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认识奇云山人。
小商人把这人绑成个粽子装在麻袋里,问曹非,“可还有别的事要我送给公主?”
曹非摇头。
小商人笑道,“那我就送你个消息,你在郑国乡间,只怕不知道,公主可能要嫁到魏国去当王后了。”
曹非一听就吓了一大跳!
“公主……要嫁魏王?!”
八月,乐城终于又派使者来了,这回使者带来了如山的礼物,一排四十几辆大车从正门进城后,商城内的商人都奔走相告:果然公主要嫁魏王/郑王/晋王了!
“怎么又多出来个晋王?”姜姬问蟠儿。
她让蟠儿在商人中间散布流言,好让这股流言多传几个地方。不过郑、魏就够热闹的了,怎么又多了一个?
蟠儿摇头,“我只让人传了郑王和魏王。”魏王是没王后,郑王的王后是不得郑王喜欢。
郑王的王后是先王听说某地有仙女,就让人把仙女给送到王都来了。大家都以为先王会自己娶了仙女,当时先王后还很害怕,结果先王自己没娶,一甩手把仙女给郑王,当时的大公子了。
当年的大公子就捏着鼻子娶了一个既不是他国公主,也不是国中淑女的仙女当妻子。
现在大公子继位,他与郑王后之间没有子女。不止外人这么猜,郑国内也猜郑王早晚会把王后给换了。
姜姬选郑王当谣言的原因当然是她要替魏王和郑王多找几个理由对立起来,有时仇家不是自己先结仇,而是别人说你们结仇,你们慢慢的就开始结仇了。
而晋王,明摆着是魏王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样的人除了能给人添添堵之外,别的什么事也做不了。
蟠儿说:“可能因为晋王年轻,与公主年龄相当,商人们这才提起了他。”
如果只看年纪,这个新出炉的晋王是与姜姬最相配的一个。
他还没有娶过王后。
姜姬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头。一个小国弱主,她如果把他牵扯进来,就是害了他。
她说:“还是让人传说,我心仪蒋家公子吧。”
她以前在莲花台时就心仪蒋龙,现在蒋龙成了龚香的女婿,那更要心仪了。
她摸摸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长发,总觉得有些可惜呢……
不过,她还是在乐城使节前来求见的时候,哭着让人把长发割到了齐腰的长度。
使节惊慌失措!
姜姬以长袖捂着脸哭,没办法,她哭不出来。
蟠儿在旁边一副死了爹的样子,把剪下来的长发珍重的放在木盒中,推给使节,郑重道:“还请使节将此物交给蒋公子。”
使节白着脸:“……哪个蒋公子?”蒋家公子很多!一定不能是龚公的女婿!三小姐的夫婿!
蟠儿沉着脸说:“公主曾与他有白首之约,宝剑为凭,请使节代公主问他一句,可还记得当年的誓言?”他没有掉一滴泪,可看到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被辜负的深情有多伤人,“公主在此地等了多年,等来的却是郎君要亲手把她嫁给别人吗?”
使节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这下,麻烦大了……
第256章 迷惑
“叫行云来。”龚香说完这句话,不管在底下如坐针毡的信使,继续读手中的竹简。
少顷,一个轻促的足音传来,他绕过回廊,渐渐走近了。
信使起身,避到一旁。
一个身材修长,容貌不俗的青年走了进来。他修着短须,眉目清朗,方脸直颈,乍一看,好一位伟丈夫!
他进来后看到龚香,施了一礼后,在左近坐下。
龚香放下书卷,招信使过来:“这是阿周,他从商城带了信回来,我叫你也来听一听。”
蒋龙面上带笑,心里已经紧张起来了。
他会娶龚香的女儿也是无奈之举。
在蒋彪“失踪”之后,他派人去樊城除掉蒋彪的部曲的事被蒋伟和蒋珍发现了。
至于到底是蒋珍先发现的,还是蒋伟发现后告诉了蒋珍,他不得而知。
但在蒋珍叫他去的那一天,他来到龚家,求见龚香,当晚就歇在了龚家。第二天,他求娶龚香女儿的事就传出去了。
婚事即成,他这才能安然回到蒋家。父亲与二伯没有再提起那天樊城来人之后叫他过去的事,他似乎也不必再辩解。
从那时起,他在龚家住的时间比在蒋家更长,但他和蒋家并不是就此绝裂了,他娶了龚三还曾带她回蒋家住了一个月,之后就以“妻子不愿离家”为由,住到了龚家。
这样做的好处是,曾经他以为再也不可能踏进莲花台,却在娶妻后半年就成了侍郎,重新走进莲花台。
不过彼时,他坐在大王下首,此时,他却坐在龚香下首。
不能说是后悔,但要说万事顺心顺意……
就像洁白的玉璧上有一块黑斑一样,叫他总是如梗在喉。
龚三性情柔顺,容貌出众,但她相信父亲更甚于他这个丈夫,他甚至怀疑有朝一日龚香命她在他的酒杯中下毒,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照办,连他们的两个孩子都被她教得更崇拜龚香而不是父亲。
龚香应当是知道他的不满的,但他却不在意。他就像一只趴在他背后的猛虎,瞧着他这只猴子作威作福,等到他不能让他满意了,就一口把他吞下。
蒋龙在他手下吃了不少闷亏,可没有人相信龚香会害他。他还记得那时才新婚没两年,他悄悄告诉龚三,龚三却相信是他犯了错,龚香才会“教训”他,让他去向龚香道歉。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样的妻子,对他没有半分好处。
而除了妻子,他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蒋家?他当时从家里逃出来,求龚香救命,现在被龚香“欺负”,难道要回家去哭诉,求父亲和二伯救他吗?
何况,龚香不是要杀他,他只是像驯服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一样想驯服他。让他恐惧,给他好处,等他屈服在好处和恐惧之下。
信使头都不敢抬,把木盒推上前去,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束漆黑的长发,这把头发浓密、漆黑发亮、顺滑如丝,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如果它在美人肩头滑落,该是何等的美景?
这样的好头发,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养的出来的。
龚香把木盒捧起来,凑近深深一嗅,扑鼻而来的是丁香、肉桂和檀香混合的香膏的气味。
“看来,公主在辽城过得不差。”龚香笑道。
信使道:“辽城已经改名为商城了。”
“哦,对,商城。”龚香轻轻摇头,转头问蒋龙:“那公主所言可属实?你曾对她说过,让她乖乖在辽城等你,日后你去接她回来?”
龚香在听到信使送来的话后,没有怀疑其中有假——为什么会有假?
公主造谣说她与蒋龙有染,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难道不想从那个小城出来,去魏国当王后?
公主或许恨大王害她的养母,但她对蒋龙的感情应当不是假的,早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就对蒋龙格外不同。少年少女的感情总是格外炙热激烈,也更不容易忘记。
公主短短的人生里,美好的东西不多。可能她对蒋龙的感情就是她怀抱中唯一美好的、无法割舍的了。
当年,他当着公主的面杀了摘星楼的侍人和宫女,或许是恨,他记恨公主当时在大王面前告了他一状。
而公主为什么告蒋龙不得而知,为什么害蒋龙……可能是少女心中复杂的感情导致的,那一夜,公主是存了死志的,或许她想在临死前把情郎也带走?
可当公主要去辽城时,蒋龙又主动护送。
在路上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蒋彪失踪后,蒋龙就躲到龚家来了。
蒋彪对公主的野心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龚香猜测,蒋彪去劫公主,被蒋龙所阻,蒋龙杀了蒋彪。
冲冠一怒为红颜。
两人合好后,蒋龙许下誓言,将公主留在了辽城。他回来后就把誓言忘到脑后,公主却还一直记得,一直记得情郎答应了要来接她,于是就变成了眼前的这一捧断发。
蒋龙没说话,他知道龚香会怎么想,事实上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可他偏偏不能说他和公主没有关系。
公主绝不会爱他。
他甚至怀疑公主这辈子会不会像个女人一样去爱某一个男人。
公主这话的意思是……
龚香看到蒋龙沉默良久之后,把木盒捧在手里,神情怔忡,又似怀念,最后都化为虚无。
他捧起木盒时有多小心,放下它时就有多干脆。
他说:“我与公主,确有鸳盟。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有阿好了。”
龚香也认为是这样,他靠着凭几说:“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去辽城一趟把公主接来,让她心甘情愿的去魏国。”
蒋龙笑道:“那阿好那里,还要请爹爹为我多多美言。”
蒋龙来了。
商城正值盛夏,无数的商人云集在此,远远望去,商城几乎比乐城还要大了。
“那就是商城?”蒋龙听说商城到了,从车里下来就看到眼前如龙的车流,这些全都是要去商城的商队。
“怎么这么多商人?”他粗粗数了一下,眼前的商队至少有数几十支,每支商队都赶着至少一百辆车往商城赶。
从人早就打听过了,一路走来的城镇和乡村可都很喜欢这个商城呢。以前这里是辽城时,他们都不敢往这里来。
“听说商城的公主喜欢商人,不收商人的税。”从人说。
蒋龙呵呵一笑,觉得这还真是摘星公主能干出来的事。
他对这些事没有兴趣,又回到了车里。
商人能干什么?
一个城里,如果商人变多了,人人都想着往外跑,去做生意,那城不就空了?商人是不可能长久的停留在一个地方的,他们没有根,百姓要是都跑了,那这个城就毁了。
到底是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喜欢商人带来的新奇货物,喜欢听他们说外面的故事,就能想出不收商人的税这样的主意来。
他坐在车里闭着眼睛摇摇晃晃了好半天才赶到城门口,却在门口耽误了半天,等好不容易进去了,他问从人:“我听旁边的商人们都进去了,怎么我们要等这么久?”
从人也很惊讶,他说:“这个商城很怪啊!商人只要说一说他的车上都有什么,带了多少人就可以进去了,我们因为不是商人,反倒被盘问了很久呢!”
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车上是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家乡何处?今年多大了?父母兄弟几人?以何为生,等等……
塞钱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