哪里肯照顾于我?你表面上不喜欢二弟,因为他太优秀太不像你,但你还不是逢人便说起二弟,把他像圣人那般标榜着,因为他能做你不能做的事!”
上官北忍耐着即将爆发的火焰,恶瞪瞪地看着上官淳。
上官淳豁出去了,迎视他愤怒的眼神咬牙道:“在你看来,只有他才能让我们上官家问鼎!你偏心!你对他残害手足的事视而不见!是不是要等他把我杀了,你才……”
“住口!”上官北忍无可忍地一脚踹去,不料上官淳抱住他的腿,用尽全力在他的小腿上一口咬下!
“畜生!”
侍女们不敢去拦,赶紧退出玉兰苑,去找夫人救场。
上官淳心想自已要活不成了,这些年苟且活在上官北与上官烨的眼皮下他委实受够,拼着一身的伤和上官北嘶咬起来,“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上官北哪想到大儿子是个属狗的,狗皮膏药似的粘在他身上,他一时气急,连着三个巴掌扇在上官淳脸上:“叫你咬我,叫你咬我!”
扇完了他一脚蹬在上官淳嘴上,直接将他踹昏过去。
“逆子,混账!”上官北余怒未消,又在草包儿子在身上踩了两脚,大概是盛怒所致,他忽觉心口一阵揪痛。
年轻时带兵打伏,长时间的高压与无规律的作息饮食,外加他一直改不了气盛的毛病,导致他五脏俱损,也因此他不便带兵,回京做了闲散国公。
心痛的毛病好久不曾犯,竟让不肖子给激得旧病复发。
甩甩被上官淳咬皱的衣袍,上官北捂着心口愤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