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香还想趁机跟公主提一下不要贪多求快,明明时间很充足,何必这么快就要对各城下手呢?多等几年,慢慢来不是更好?
想一想,又把话咽回去了。如果她本性如此,还是等她自己摔个跤,吃了亏后,再教她会更好。
而且,他多少也能明白公主。如果是他,大概也忍不住。
明知眼前有件事可以做,时机也制造出来了,为什么不做?就差临门一脚,谁能忍得住呢?
他靠近公主,轻声道:“今日入承华殿的是开元刘家次子与三子。”
开元城是个小城,但此□□气远远超过乐城,这是因为一开始奉梁帝之名到此建国的姜氏先定的就是此地,起名开元。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此事在鲁国历史中被略过去了。
在开元城连地基都没打的时候,姜氏又把国都定到了莲花山下。
姜姬在听这段故事时说“都是因为姜氏起的名字不对,开元,难道他有称帝的野心?”
当时梁帝刚刚才建国没几年,封诸侯也是对这些大功臣赏无可赏,才把他们给封出去——不然留在帝都那不是给自己儿子找麻烦嘛。
所以姜氏当时起的名字才有问题。
……他也未必就没这个念头。
她这么说,龚香听了就哭笑不得,“祖宗的旧事,公主就不要妄言了。我们说说这个刘家。”
刘家不是八姓,但刘家却是跟姜氏一起建国的其中一人,只是最后没能留在莲花台,而是到了开元。
开元城地方不算大,拥兵不算多,似乎除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野史之外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据说刘氏有姜氏建国以来的所有书简,刘氏也知道姜氏的所有秘密。
他甚至有姜氏的王谱。
这可不是刘氏胆大妄为,这是姜氏允许的。
姜姬听到这里感叹道:“看来姜氏祖先真的想过要称帝……”
姜氏根本没有放弃开元城!他甚至让亲信把家谱放在了开元。
……意味着他那心中不敢说出口的野心。
他早晚有一天会重新得回国都开元。
什么时候呢?
当他不必再顾忌梁帝的时候!
可事实上乐城才是鲁国七百年的王都。姜氏的野心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破灭了。
那个时代,有这种野心才正常。亲眼看到一个人推翻纪帝自立为帝,这种冲击不亚于她当着姜武的面自陈干掉了姜元,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竟然觉得跟姜氏的老祖先有了那么一点神交的意思。
虽然她不姓姜。
龚香这时也不假装道学了,他当年也最喜欢读这一段,不止一次,他都激动的想跑到当时的姜氏面前,如果他在姜氏身边,一定会推他一把,让他去与梁帝一效高下!
那现在姜氏就不会只是一个诸侯王了。他无不可惜的说:“当年,姜氏就是退了一步。”结果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两人唏嘘了一会儿,把心思都拉回来,继续说这个刘氏。
刘家这次送来的是次子与三子,这两个男人都已有妻儿,次子刘芬更是连孙子都有了。
“刘芬与刘葵是同母兄弟,两人只差一岁。”龚香说。
刘芬与长子刘葵,也就是如今的开元城太守乃是同母所生。
说起来,各城太守任免也像现在的诸侯王一样,大部分都不必经过鲁王同意了,事后再来禀报一声,鲁王只要不是想把这个姓氏给连根拔起,不想在国内玩内战,一般都会同意。
像刘氏这种一姓的历史就是此城的历史的家族,鲁王其实能做得很少,能干涉的也很少。
“刘芬与刘葵是兄弟,兄长已经成了太守,刘芬这次到乐城来,是兄长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姜姬喃喃道。
龚香不知道,他从来没见过刘芬,刘葵这个人,他也只是在三十年前见过。当时刘葵不过是个小城太守的儿子,就算日后他会继承开元城,就算开元城的历史特别一点,但龚香身为八姓子弟,根本不必去理会他。
所以他对刘葵的印象……就是没有印象。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告诉公主,免得公主鄙视他。
所以他也是一副茫然:“惭愧……”
“刘氏三子叫什么?”她问,按说应该是长辈带着小辈,刘芬带个子侄来就正好,带弟弟不是不行,但从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来说,弟弟活得没有子侄长。从实用角度讲,子侄辈年轻些的能陪着姜旦一起成长,开元城要想把人留在乐城,也要选一个寿命更长的。
龚香:“刘苇。”
“你见过他们吗?”姜姬问。
龚香摇头,“公主想知道什么,现在就可以让人去看一看。”
人正陪着大王在承华殿游戏呢。
“年纪、容貌、风采。”姜姬点了这三样。
龚香:“……”
公主……这是又打算玩美人计。但她的美人计不是用自身美色去迷惑人,而是用爱情去迷惑人。她让人相信,她正在爱着对方。
以前的龚獠、蒋龙,都是栽在这上头。自信的男人更容易相信自己可以轻易迷倒女人。所以公主总能让人中计。
他张张嘴想阻止,一想又闭上嘴了。公主喜欢这样玩就由她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第285章 二子
承华殿里正热闹着。
刘芬年约五旬,头发花白,脸上却没多少皱纹,他坐在西边第三个位子,与刘苇坐在一起,兄弟两人应和着殿中的气氛时而谈笑,时而击掌,似乎很欢乐。
刘苇看了眼高台上的大王,见大王看到高兴时忍不住直颈探身,一直到身边的侍从提醒才会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坐在左近的龚大夫,重新坐正。
大王,着实年轻啊!
他忍不住对刘芬说:“二哥,一会儿宴毕,你我要不要求见大王?小英……”
刘芬笑着对他侧首,低声道:“不急。”他扫了一圈殿内的人,这些人有三分在看殿中的舞伎,剩下七分全在看大王。
大王的年纪实在由不得他们不浮想连连。
“你信不信,这里的人都在想着把自家的女孩子引见给大王。我们要沉住气,看清其他人,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刘芬道。
大王年轻,就意味着他很容易动心,少年时的感情往往最真挚、最长久。
虽然大王一定会迎娶一位公主为后,但最后哪一位公子能够继承王位就不好说了。就比如大王,生下他的女子据说不过是一个乡野粗妇。
如果他们刘氏的女孩子生下的公子最终继承王位,那这姜氏的天下,又何尝不是刘氏的天下呢?
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甚至现在乐城的人也想的都一样。
如果不是先王为了替大王继位扫清障碍扫除了蒋、龚、冯三家,这个果子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人去摘。
八姓已成了过去,他们刘氏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刘芬深知,要打动一个男人的心,最重要的不是容貌,容貌可以带来一瞬间的心动,但要想让男人真的爱上你,你就需要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这次他到乐城来带来了家中的三个女孩子。生得最美的刘菲,年纪最小的刘芳,以及性情最温柔,家中人人都喜欢的刘英。
刘葵与他都更看好刘英。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刘芬准备先好好了解大王,了解他的性格,摸清他是什么样的人,最讨厌什么人,更喜欢哪一种人,然后教给刘英,再把她引见给大王。
刘苇道:“还有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公主?”
摘星公主是一个不能忽视的人,她的权欲极盛,不甘人下,对她,除了给她钱财之外,还要小心她对大王的影响力。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大王对这个王姐到底是什么观感。
是信任?依赖?有没有厌恶感?会不会觉得王姐管束太多,要求太多?太过霸道?等等。
这意味着他们要先搞清大王是怎么看公主的,再决定怎么对待公主。
刘芬叹道:“公主可以先等一等。”他叮嘱刘苇,“礼物一日也不要停!要每天都送过去,不能让公主认为我们在怠慢她。”
刘苇点头:“二哥放心。”
“大将军仍然不肯见我们吗?”刘芬问。
刘苇摇头:“不见。名帖也不肯收,只收礼物。”
他有时都觉得这大将军和公主真是一模一样,都这么财迷!
“不要生气。”刘芬道:“大将军与公主皆出身乡野,爱财不是缺点。我们送得多了,至少大将军会记得刘氏对他的善意,就是不助我们,也不会害我们。”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很失望不能见到姜武。
刘苇问:“那另一个姜将军呢?”
“他?”刘芬轻蔑的摇头:“他不过是蓝家手中的狗。蓝家把女儿嫁他,以全族之力供养他,我们如果不能比蓝家给他的更多,就不必去找他。”
何况现在姜武连宫门都不肯让姜奔踏入,他们又何必在意这么一个人?
“送些礼物过去,再送几个伎人就行了。”刘芬道。
这时,从殿外走进来一个侍从,他身穿雪青色的长袍,系着玉带,口角含笑,丰姿楚楚。他从殿角一侧走进来,在殿上的大王与龚大夫都立刻发现了他,殿中歌舞依旧,大王与龚大夫却都没兴趣了。
刘芬立刻坐直了身,刘苇小声说:“是摘星楼的人吗?”
“必是!”刘芬低声说。
虽然他们还没有见过摘星公主,但对她的事可是如数家珍。公主最爱少年,甚至只要美貌少年服侍的事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个侍从如此容貌,在这宫中只有摘星公主消受得起。
姜良来到姜旦榻前,浅施一礼后就坐下了,他与姜智与姜仁坐在一起,三人凑一块,倒成了殿中一景。
姜智与姜仁都对他一笑。
就是姜旦,对姜良也不陌生。他知道姜良是太子的人,也曾是公主的人,他们同住在北奉宫已有一年了,熟悉的就如同家人一般。
他一直看着姜良,还是姜智对他安慰的一笑,才多少放了心,转头继续看眼前的舞伎。
姜智笑问姜良:“怎么是你来?”
姜良瞪了姜智一眼,他生得好,这一眼秋波扫过去,不见怒意,只生春意。公主现在身边已经没有美貌的人了,可是外面的人仍然以为公主好色。公主不以为意,偶尔需要有什么露脸的事,就拿姜良充数。
像蟠大兄那种的,一般只在大场面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