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歉地向楚璃颔首,“毕竟男女有别,虽是兄妹,却也不得不顾些宫规大防,这是为你好。”
“是么,”楚璃“啪”一声将书册丢在两人中间,不敢苟同地道:“我可没你那么多事,本来还想跟你侃些别的,瞧你一副古板模样,真心不想跟你瞎扯了,还不如我的阿年有意思。想必你已经猜到我今天让你来,是为的什么事情了。”
无忧点头。
是为封王的事。
最近诸事繁多,一度让上州阴魂密布,一是上官淳的下落不明,二是叶成之死。楚璃不知情,无忧心里却明白地很,叶成是死于杨怀新之手。
无忧也知再顺着杨怀新,他兴许能留下卫家人的命,但杨怀新肯定会制造出更多血腥,因此他才会让陈冲暗访,盼能找出卫家人被看押的方位,到时他就能向楚璃坦白了……
最近楚璃对叶成之死格外看中,出动了秘卫以及雨楼人手去找凶手,由于叶成行刺杨怀新这事机密,当夜人手全军覆没,几乎没人知道叶成的去向、目的。
杨怀新挑衅楚璃,可见是打算动手了,当务之急便是将他推向王位,如此一来一旦楚璃出事,楚家的权柄将会落在他的身上。
杨怀新便能挟天子令诸侯,达到他统治大陈的目的。
楚璃推他上王位,是为了让楚家有个着落,两人意见统一,封王势在必行。
瞧他满面了然,楚璃将藏在怀里的一只青竹筒拿出。
交给他道:“我将那份先皇手札抄写了一份,拿回去背熟,明日早朝上念给众臣们听听,封王的事将正式提上议程。真迹在我手中,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这是你继承王位必要的东西。”
而无忧看着那只竹筒,不说话也不接下,浓长睫羽遮起眼中一片。
见无忧状似失意,楚璃眉头一拧,“你嫌弃?”
“不,”无忧羞愧地道:“父王去逝,而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不能为他尽半分力气,由着他含冤而死。如今我将他牌位供于无忧府,每日都会去看他一眼,只盼着,他能看在我已长大成人,并且人还不赖的份上,得到一些安慰。”
他苦笑,长长叹了一声。
匆忙收拾起情绪后再看向楚璃,“殿下能否借真迹一用?我想让父王看看,让父王知道皇伯伯向他道歉了,父王若看到,应该会安息吧。”
楚璃犹豫了一下,“好。”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父皇当年做了那么残暴的事,险将五王一脉斩尽杀绝,如今受害者的儿子想将父皇的悔过书拿去灵前告慰,算是天经地义。
顺利从楚璃手上拿到手札真迹,无忧的心情沉重而复杂。
等给五王看过这道手札后他便要想办法毁了,它是五王无罪的最直接证据,毁了它不见得能阻止封王的事,但必定会使楚璃为五王翻案一事变得曲折,若五王身上的罪名洗不掉,那五王的儿子便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拦封王的脚步。
想要不触怒杨怀新的前提下毁掉,他还得费些周折。
离开皇宫不久,在锣鼓巷转弯时,一行四人拦上前来,这四人身材精壮,一看就知不是好惹的人。
无忧认得,他们是杨太尉府上的四大侍卫。
为首疤面侍卫拦臂拦下,面无表情地道:“杨太尉请公子去府上一趟。”
“好。”无忧习惯了不问情由,神情像一个人型木偶,不见一丝波澜,“等我先回府换身衣服。”
疤面侍卫冷笑,嘴角那条伤疤狰狞地抽起,“公子这身水蓝色袍子挺好,不用再换,可别让我们太尉等急了,请。”
无忧眼中浮过微不可察的担忧。他声称换衣是假,目的是将身上的手札藏起,他是要借机毁掉手札的,万一被杨怀新看到,不知还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为首的疤面侍卫说完,其余三侍卫异口同声:“公子请!”
无忧视线一动,见前方五十步左右有一颗槐树。
“请带路吧。”
等无忧路过那颗槐树,悄悄将装放手札的竹筒从袖袋滑至手中,反手一扔,竹筒飞起,正好落在树上的一只鸟窝里……
太尉府。
杨怀新等待已久,亲手为无忧煮的茶都快凉了。
他执玉子在手,将这颗棋子重重地按在了死路上。
初夏的后花园百花争艳,竞相地招蜂引蝶。
天气热了起来,无忧却觉得太尉府中寒气扑面,冷得他浑身发凉。
“你来了,”杨太尉挥手退开众属下,扯唇一笑,他本就瘦得厉害,脸部像脱水一般又干又皱,笑起来那一层层的皮子一扯,格外丑陋,森然。
无忧登上台阶,按照杨怀新的示意落座:“太尉找我何事?”
“闲聊些家常罢了,”杨怀新将棋局上的子儿一个个捡起,显得漫不经心的,“上次你还跟我说过,想见见卫家人来着……”
“杨太尉,”无忧激动地打断:“他们在哪儿?”
“急什么,我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杨怀新仍然慢条斯理地捡着棋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保证,会让你有惊有喜。”
无忧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说卫家人本身就在上州的话,陈冲在南方怕是会摸瞎了……
正想着,忽听凉亭下方发出一阵机簧的咕咕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转动,然后他与杨怀新和这张石桌一起往下陷落,竟整个降至地下!
等二人落下去,凉亭中的翻板自合。
下降过程非常平缓,直到他们落稳,杨怀新仍然在捡棋局上的棋子,等黑白子全部回到钵盂中,杨怀新才笑道:“来,我们下一盘棋。”
“你不是说要我见卫家人,人呢?”无忧心急地环顾四周,这里阴森诡秘,土湿气极重,淡淡亮着四盏油灯,照亮了附近的两尺三寸地。
杨怀新黑子先落,首占天元。
“来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