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看着桌上的饭菜,凄然的笑容在嘴角定格,“奴婢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必得到惩罚,奴婢可以鞭打主子,可以教唆旁人奸污主子,上官烨,你有点意思。”
听出她口吻气恨,上官烨的声音温软几分,“上官淳已得到处置,自此后没有人敢对你造次。你如此聪慧,应该明白我的苦心,若真处斩上官淳,将会使你陷入绝境,如今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
“然后你口中的,那个‘奴婢’呢?”
上官淳会如何处置她早就料到,她更想知道尘湮该如何处置!
她将尘湮还给上官烨,还不是想看上官烨的态度,果然,如她所料。
既然他如此怜惜尘湮,还要关心她做什么!
上官烨有些不懂她了,他将尘湮交给她处置时,她反将人送回去,如今又在埋怨他不曾重责尘湮。
女人的心,果真是海底的针。
他略过尘湮不提,走在她身侧,“你需要进食了,不然身上的伤何时才能好?”
听着真是既讽刺,又刺耳!
他们放纵一个奴婢将她打伤,为了让她变得没有威胁性,给她吃下散元丹,现在又要当圣人,告诉她需要进食,需要养伤?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恨恨看着面前的饭食,支在桌角的双手暗暗用力,失血的手面与指骨惨白一片。
“楚璃……”
恨意到达顶端,她突然掀翻方桌,桌上的碗碟哗啦碎在地上,而她也因为身体失力而倒了出去。
上官烨见状伸手一拦,将快要摔倒的她拦腰托起。
“小心!”
“我不要你管!”她力量不多,却是用尽全力去推搡上官烨。
上官烨纹丝不动,由着她又推又打。
瞧着这副柔弱身子,想到她也曾像男人一样大杀四方,潇洒从容地游戈敌阵,上官烨心痛不已。
终究是她太固执,而他的心太软。
太软。
但凡她让一步,他硬一分。
如今的局面早已是一片清朗,该杀的杀了,该让的让了,尘埃早定。
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楚璃,不要这样,”上官烨不敢深抱,怕弄疼了她,紧锁的眉间尽藏痛苦,“还没到最后一步,别这么对待自已,你需要吃饭,休养,相信我,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可她该信上官烨什么?
他现在已然领着她为其留下的势力,欲要造她的反,递掉大陈头上的楚姓,她还能信他?
可笑!
她无力改变这些,她此刻恨不得自已死了,不要亲眼见到上官烨坐上宝座的那天。
做为一个公主,她眼睁睁看着大陈走到如此境地,还需要活着做什么?
浑身的伤一碰即痛,在上官烨怀里每挣扎一下,便如同万箭穿身。
绝望,无力,痛不欲生,死也不过如此!
“在你面前我不是公主,你同样已不是太傅,我们没有从属关系,只有胜者与败者之分,”她眼前模糊地厉害,干涩的眼睛被泪水腌地又胀又痛,“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事,我是生是死,与你无关!”
“我做你八年太傅,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的命有我的一份付出,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
他的口吻从未有过的坚决。
“弱者顺应天命,随波逐流,强者改变命运,逆境中越挫越勇,如今的情势比起八年前,又坏得到哪儿去?依旧是无处可依的你,依旧是那帮企图掀弄风云的我们,十岁的你尚能挺过来,如今长成一个大人了,竟还不如儿时的自已?
你自暴自弃没有人会同情你,你死了,不过是碾碎进尘埃的一抔泥土,一阵烟尘,别人不会为狼狈而死的你竖碑立传,只会嘲笑你是个可耻的失败者。楚璃,这世界对女人尤其苛刻,甚至充满恶意,你不能像男人一样坐上宝位,男人的责任你却一样逃不了,死,对你而言何其奢侈?且不说责任不许你死,我上官烨,不许!”
她听得身上发冷,似乎连灵魂也在跟着颤抖!
八年前她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各世族逼宫尚且镇定自若,那时上州城内外血流成河,皇宫中的尸体堆成小山,三位兄长惨死在父皇灵前……
那血淋淋的一幕幕她亲眼所见,她一夕之间从一个集万千宠爱的公主,沦为别人掌中的木偶,不知是何种信念撑着,她挨了过来。
上官烨说,她今时比昔日并没有坏到哪儿去,情况确实同样糟糕,但对楚璃而言,如今才是最坏的时候。
彼时她父兄惨死,她心中憋着一股劲,想着她只要活下去便还有希望,正好上官家留下她,她还有一个斡旋的余地。
事实如她所料。
可今日呢,她一无所有,连一个希望,都不复存在了。
“你不许,就不许了么?”楚璃一根根剥开他的手指,“你若不吃不喝,我若一根绳子吊死自已,你又能如何?”
“你难道不懂,给你吃散元丹,只是缓兵之计?”他抑声地道,“楚璃,不要再无理取闻,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可我不喜欢你的缓兵之计,非常讨厌。”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拿自已的生命闹情绪。”上官烨并不只是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