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上州,张家出殡日。
张侍郎一生廉简,丧事办得极其简单,三五亲友,四六同僚,却有无数城民。
临安街上送殡的群众多不胜数。
“张大人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没有好报。”
“您别乱说,他年事已高,好歹算是喜丧了,又没人害他。”
“皇宫大乱后张大人进宫请愿,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还说没人害他?”
“您可别多嘴吧……”
苏沫站在送别的人群中,悄悄饮恨。
为何她的无忧公子要制造动乱,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张侍郎不是被无忧所害,但他确是因无忧而死!
无忧……
苏沫微怔,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位比她稍高些的男人,硬朗,但近看,他的眼睛居然水灵通透。
“你是……”
“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开口,“姑娘,有约么?”
“约……”
上州第一楼,因为宫乱的原因,今日生意萧条地紧。
楚璃站在窗前,目送张侍郎的灵柩远去。
“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她心痛地念着这八个字,老人家低调做事,是个难得的好官,平时不争不抢,没想到皇宫剧变后,他会是唯一一个舍着身子抗议的人。
用自已的死,昭示他的立场与态度。
这是楚璃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苏沫愤然道:“倒没人加害,可能是事情刚出,需要稳定上州情绪,王爷暂时还没有清洗,张侍郎是被活活气死的,但是殿下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王爷明着不动手,谁知暗地里又在盘算什么。”
楚璃乐观地想,无忧不曾清洗班子,是不是跟她的警告有关,若真是那样倒算安慰了。
“你跟无忧感情不错,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素手在窗沿上紧紧攥起,她凝重地道:“现在情势发生了一些变化,无忧急需做一件事,才有可能稳住。”
“又有什么变化?”苏沫听言一惊,他们这些皇族没被折腾够,她一个局外人听着都急,“不是才刚刚……”
“每一天都有新变数,苏沫,你是无忧身边的人,我要让你帮个忙。”
“请说。”
“帮我看着无忧,不要让他行差踏错,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苏沫头疼地道:“可他现在听杨怀新的,我怕我说了也没用啊。”
“有用,”楚璃说的毫不犹豫,回身定定地看着苏沫,“你只要稳住无忧,杨怀新交给我来处理,我不确定能做到哪步,但现在,我们只能这么走。”
苏沫听得后背发寒,上州被杨怀新控制,楚璃能进城已是冒着重重危险,听口气,她好像还要对杨怀新做些什么,万一事败,她真是插翅难逃了!
她心惊胆战地提醒道:“殿下可得想清楚了。”
“趁着上州还未安定,这时候办事最好。”楚璃离开窗台,“我不能久留,先走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来的事,要是我们的见面被人瞧见,无忧问起你便说我是个卖艺的就好。”
“好,可是还有……”苏沫讷讷地应了一声,刚要提出问题,楚璃已经风一般从她身边离去,转眼便消失在雅室门外。
怡凤宫,楚璃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
宫中的下人们大部分被遣散,只留了十来个人手负责洒扫,短短时间,这里像经历过沧海桑田那般,物事人非。
无忧缓步踏进大殿,这里似乎还能闻见那女人身上的余香,不知她离开上州后是否一切安好。
尽管他一再想阻止杨怀新下手,但还是作了无用功。
因为那个男人,他在乐安乐坊中见到的那个男人……
那天无忧打算拼尽一切,揭开杨怀新的真实面目,可在豆花铺子里,收到一个人的消息,让他去一趟乐安乐坊,因此耽搁。
对方拿走了他从楚璃处借来的先皇手札,乐安乐坊他非去不可。
风声渐静,灰尘轻扬,迷得他张不开眼。
当风声一落,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男人,方眉阔目,气宇轩昂,约摸五十来岁,穿一身灰色的圆领袍子,金线绣的兽图腾很是威武,看起来像一个硬铮铮的铁腕男人。
卫安。吴家惨案后无忧投靠于卫家,卫安即是他在卫家的养父。
“父亲?”无忧大惊失色!
养父不是死了么,为何会活生生地站在自已面前?
“一定在惊讶,我为什么没死吧,”卫安和蔼地笑道:“有些话,是时候跟你明说了。”
无忧心上猛地咯噔。
他藏在鸟窝中的手札被卫安拿走,可见卫安在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若不是身份特殊,卫安何至于诈死金蝉脱壳,何至于暗暗监视自已?
一股莫名的寒冷忽然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