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这五千个人一直是蓝家在替姜奔养,姜奔估计从来没想过这五千人是要花钱的。
但平时的粮草还是小数,遣散的时候是要给饷银的。这一下就能把蓝家给掏空了。
当然,不给也不是不行。不过蓝如海跟家里商量数日,觉得这笔钱不能不花!
五千只是一部分, 真正的人数在一万左右。这包括了这五千士兵从自家带来的军奴。
这一万多人要笼络好。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蓝家还用得上他们。
今日舍不得钱,明日再叫这些人来人家就不来了。
“给。”蓝如海坚定的说,一一扫过屋里亲族中那些不甘心的脸,他沉重道:“我蓝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进一步,可成八姓,退一步,只怕连乐城都待不下去了!”
蓝家破斧沉舟的事姜姬听说后笑了一笑,为了“鼓励”蓝家,免得他们太早跑掉,她特意又把姜奔叫到宫里来几次,让他也风光风光。
只有姜奔一个半点用也没有,他就是个样子货。但把他当成大旗,蓝家在后面撑着却可以做很多事。
姜旦与姜扬在龚獠的调教下也能看了,姜姬还让姜奔与他们一起赏了一场音乐会。
姜奔也表达了亲善之意,很体贴的问姜旦要不要送他几个善体人意的舞女供他平日消遣?
姜旦摇头,这个问题有标准答案,是姜姬定的调子,龚獠粉饰出来的,共二十几个,全叫姜旦背熟了在过年宴会上应对的。
他道:“孤要专心学习,无心玩乐。”
姜奔不以为意,笑道:“男人到了年轻就该有女人了,我已经娶了妻子,还有了好几个妾侍,儿子女儿都生了。就是大哥,我也想给他做个媒呢。”
嗯?!
姜旦有点发愣,第一次好奇的问:“那做成了吗?”
姜智在旁边神色都不对了。
姜奔叹气摇头:“我连他的门都进不去啊。”
颇有一番好意付之流水的遗憾和一点点得意。
让你不理我,有好事也不叫你!
等姜奔走后,姜旦照例要赏他。姜智去办的,连姜奔口中的小妾、心爱的宠姬,儿子女儿都有份,给他装了两车的东西。
姜旦听说后心疼坏了!那都是他的钱啊!
晚上,姜智来摘星楼把白天的事学一遍。
姜姬听到姜旦心疼,笑道:“明天我去看他。”
接着,她看姜智神色不对,问:“姜奔说什么难听话了?”
姜智摇头,屏退左右才小声对她说:“御史大夫说,他想给大兄做媒。”
做媒?
姜姬足停了有三息才明白过来。
做媒?
姜武该娶妻了?
她从来没想过!
……
但想一想,他的年纪确实到了。这么说起来,有人想给他做媒也很正常。
姜智就看到公主神色平静,可是他觉得这时的公主,才是最可怕的。
“你回去吧,陪着大王,别让他再生什么心事。”她说,外面春意融融,“过几天,我带大王出宫去玩。”
姜智吓了一跳。
姜旦听说后,吓了一大跳。
“出去?公主真是这么说吗?”姜旦坐卧不宁,“出去干什么?我、我不想出去啊。”
姜智知道姜旦现在的胆子有多小,他已经习惯莲花台了,离开莲花台就让他不安。
而且是跟公主出去,更让他害怕了。
“大王不要担心,以前公主也很喜欢出去玩,这次不过就是带您一块出去而已。”他道。
姜仁也劝他说很正常,正好可以四处转一转,逛逛市场,买点新鲜玩意。
“大王不是好奇以前公主养的神鸟吗?那些鸟在公主离开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过西城那里有了个鸟市,我们去那里转转。”姜智说。
姜旦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在他的忐忑与期待之中,那天很快到了。
从北门出去可以穿过摘星路直接去摘星宫,这里现在已经成了最有名的市场了。
以前公主就常常带人走这条路出宫,虽然先王去世后就再也没见公主出来玩,不过这里的人还是会拿这个话来吸引外地的商人“就是这条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看到公主呢!”
结果今天不止有公主,还有大王。
太子被留在了宫中。
倒不是姜姬不肯带姜扬出来,而是为了安全,避免真有丧心病狂的想把姜氏一门给一口气全砍了。
这种人还真有,听说蒋家当日有逃出去的部曲,一直等着想给蒋家报仇。
她总要给鲁国留个血脉。
如果真有不测,至少别让鲁国百姓因为王脉断绝吃苦受罪。
姜姬和姜旦都没有掩饰身份,光明正大的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出现在街面上,身后有两人的车架,而他们俩因为想看街景,都是骑马。
姜姬会骑,姜旦不会,所以她就让轻云来来回回的绕着他跑,炫耀过后,开始教姜旦怎么持缰,怎么控制马。
街上的商人立刻发现了她和姜旦!
蟠儿就带着人上去肃清街道,不能让刺客混在人群中,他带着人去驱赶人群时,立刻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是蟠郎!”
“蟠郎!”
姜姬闻声看过去,不由得失笑。叫蟠儿名字的全是年轻的男女,也有几个凑乐子的人,对蟠儿像对巨星。
这里有的人未必真的见过蟠儿,但是都听过他的名字,所以才能在一见到他的时候就能认出他来。
她走到她的车驾前,让人把窗帘和车帘都拉起来,里面赫然是另一个俊美少年!
他本来坐在车里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色,等姜姬命人把所有的帘子都打开后,他愤怒又惊慌的抬起头。
街上的人一开始只有一个人抬头看他,很快的,所有人都抬头看他。
姜姬恰到好处的唤了声:“玉郎,你出来,陪我一起骑马。”
蟠儿得已顺利从“脱险”,而且从今日后,他身上的美貌光环会迅速褪色,人们会忘了他,只记得公主藏在车中的“玉郎”。
白清园回来后就闷在屋里,极为消沉。
在他人生的前十六年一直是自负的,因为他的容貌而喜爱他的人都不会让他觉得难受,所以他也一直没有觉得容貌是一种负担。
但自从到了乐城后,他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以容貌为耻。
今天,在公主的车上被街上的人观看时,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衣服都被人脱光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
希望人们以后想起他,不要记得他姓白,是白家子弟。就当他是一个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侍人,一个奴隶。
他默默把锲刀握在手中。
“玉郎,放下。”姜姬站在他背后说。
白清园一颤,反而更坚定了,“公主,我死了以后,你不要怪罪我的家人。”
“那不可能。”姜姬冰冷的拒绝他,“你要敢自尽,我就杀你全家。”
白清园看过来的眼神既愤怒又软弱。
“啾啾,你来之前就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吗?”她同情的问他。
白清园愤怒的说:“我来之前可不知道公主会是如此无耻!”
她好笑的问:“我无耻在何处?我玩弄你?”
白清园目瞪口呆,一个女子,竟然能把这种话轻易挂在嘴边?!
不过公主当然没有玩弄他,仔细回忆,她好像什么都没对他做。
但他却觉得自己宁愿意去死也不愿意留下。
“你不让我离开!”他说,“如果你让我离开……”
“你已经被齐太守送给我了。”姜姬故意这么说。
白清园愤怒的说:“他只是将我引见给你!他不是让我来、来……”
“来当玩物的。”她说。
白清园气红了眼。
“但这有什么区别?你是个美丽的男子,我是个公主,你以为齐太守把你送来只是让你在我面前转一圈,然后由我来追求你的吗?”
白清园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他来之前设想的画面。
姜姬好笑道:“啾啾,白家在齐太守面前尚且要卑躬屈膝,齐太守在我面前却连进门一叙都不够格。你觉得,我会追求你吗?”
白清园那张美丽的脸在屋里好像会发光。
公主越说……
“因为你长得美,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家人,都认为你的脸能够弥补这一切。”她说。
……他越觉得无地自荣。
“但我不必追求你。”姜姬慢慢走向他,在他秋水一样的杏眼泪光闪闪的瞪视中,轻轻抚了一把他的脸,光滑的像玉一样。
“我就可以得到你。”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锲刀,“你想死,请便。你会死得就像我屋里的宠儿一样,死了以后也只是被人随意扔到野地里去。日后被人提起,也不过是一个可悲的人。”
白清园的嘴唇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