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上官烨斩钉截铁。
一声“不该”激得楚璃心头一震,哪怕罪名罗列地如此清晰,他还要护着么?
这场戏何止是做给他的部下看,他最在意的观众,是她才对吧。
“我们与楚璃之间,如今只剩下利益相左,我们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将她处罪,各位别忘了自已的身份。”
众位将军私下里互看了看,上官烨的意思分明在说,他们如今,全部成了自已先前最为不耻的身份。
乱臣贼子。
什么罗列罪名、秋后算账,都是借口!
李思年进言道:“太傅说的没错,我们已走到了这一步,楚璃万万不能留,当心死灰复燃啊。”
上官烨未答,“楚璃将我囚禁后,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仅没有动各位将军,还大加赏赐,稳定军情,将那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露,试想,她若有李将军的一分狠心,各位将军恐怕已经不在了吧。”
这话像一个耳光,不轻不重地扇在李思年和各位的脸上!
“她从头到尾,必杀的只有罪行累累的上官淳,一个女子尚能坦荡若此,我们一群男人,却非得杀一个落难的女子,高下立见啊。”上官烨冷嘲,鹰目扫去,停在上官淳脸上。
那目光像一道锋利的剑,剜得上官淳脸上火烧一般。
就知道他兜了一圈子,洗白完楚璃后必会找自已的不痛快……上官淳冷哼一声,“太傅这么说起来,大家还得感谢楚璃的不杀之恩了?照你这么说,我娘的仇不用报了?睿夫人的仇也不用报了?”
上官烨懒理,向身后的卫显使了一眼,卫显意会,立刻捧上一个手掌大小的黑木匣子,打开给众位过目。
匣子里赫然是一只人的左耳。
有些人看不明白,上官烨解释道:“看到了么,这只左耳,耳垂上有一颗痦子。”
李思年恍悟,指指这耳朵抢着发言,“这……我认得!是杨怀新的耳朵!”
“你们只知杨怀新死了,可知是谁杀了他?”
卫显深知上官烨心思,机灵地加了一句:“杨怀新自控制上州以来格外惜命,太尉府更是守卫森严,能杀杨怀新,必是一个为国为民,不惜以身饲虎口的大英雄。”
楚璃叫卫显这一夸,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转眼瞧瞧站在一旁银牙暗咬的尘湮,心里莫名爽气。
“杨怀新是死在楚璃手上。”上官烨话落,一波抽气声如约而至。
谁能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公主殿下,竟然能够手刃凶徒,还是在太尉府老巢!
“我跟她有十日之约,她答应过我,十日内拿杨怀新人头,”上官烨道:“我派人在合欢谷底等她到来,却没想到父亲会捷足先登,我险些不知她已提前完成约定,险些让她遭受大难。”
原来她落进上官北手中,并不是上官烨的意思!
楚璃喉咙一哽,欲要冲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就算上官烨不曾将她交给上官北,那又如何呢,上官烨依旧不会守约,他那三个“不保证”,敲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即便他做戏给她看,昭示她对他仍然重要,又能怎样呢,他们之间被打上了一道重重的死结,兴许这辈子都解不了吧。
她颓然依在树旁,撑着为数不多的力气,看向上官烨。
上官烨淡淡地道:“上官淳,我母亲的仇,楚璃给报了。”
上官淳气哼哼道:“杀了杨怀新报了仇又怎么样,我娘的仇呢!”
“你娘的仇你自已去报!”上官烨的音量陡然扬起。
“你……”上官淳气结,滚滚的火焰燃到了眼底。
妈的,他不正是在自已报仇,然后这个无耻二弟又要拿军法说事,口口声声说要杀他么!
“上官淳,”上官烨长剑指去:“现在我要跟你算的,是你教唆士兵玷污她人的事。”
上官北看懂上官淳的意思了,如果这道结他不给上官烨安定的话,上官淳将随时面临被杀的危险。
上官烨和兄长的怨恨绝不是一日之寒,早在上官烨和楚璃从堰塘回来后,他便动了杀心,要不是老子护着,上官淳也不知得死多少次了。
今日上官烨抓着这个机会,加上有心为楚璃出气,这才旧事重提。
看来想保下上官淳,老子只好让步了。
眼见情势又将恶化回去,上官北无奈妥协,“烨儿,楚璃对我们上官家有罪,但你说的对,她好歹不曾对我们下狠手,给我们留了一线生机。如今她知错能改,亲自斩杀杨怀新,以我看,暂先留着也无不可。”
他总算把这出戏看明白了。
上官烨向父亲躬身示礼,也不回应,众人见上官北风向变了,又见上官烨面色舒展,虽然心里不悦,但也都纷纷顺梯子下阶,建议先留下楚璃。
然后上官北才向上官烨开口:“楚璃都能留着了,那么淳儿也不该杀。”
来个等价交换,保一命,换一命。
虽然上官淳不过一条烂命,是在老子看来同样金贵。
做戏的不累,楚璃这个看戏的都嫌累。
只要上官烨一声令下,说这个女人不准任何动,哪个还敢对她不利?自然,上官烨将事情大而化之,甚至扬言诛杀兄长,并且通过上官北的口,令所有人同意留她,确实比一纸干涩野蛮的命令,要有效用的多。
这里面,多了一个承诺在。
事情达到预想,上官烨接下来又唬了几声做样子,在李思年等人的求情下顺水推舟,将上官淳交由父亲处置,算是给这出戏一个“众望所归”的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