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你怎么觉得我不是?”
    欧卯顿了顿,半晌,才憋出两个字:“直觉。”
    乔良策的话他也听进去了,虽然起初也这么怀疑过,但等宓时晏和年安真的离婚的时候,他又忽然觉得,年安也许并不是完全都不喜欢宓时晏。
    否则他那么果决的一个人,为了什么一次次利用自己,搭上自己?如果真的不在乎,又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诉讼离婚,着急撇清关系呢?
    就好像是生怕晚了一天,就把自己埋进去,抽不出来了。
    过完元宵,季节也开始慢慢入春,虽然依然没多暖和,但好歹已经好些天没下雪,年安坐在包厢里没等多久,门就又一次被打开,约好的合作商走进来,他站起身,走到对方面前握手打招呼,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态。
    “今天临时多了位人来,您应该不会介意吧?”负责人说。
    年安眉梢微微抬起,“嗯?”
    他话音刚落,时隔半月多未见的宓时晏便出现在门口,他神色冷漠地扫了眼年安,很快便收回来,好像只是看了眼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年安仔细一看,发现这人头发剪短了少许,先前额前的刘海被定在了脑后,露出额头,将本就深邃的五官衬的更加立体且冷硬。
    年安眯了眯眼,毫不局促地伸出手:“宓总,好久不见。”
    他今天才是有求的那一方,本来以为经过上次那一茬,凭宓时晏的脾气,绝对会直接甩脸冷场,让他下不了台。
    然而宓时晏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握了握,力度很轻,几乎是一触即放,什么也没说,抬步朝不远处走去。
    年安心中颇感意外,收回手指的时候不自觉的拈了下指尖残留的温度。
    宓时晏今天会来是他怎么都无法预料到的,先不说这方面的业务不在他管辖范围内,单单是来见他这件事,他就无法预料到,宓老那个卯足了劲想把他从宓时晏身边弄走的人,居然会允许宓时晏单独来见他——虽然在场还有其他人坐着。
    本来以为宓时晏今天来,铁定会借题发挥给他挑刺找点麻烦,都做好应对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整个过程里,宓时晏都没怎么说话,偶尔几句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些工作上的问题。
    两人一来一往,倒也算是和谐。
    在场的其他人却都有些意外,今天宓时晏来是临时提出的,而偏偏对方又是年安,宓时晏离婚不久的前夫,谁都知道这两人感情不好,但前阵子又走的很近,最近好像又出了什么事,实在无法不让人脑补一出爱恨情仇的狗血大剧。
    然而眼下,这部狗血大剧却被掐死在摇篮,两人态度太冷漠了,好像真的就只是合作商一样,普通到怎么都无法往那方面想去。
    饭局到了尾声,年安端起酒杯,冲在座的人轻笑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说罢,他端起酒就要喝下,不料到了嘴边,伸出一只手将杯子半路劫走,只见宓时晏将满满一杯高度白酒一饮而尽,没有半分犹豫。
    现场登时寂静一片。
    宓时晏重重放下杯子,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年安:“合作愉快。”
    话落,他抓起披在椅背的外套,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他还是很爱你的。」
    年安刚出酒店,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一哆嗦,重重打了个喷嚏,“你的词库更新了新词?”
    系统咦了一声:「什么新词?」
    以前是喜欢,现在是爱。年安没把这话说出来,他晚上喝了酒,不能开车,站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深吸口气,年安定神下来,掏出手机叫了个代驾。
    年安刚刚坐上后座,手机猝不及防再次震动,这台是他委托秘书给他新买的,通讯录已经从上一台全部转了进来,他看了眼,发现是宓时晏打来的。
    距离上次酒店事情之后,这是对方第一次打过来。
    年安犹豫了下,还是接起,对面响起一道女声:“您好,请问您是机主的女朋友吗?您的男朋友喝醉了,麻烦您来接他一下。”
    “……”
    酒店对面就是一家酒吧,年安本就头痛,一进来又被乱七八糟的灯光晃的眼睛疼,台上站着一个摇滚乐队,重金属音乐吵得他都快脑震荡。费劲找了半天,总算在远处的某个角落里找到一位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干嘛的宓时晏。
    一走进,一股刺鼻的酒味熏得他拧紧眉头。
    “先生,他一进来就点了好多酒,喝这么猛我们担心会出事,所以才联系了。”吧台的服务员解释道,“手机是他自己开的,我们就打了个电话。”
    年安用脚踹了下椅子,宓时晏这才动了下,然而没睁眼,就是皱了皱眉。
    “麻烦了,”年安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多少钱?”
    从宓时晏转身离开包厢到现在喝的趴在这儿不省人事,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不怪服务生担心,这要是继续灌下去一个不好酒精中毒,事儿就大了。
    结账完,宓时晏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年安晃了两下,没把人弄醒,便掏出手机联系欧卯,然而对方眼下正在外地录节目,根本赶不过来,只好拨通了已经被藏在角落里的宓谦的电话。
    他刚刚按下去,宓时晏突然睁开眼睛。
    “……年安?”
    尽管这里很吵,但一直注意着对方的年安却清晰听见宓时晏在喊自己,正巧宓谦的电话接通,对面说:“你好。”
    “宓总吗?你弟弟喝醉了,你派个人来接他回去吧。”年安刚说完,手就被拽住,紧接着整个人被一股蛮力往前用力一拽,险些跌倒在宓时晏怀里。
    只见宓时晏怒目圆睁地瞪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年安看他一眼,没说话,只听宓谦则在另一头道:“喝醉了?我现在还有点要事要处理,走不开,我现在找人过去接。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年先生您帮忙照看下。”
    年安:“……”
    他挂了电话,给宓谦发了定位过去,才说:“酒吧怕你喝死在人家店里,所以让我来接你。”
    宓时晏双目布满红血丝,头发有些凌乱,昏暗的光线将他的神情照的晦暗不明,方才饭局上的得体与冷静,在看见年安的瞬间,一溃千里。
    宓时晏望着他,咬了咬后槽牙:“我死了你在意吗?”
    年安拧起眉头:“你哥哥已经派人过来接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然而手却被人狠狠拽住,宓时晏一下将他按在吧台上,上面放的玻璃杯正好打到年安的后脑勺,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走开。”年安声音冷了下来。
    宓时晏压着他不让他走,酒气熏天地瞪着他:“年安,你怎么能这么狠?”
    年安却只是机械地又重复一遍:“走开。”
    宓时晏嗓音染上绝望:“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年安头晕目眩,下意识攥紧拳头:“没有。”
    “——我不信你!”
    “我数三下,你不起来,我就揍你……”
    他话还没说完,唇就被重重封住,宓时晏动作凶狠的吻他,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死死捏住了年安的下巴,一手按着他后脑勺,把人压在吧台上亲的无比凶横——
    混乱的酒吧好像在这一刻慢慢安静下来,年安耳朵嗡鸣声作响,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即将昏黑过去的前一秒,宓时晏终于将他放开。
    “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宓时晏语气竟是带上祈求。
    年安闭了闭眼,然而入目的依旧是昏黑一片,他只好放弃,深吸一口气:“走开。”
    “你说你是骗我的,我什么都不信,乔良策说的都是狗屎!”宓时晏垂下头,用力吸了口气,年安身上熟悉的味道和体温让他心悸,生怕一放手,就什么都没了。
    “宓时晏,”年安不在挣动,而是伸出手,强行把对方脑袋抬起来,通过动作大概判定了对方的角度,说,“你别喜欢我了。”他一字一顿道,“不值得。”
    一点都不。
    「警告!您的好感度已——」
    年安没听清后面系统说了什么,他只感觉自己身上一松,宓时晏终于放开他,退后两步,双目赤红,眼中除却悲痛,一眼望去尽是绝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生怕磕到碰到,然而下一秒,却放在了吧台上——
    “你不要他,”宓时晏哑声道,“那我收回来了。”他咽了咽口水,“你不要后悔。”
    年安视力还没恢复,他闭了闭眼,瞳孔涣散,然而场景昏暗的眼下,并没有人能够觉察出他的眼睛失焦,嘴唇发白,藏在身后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只见他挑起嘴角,露出点点微笑。
    “你想得美。”
    年安说完后,站了好半晌,也没听见宓时晏的声音,大概能确定对方走了,他这才仓促地摘下眼睛,用力揉了好半天眼睛,身后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先生,您没事吧?”
    年安放下手,经过一番揉弄后,眼睛终于能看到模糊的景象,虽然还不大清晰。他摇摇头,道:“不好意思,刚刚好像把东西弄坏了,一共多少钱?”
    服务生报了个数,年安抽出卡草草刷了,转身就要走,毕竟代驾还在外面等着。
    “哎,先生,您的东西漏了?”
    然而年安已经脚步踉跄地离开了酒吧,什么都没听见,只留下后面的服务生拿着盒子,面面相觑。
    系统赶忙问:「你的眼睛看不到了?」
    年安说:“有点黑,估计头晕造成的,现在没事了。”
    系统担忧道:「会不会是刚刚撞到的?你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年安嗤笑一声:“你在关心我?”
    系统:「……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身体迟早要累出毛病的。」
    年安却漫不经心道:“累不死,我当初连轴转世界各地到处飞,一周就睡十个钟也活得好好的。”
    系统:……
    他顿时响起半个月前,年安在寒冬里一个人从酒店走到家,十来公里的路,他走到了半夜,隔天还发着烧继续上班,继续熬夜,什么药都没吃,光靠喝白开水,硬生生把身体里的病菌给熬死。
    年安踏出酒吧大门,被刺骨的寒风吹得定在原地,震耳欲聋的音乐慢慢消失,他长吁道:“不过我发现你最近安慰我的次数还挺多的——多大点事,回去喝点白开水就完事了。”他用力闭了闭眼,“太困了,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按着太阳穴,抬步朝前走去,只听系统一声惊呼:「小心,有台阶——」
    “砰!”
    第67章
    “先生您没事吧?”
    在车里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人的代驾不由下车探寻了下车主, 没想到远远就看见年安一头从台阶上栽倒的情景, 连忙快步走到对方身边,将人扶起。
    年安掌心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擦了下, 此刻火辣辣的疼, 他甩了甩手, 就着代驾的力度站稳,“没事。”
    话落他忍不住低咳了声, 用力按了按眉头,眼睛终于慢慢恢复清明。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在外人眼里,竟是显出一分不浅的病态。
    上了车, 年安才终于缓过神,他往窗外看了眼, 黑暗中似乎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然而再定神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微微皱起眉头, 只好将其归结到幻觉上。
    “您要不要去趟医院看看?”代驾不由问道。
    年安摆摆手:“按照我给你的地址走。”
    年安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家的, 一路上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假若这时代驾有点不好的心思, 他估计都能被这么直接给绑跑。
    连续几天都处于疲劳状态, 身体终于不堪重负, 所有的难受与疼痛一股脑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在年安身上。
    若不是蔡女士最近又研发出一道新菜,兴致勃勃地跑来准备让年安尝一尝, 发现自己儿子人都烧糊涂了, 差点没打救护车送到医院去, 估计现在还在被窝里准备靠着白开水和病菌大战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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