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将军也是人中龙凤,脾气本也不小。”一人驳道。
当即有人不服:“再是龙凤,那是鲁国公主!那才是正正经经的龙子凤孙!花将军再如何,还能比得过鲁国公主?他莫非连什么是君臣都不懂了?”
有人冷道:“他若是懂君臣,我等怎么在此?”
一时,周围无人说话。
等众人散去后,心里也都有了一杆秤。
花将军要反皇帝,那他自己去反。这营中的人可没几个可反皇帝。
花将军投鲁王,自然图的是另一番富贵,可他们图的不过是早日返乡,早见家人。
他们当时奉军书而来,那也是皇帝相召,有圣旨为凭!
如果只是花将军自己的私心……他们又凭什么拿一条命去奉陪呢?
富贵没他们的份,送命的却是他们。
等霍九弈连屠三营,把姓花的都给杀了个干净,剩下的人却陡然心中一轻!
不必再被绑在花家身上去送死了!
等花万里知道时,已经晚了。
而且,他也出不去了。
这座华丽的大宅子,高屋华庭,摇身一变,成了一座困虎的金牢。
鲁国段大夫再来,也不进门了,只命人在外呼喊传话。
花万里此时方觉,却已经晚了。
段小情还是一样客气,一样有礼:“将军,公主是真心要求助于将军。”他话锋一转,“只是,这主宾,还是早一日分清的好!”
花万里被“小太子”给迷花的眼终于清醒了。他恍然发觉,早在被姜武拿住后未杀他,他就已经入了局。等他见到那鲁国公主跪下求他,他就成了她的瓮中鳖,套中狼。
那娇躯珠泪,软语相求,不过是为了诱他入瓮的套子。
让他以为自己拿住了她的命门,再拿小太子当一块吊在前头的鲜肉,叫他忘乎所以。
如今局势已成,鲁人这才换了颜色。
他以为,这鲁国公主必须心急如焚想送小太子回朝,所以才会任他予取予求。
可,他又何尝不是想借着小太子重回凤凰台,重显花家威名。他见她是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幼儿,心底先看轻了她,以为两人之间,必是他为主,她为仆。
她又从他所请,要什么都肯给,不管是形同性命的玉璧,还是替他酬粮养兵,凡他所求,无不相从。
这才叫他一步步迷失了方向,越陷越深。
可现在到底哪里不同了?霍九弈是伤了他身边的人,可并非重伤;就算霍九弈得了那三营,可又能如何?四万人,他现在手里才不过五千而已。他就不信,这霍九弈能把这四万人都收服了!
霍九弈站在将台上,击鼓传兵。待兵将集合后,他在上头一句句的说。
“你们是当兵的!!”
“当兵的,打仗才有钱拿!才有粮吃!白吃粮不干活?没有那么好的事!!”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花家完了!!花万里不管你们了!他就是个懦夫!!孬种!!他跑了!!他把你们卖给鲁人了!!!”
底下顿时吵嚷起来。
霍九弈命人把花家将军的头颅都高高悬在长杆上,满营游走给人看。
就算不信他的话,花家家将们的头在这里啊,他们确实是死了。不管是跑了还是死了,总之就是,他们没人管了。
士兵们顿时糊涂起来。
他们是被官衙按军书一个个征来的,出乡,入营,这都是军令。他们在花将军手中,替花将军打仗;而花将军,是替皇帝出征。
现在花家不在了,那他们要怎么办?
回家?没有军令,他们敢跑就是逃兵,全家、全族,不用当军户了,当军奴吧!奴隶没有财产,家里的房子、地,妻妾,儿孙,全都充官。
所以不能逃啊,也不敢逃。
可现在……他们该去哪儿呢?
霍九弈替他们找了个去处:先跟着鲁国公主吧。
底下的人当然有人不肯。
他们是皇帝的兵,变成一个诸侯国公主的?这不行!
霍九弈说:怎么不行?你们现在没人管了,不能回乡,也不能在野地里停着,粮草从哪里来?还是你们能跑到凤凰台去,找皇帝问你们该怎么办?肯定不行啊,皇帝哪有工夫见你们啊,你们需要找一个人替你们去问。
这个人,就是鲁国公主。
鲁国公主是谁?她是差一点当上皇后的人!现在皇帝没迎皇后就是在等她呢!她跟皇帝是一家人!她也肯定能见到皇帝,能把你们的事跟皇帝说,还不会让皇帝生你们的气!
枕头风嘛。
而除了鲁国公主,你们能去找谁?我告诉你们,谁都不行!
那些官儿,什么徐公,陶公,都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都是男的啊。一个大官,再被你们这几万兵跟着,那他是想造反啊!皇帝肯定不高兴,皇帝也肯定不会信他。
但你们投到鲁国公主这里就没问题了。
她是个女人啊!
你听说过女人领兵造反的吗?
而且,鲁国公主慈悲啊,心善啊,愿意白养着你们。
可你们能叫一个女人白养着你们吗?你们一天一顿干的,几万人呢,吃掉的粮食能堆成山!她还不是养你们一两天,这一养,少说也有三五个月吧?你们这么白吃她的,替她干点活,不是很正常的吗?
也不叫你们去打人,毕竟鲁国公主慈悲啊,善良啊。
就是如果有人来欺负她了,需要你们去保护一下,平时四周巡视巡视,震慑一下屑小之辈。
毕竟是个女人,独个在这荒郊野地里住着,害怕。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霍九弈当即点了几百号人,带出去巡了两天周围的环境,回来不但让这群人吃了个饱,还有酒有肉!
第二次,他又点了另外几百号人要带着走,第一次带出去的不乐意了,堵在营门口:“霍将军为何不带我们?可是嫌我们兄弟不听使唤?还是我等的武艺比这些软脚蟹差了?”
那几百号人也不乐意啊!
“今日霍将军选中我们这一队了!勿要误了我等的事!”
两边眼看要打起来,霍九弈说:“那就都去!咱们巡远一点!”
这一次,这一千来号人回来后就亲如兄弟了,霍九弈把粮堆到了他们帐篷门口,还赶来一群鸡让他们杀了吃,酒也拉来好几车。
鸡做熟后,和着酒香,飘了满营都是!
不等第三次,霍九弈当天晚上就见到了好几队前来投诚的伍长、伯长等营中将官。
霍九弈再叹气,说这巡边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啊——倒有点别的活,你们肯不肯干?
帐中所有人异口同声:“将军吩咐便是!”
霍九弈把喜信报来,说他把这三营的人都收服了!
姜姬让他把剩下的花家军也都收了再来说。
霍九弈犹豫道,要真收了这四万人,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时机——要等到这些人亲眼看到花万里倒台,才有可能。
姜姬说都交给他了。
“你能收到多少兵,你就用多少。”她道,“我可以出粮替你养兵,但眼下没办法替你从别处找兵将。现成的只有花家这一支了。你看着办。”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霍九弈发下大愿,明年这个时候,他要这四万人再也想不起姓花的。
姜姬笑眯眯的把霍九弈自己的人也还他了,还有他那个青梅竹马。
霍九弈立刻给他家青梅封了个军师的官,收到帐中好生调养去了,当天就从城里请了十几个大夫过去。
姜姬听说后,让御医去了一趟,御医回来说,没什么,那人是个文弱书生,受了惊吓,吃了苦头,养养就行了。
姜姬:“你三天去一次,务要显得精心百倍。”
御医也是乡野大夫出身,别的不会,哄人一套一套的,这都是看家本领,有时候腿脚不好跑不快的,嘴皮子一定要甜,要会说,会说比会医重要。
再去时,那真是医者父母心啊,病了的这个,那就是他十世金孙!显得比霍九弈都更认真更提心了。
姜姬见姜武稍稍闲了一点,就把三宝给他带,还说这是徐家的家传之密。
姜武背着姑娘,姑娘正在他背上蹦呢。
“什么密?”
姜姬:“听说孩子小时候都要爹来带。”
姜武:“我家那里,小时候都是娘带孩子啊。”
姜姬:“要不怎么说是徐家的不传之密呢。百姓都是娘带孩子,徐家是爹带。你看谁家养出的孩子聪明啊?”姜武想了想,背着女儿出去了。
他个子高,力气大,带三宝这样精力旺盛的孩子正合适!平时要两个奶娘,四五个侍人盯着三宝才能盯得过来,他这个当爹的把三宝往背上一背就行了,哪怕三宝在他背上蹦迪呢,他都扛得住。
姜姬夸他:“我就说徐家有道理!当爹的有力气!像我现在就抱不住她了!你还能一抱大半天呢!”
姜武是一晃眼,孩子冒出来了,再一晃眼,孩子都会说话了,他怕再一晃眼,孩子都要嫁人了,带女儿带得是心甘情愿。
“你就是不夸我,我也带。”他说。
姜姬发愁:“你现在不好哄了。”
姜武:“我都快叫你哄半辈子了,再不学精点,只怕这辈子都被你哄过去了。”
姜姬的甜言蜜语久不出山,此时理直气壮道:“这辈子算什么?下辈子叫我遇上你,肯定也要把你哄回来当我一个人的人!”
姜武心里既甜又酸,把她抓过来,把三宝推出门去
三宝被爹往门外一送,叫侍人抱着就走。她挣扎着回去拍门、踢门,都没把门叫开。
侍人在旁边发笑,哄她走:“公主和将军在给你生小弟弟呢。”
三宝:“要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