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不想死!”
蒋后去了,大王要承华宫的宫女和侍人殉葬,除此之外,宫中还要选出一百宫女,一百侍人下去“侍候”王后。
选人的侍卫满宫抓人,到底什么人要去殉,什么人不必去殉,似乎没有一定的标准。只看侍卫看谁“顺眼”就去抓谁。
她本来打开了摘星楼,让逃到这里的宫女和侍人可以躲进来。那些侍卫虽然不敢闯进摘星楼,但躲进摘星楼的人却害怕侍卫们冲进来,他们一逃进来就把门给关上了,后面再逃过来的人就被抓住了。
到了晚上,侍卫走了,她让人打开门让他们出去,结果就被守在路口的侍卫给抓了。
只有一些人逃回来了。
姜良趴在她的脚下瑟瑟发抖,其他像姜温、姜勇也脸色惨白。
这些人也不过是一些孩子。她不能让他们去战斗,去牺牲性命。
她只能在保护了身边人的前提下去尽量帮助别人。
“公主!”
“公主救命啊!”
在这一阵阵的呼喊声中,姜姬慢慢走了出来。
这些人顿时叫得更厉害了,他们无不向她伸出双手。
“公主!!”
“公主救救我!救救我!”
那些侍卫也都不由自主的不敢再呼喝叫骂,只是手中抓的人还没放。
“大王只说要一百宫女,一百侍人去服侍王后。”她说,“你们为什么抓了这么多?”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公主。
因为……因为虽然说是只要两百人,但好像没人让他们停下来,也没人告诉他们抓够了数没。
“你们想把他们抓走卖掉?就像当年的朝午之祸?”公主的话吓得他们心惊!
侍卫们不约而同的放开手,那些被抓住挣扎不休的宫女和侍人立刻挣脱他们向公主跑去,他们匍匐在公主身边,一步也不敢动了。
看到这些人跑了,侍卫也有些不高兴,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公主,大王是让他们去服侍王后……”
“服侍王后是件幸事。”姜姬说,“除了宫女和侍人,再添一些侍卫更好。”
这句话才真算是把这些侍卫给吓白了脸,纷纷拖着长矛、长剑跑了。
逃过一劫的侍人和宫女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感激姜姬。但姜姬说:“如果他们再来……我也不可能一辈子护住你们。大王只说要两百人,他们却满宫抓人,只怕有别的缘故。”
侍人和宫女们又胆战起来。
“先休息一下吧。”姜姬说。
她让他们回到楼里,送来热水和干饼,让他们填饱肚子,暂时先在楼里住一晚。
深夜,两个侍人悄悄上了二楼。
“公主。”一个青衣侍人在上来前特意把脸洗干净了,站在火炬前,“公主认得我吗?”
姜姬看了两眼就认出来了,他曾到二楼来给她讲过几个故事,他是……
“你不是金潞宫的侍人吗?”姜良惊叫。
青衣侍人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另一个侍人说:“我们二人都是金潞宫的。”
“大王这次要抓要杀的,就是金潞宫与承华宫的侍女和侍人。”
侍人都是受过刑的人,他们就算逃了出莲花台也会很快被抓回来。
“我们早晚都会被抓走的。”青衣侍人坐在她面前,“公主,我知道大王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
“……”姜姬在想她能不能救他们呢?但不管怎么想,都太冒险。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姜武带他们走,可姜武现在不可能立刻回来,而如果让他们藏在摘星宫或将军寨,姜元一定要杀他们的话,反而有可能连累摘星宫和将军寨的人。
所以她只能什么也不说。
两个侍人似乎也没有期待她能救他们的性命,他们好像只是想在临死之前,把他们知道的事说出去。
“大王不喜蒋夫人。每次蒋夫人侍候大王时,大王都不屑碰她。”
“大王对她,多数是虐打。从无亲吻拥抱。”
“这三年来,大王在粗役那里藏了个女人。”
“他把蒋夫人叫来后,总是先把蒋夫人折磨得人事不醒后,再悄悄叫那个女人进来,两人借蒋夫人的遮掩行事。”
“这个女人认识蒋夫人,他不是宫女,倒像是侍女。”
“只是不知是不是蒋家侍女。”
金潞宫的侍人没有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但他们都受过刑,如果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背叛大王。但现在眼看要死了,那又何必再替大王保密呢?
“大王一直在和龚公子、冯公子商议公主的婚事。”
“蒋太守来了几次,次次都问大王何时遣嫁公主。”
“大王一直拿不定主意。”
“龚公子这人心肠阴毒,公主万万要小心他。他一直希望公主能嫁一个强国之主。”
“几年前魏王大夫来了以后,龚公子就和大王商量过,不过龚公主认为公主嫁到魏国,未必就能让魏国给大王许多钱。”
“给钱?”姜姬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侍人就解释给她听,“公主若嫁给魏公子,现在魏公子已经是魏王了,那我王就是魏王的岳丈,魏公子不但每年都要给大王送钱,一旦他国来攻打我国,魏王还要出兵相助才行。”
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那为什么魏公子不行呢?”姜姬问。
另一个侍人说:“公主不知,魏国王太后心胸狭窄,连魏王后,晋国公主都嫉妒。龚公子也是顾忌到这个,认为公主去了魏国,只怕还要受制于王太后。”
青衣侍人说:“现在赵王已有王后,魏王也有王后,上回我听龚公子说,如果晋王现在死了就好了。”
“晋国不是很小吗?”姜姬记得晋国不大,只是个小国,所以东殷王才四处讨好。
青衣侍人说:“晋国虽小,却与我国接壤,而且东殷王的几个公子都不成气。公主如果去了,到时让将军跟着一起去,只怕晋国从此就要姓鲁了。”
整整一夜,这两个侍人好像生怕浪费了一点时间一样,把他们记得的事全都告诉了姜姬。
“大王服用仙丹。”当窗外泛起了鱼肚白,两个侍人说的嘴角都起了干皮。
青衣侍人说,“大王极爱此丹,一直瞒着所有人。我们都不知道。”
“只有仆大人知道。”另一个侍人说,“上回有个侍人不小心撞见大王在服丹,转天就吊死了。”
从此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敢露出来。
“那个仙丹是只有一只手的乔商送来的。”
青衣侍人停顿了一下,小声说:“公主,我觉得大王服丹越来越厉害了。从去年起,乔商本来一年只给大王送一回丹,去年就送了三回。”
这个,另一个侍人倒是不知道,他说:“我见他给大王送的东西中还有香料布匹,珍玩器物,还以为他还是只送一回丹呢。”
青衣侍人摇头,“不止,去年,大王的箱子空了三回,他来了以后就又满了。”
另一个侍人惊呼道,“你还敢去偷偷开大王的箱子?”
青衣侍人转头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露出一个笑来,“……有什么不敢的?”
姜姬问他们有什么想要的。
结果这两个人都要求洗澡。
沐浴,更衣,焚香。
等这二人换了衣服出来后,仰首阔步,如行云流水,皎若天上月,清似林间溪。
两人对姜姬大礼参拜。
“还未请教大名。”姜姬道。
青衣侍人怔了一下,垂下头道:“耻言姓名。公主如不弃,唤一声阿布就行了。”
另一个侍人把头磕在地上,眼泪不停的往下落,背轻轻颤抖。
“他叫阿犊,是我堂弟。”青衣侍人再拜一次,拉着另一个侍人下楼去了。
太阳慢慢升了上来,天地间一片惨白。
姜奔带着侍卫来了,昨天这些侍卫逃回去后,姜奔问清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摇头。其他侍卫都道:“那是公主,阿奔你不怕,我们可怕!”
“对啊!如果公主对大王说让我们……那怎么办!”
怜奴来了以后知道此事,悄悄对他说,“这样吧,公主既然要保下那些人,就不要让她生气了。只要把那两个人抓回来就行了。”
姜奔来到摘星楼下,再三喊门,门都不开。
他没办法,让其他侍卫退后,他上了台阶,站在门前,轻声说:“告诉公主,我只抓两个人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姜良露出一张小脸,打着哆嗦说:“将军请进,其他人不能进。”
姜奔上了二楼,见姜姬坐在栏杆前,不知在看哪里。
他走过去坐下,也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转过头来轻声道:“你别生气,这些人,你要护就护吧,只要给我两个人就行了。”
姜姬还是不理他。
姜奔也习惯了她这副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很喜欢为难他,不管是什么事,总要给他设绊子。他一开始不懂,怜奴说这叫“撒娇”,他才懂了。女子撒娇,男子只要哄就行了。
“多说些软话,多求求她,哄得她高兴了就好了。”怜奴羡慕的说,“真羡慕你啊。你看公主对这整个宫里的人都看不在眼里,只有对你和大王才会撒娇呢。”
姜奔就一点也不讨厌姜姬难为他了。
他就陪她坐着,不说不动,过一会儿求她两句,一直求了快有半个时辰,她才摆摆手说:“那你就下去找吧,说好了,只抓两个人。”
姜奔如获大赦,连忙说:“我怎么会骗你?说好就抓两个的。”
他匆匆下楼,在一楼躲着的人中找,可怎么都找不到。这时外面的侍卫喊他,他出去后,一个侍卫也不敢靠近,站在远远的地方说:“将军!那边有人!”
姜奔匆匆而去,发现是两具尸首。
一具牢牢按住另一人的脑袋,把他按在水道中,那个被他按住脑袋的人挣扎了很久也没逃得了。而杀人的那个,也把自己的头扎在水道里,也淹死了。
姜奔不解,一个侍卫是老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叹道:“自尽。”
姜奔:“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