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这个……
黄松年:莫非是嫌弃神女庙不好?
来人继续狂摇头:不不不!
祭完神女庙后,这些人又想出一个主意,说是舍不下留在家乡的亲人。
黄松年笑眯眯地说:“那就都接过来吧。”
来人:“……”
黄松年:“屋子不够住,可以先住在我家。”
然后更加周到的命人打扫客舍,派人去河谷接人。
来人只能道谢:“……多谢黄公。”
除了想走的,还有不想走的。家乡已经破成那个样子,回去说不定又要捐钱舍人,不然河谷那么破,重建的钱从哪里来?人从哪里征?还不是要他们掏腰包?
反正不管是云贼还是别人,行事做法都是一样的。云贼恶在索取无度,但不代表新去的人就不要东西了。
不想走的人就兴高采烈的留下了,住在公主赐的大屋子里,有了爵位——虽说是虚爵,但好歹也有了名份可以出门交际了。
再说,外面再怎么打,凤凰台还是很安全的。
万事皆备。
河谷。
姜旦刚到河谷时,觉得这里的人太少了。就算是城里的房子也大多都是破的,百姓个个骨瘦如柴,连衣服都没有。
最叫他吃惊的是,百姓们都宁可住在田里都不愿意住进屋子。
那个叫徐公的老头,看着要有一百岁了,眯眯眼一笑,就叫人喜欢。
姜旦第一次见他前还背了好几篇文章,都是蟠相教他的,想着如果要对话的话,他到时按情形背出来,也不会太丢脸。
最主要是不能丢姐姐的脸。
可没料到徐公对他格外和蔼,倒是对蟠郎有些严厉,平时他让人去问好,徐公都叫他好好休息。
比龚相好多了!
姜陶在姐姐身边学了两年后,现在已经给他还能干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听徐公和蟠相的吩咐跑来跑去的,不过这个孩子每天都会来见他和春花,对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很好。
姜旦只想尽快去见姐姐。
徐公听到徐树传话,不由得摇头失笑,道:“此人倒是与公主完全不同。”
徐树皱眉。他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流言……
“父亲,你说会不会……”
“噤声。”徐公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公主是万乘之尊,不可胡言!”
徐树赶紧起立,再跪下认错。
徐公也不叫他起来,其实见到姜旦后,他也觉得恐怕流言非虚。
姜旦与公主,必有一个不是鲁国王脉。
如果能选,他一定会把姜旦打成窃国之贼,保下公主。
可偏偏公主对这个弟弟视若珍宝。这条路就不能走了。
只好两个都保。
“公主肖母,鲁人旦肖父。常有此事。”徐公断言道。
徐树诺诺,“儿若再听到,必会亲口澄清!”
徐公点点头,嘱咐徐树一定要陪着姜旦。
“多多教导他。”徐公道。
他一眼就能看出姜旦肯定没受过正统教育,估计那个鲁字出世的传言有七八成真。
等公主准备好了把姜旦叫到凤凰台时,肯定就要授其王爵,以虚爵代实权。这是公主所谋之中极其重要的一环,绝不容有失!
不客气的说,姜旦在鲁国可以当个无知之人,现在在河谷,无知也不是大错。可当他进了凤凰台以后,就不能无知了!哪怕没读过书,不识字,至少表面上要看不出来!装也要装得像那么回事!
徐公心道,让你去见公主?早呢!平洲的事现在还没完呢。现在江南已经大半落到公主手中了,余下几座小城观一观风向也该投降了,他们现在不投,江北打起来后也必定要投的。
等江北混战起来,才是你这诸侯王做最后一件事的时候。
他抬目远望,纵使看不见,他也能想像得到江北现在是什么情形。
就像当年的凤凰台与河谷。人人自危,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世道一天比一天乱了。
十月里,晋江江南沿岸新建了几座渡口。
分别在平渡、镇江、江阴、宁波、彰平等几地。附近小城如临大敌,纷纷派使者四处求援。
河谷也得了消息,方知江北各城已经暴发混战,远比平洲当日事故更叫人心惊。
大批江北人正横渡晋江,逃向江南各地。
有钱的人乘大船,没钱的人坐小舟。风里浪急,不知多少人沉了船,裹了鱼虾的腹。
成功上岸的人四散而逃,各小城城小无力,断然不敢放流民入城,又不能拒民于外,只能紧闭城门,四处求援。
一时之间,求援信纷纷而落,哪个大姓每日不接个几十上百封的?
凤凰台也得了消息,黄松年和毛昭也立刻进宫求见姜姬。
姜姬:“不能容许流民四散。将其收拢,选址建村,容其在本地安家落户。”
黄松年皱眉:“公主,这些人太多了,只怕有万万之数,哪里也放不下这么多人。”
毛昭也认为全留下不现实。
姜姬可不想把这好不容易送上门的人力再赶回去,拒绝听黄松年和毛昭的忠言直谏,咬定来多少,收多少。
选何地建村?
自然是就近。
先收拢约束,不让他们再瞎跑乱窜。然后选适宜居住的地方建村落,命他们即刻开垦田地,修房建屋。
“等过了一冬,不知能成活几个村子。”她道。
黄松年才发现公主竟然真打算全都收下!
他当即道:“公主,只怕无粮可活!”
没有吃的过了冬天都会饿死!冬天饿死人,春天发疫病,死得人更多!
最好的办法就是守住渡口,不许再放船停靠!逼他们调头回去。
“先让他们种。现在距离天真的冷下来还有两三个月,种什么吃什么!种菜吃菜,种草吃草。旁边就是晋江,教他们挖塘养鱼,不至于全都饿死。”她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 ,她屈指一算,怎么也能活下来三成。如果运气好,能活五成人。
黄松年还是想说服她改主意:“公主不闻易子而食吗?到了没有食物裹腹的时候,流民中就会发生这样的惨事了!”
姜姬反问他:“那不许他们停船,逼他们回江北去,就不会发生易子而食了吗?”
黄松年哑然。
“只不过一时看不到而已。”她道。横竖江北她也要,眼前这些百姓不过是早一步来到她面前而已,那她怎么会把他们推回去呢?
黄松年和毛昭跟姜姬辩了好几天,两边各执一辞,谁都说服不了谁。
结果一日黄昏,黄松年坐车回家途中突然明白过来!
他把毛昭叫上来,问他:“你我在这里与公主打口舌官司,那边的流民只怕早就建村了吧!”
毛昭做恍然大悟状。
黄松年气得要死,随手拿一卷书打他:“你早想到了!”
毛昭乖乖认打,道:“黄公,那边离凤凰台也有一个月的路程,消息送来时,已经晚了。别说流民建村了,只怕渡口都多了几个。”
黄松年一怔,旋即想起公主的大计。
毛昭:“公主若要打江北,从江上过去是最快的。眼下是为流民建渡口,日后乘船过去的,不知是谁了。”
黄松年接连受挫,人都看起来没精神了。
毛昭劝慰道:“公主肯陪黄公戏耍几日,足见仁慈。”
黄松年抬起眼,狠狠的指着他说:“那你就看着某出丑!”
毛昭尴尬道:“我以为……你是故意的……”他不是也跟着做了几日戏吗?开始以为黄公也在做戏,不料黄公竟然是真心劝谏公主的,估计公主也是看出来了,怕打击黄公再有个好歹,索性陪他唱下去了。
第756章 不义之士
漫长的路, 一眼望不到边。
阿饼站直身, 扒开比他还高的野草, 拉着弟弟和妹妹走过去,前方陡然开阔起来, 三五农人弯着腰在地里干活。
阿饼背着一个筐, 弟弟和妹妹一路走来,在地上采的野花野菜都扔进筐里,现在也有大半筐了。
爹爹和爷爷正在干活,见到他们过来,指着自家的田说:“把草拔一拔。”
阿饼就把筐放下, 跟弟弟和妹妹一起蹲下来拔野草。
弟弟和妹妹头上一模一样扎着红绳辫子, 外人都以为他家是两个“女孩”。
女孩子每月可以多得一斗豆, 这可是好东西!能吃又能种。要不是他年纪大了, 扮不像女孩子, 他也愿意扎上耳洞扮女孩, 只要能每个月多分一斗豆子。
黄昏降临时,田里的人才回去。
爸爸和爷爷连腰都直不起来,佝偻着一步步往回走。
弟弟和妹妹倒是还能跑能跳的。阿饼背着筐, 里面的野菜野花就是今天他们家里的晚饭了。
虽然少了点, 但过不了多久, 就不会再挨饿了。
他们现在已经种下了菜,再过不久就能收了!到时就能吃了!
他回头看着田, 忍不住跟爹爹说:“爹, 今晚让我睡在田里吧!我怕有人来偷菜!”
之前就有人趁夜来偷还没长生的麦苗, 好几块田都被毁了,气得人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