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何钰人在心不在,随便与跑过来说话的人交谈了几句,便一个人去了后院。
    周家的庭院与他家差不多,听说他家占地不小,借钱也要买个差不多面积的,打肿脸充胖子。
    他家有内院外院,颇像俄罗斯套娃,一层折了一层,一共折了五个四合院。
    最中间是他父母和他住的地方,往外便是门客和府上庶出小妾住的。
    周家大致差不多,找的都是同一批师傅。
    何家没有为官之前便有基础,所以即便铺张浪费,也没人说什么,人家本来就这么有钱。
    太尉做了一样的事,便被人说三道四,讲他贪污了云云。
    因为他周家世代清贫,外出打仗风里来,雨里去,还不讨好,朝廷总嫌军队吃的太多,用的太多,很多私底下的小钱都是自己掏腰包,没多少油水。
    他也是一路从个小官,慢慢爬上来的,这样的人突然买了个这么大的房子,难免惹人闲话。
    当初谣言四起,太尉气的要死,将这黑锅甩到何家头上。
    一定是何家瞧他发达了,所以妒忌心作祟。
    自从他被丞相夺了未婚妻之后,往后出了什么事,都是何家干的。
    出门摔了一跤,一定是何家诅咒了他,被人暗杀,除了何家还会有谁?朝廷之上丞相占了上风,除了会仗势欺人还会什么?
    诸如此类的事不断,于是这恩怨越积越深,当然这只是他周家个人的想法。
    在何家看来,丞相本来就是个老闷骚,从来不提过往,也从来不搭理他,任周家恨意滔天,他这边依旧不动如山。
    他不说,何钰也不知道,他还小的时候就觉得莫名其妙,周浩然总是对他有一股敌意,拼了命想赶在他前头。
    那时何钰还不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涵义,有多少威风便放多少,将周浩然压的抬不起头,每天回家哭鼻子,说他又输给了何钰。
    谁知何钰越长越偏,玩心越发的大,好色,花花公子,不好好听讲,上课必要睡觉,但人家成绩依旧压他,不过已经不是可望不可及的那种,好歹有追上的希望。
    何钰那时候只觉得奇怪,这厮莫不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
    就爱找他的茬?
    后来他娘提起过往的事,他才知道,原来还有这出,难怪周家与他何家不对付,周浩然也不待见他,确实是从娘胎里开始的。
    还在他娘的肚子里,每天听到的都是,一定要给周家争气,压死何家那个小王八蛋。
    他老子喊丞相老王八,喊何钰小王八。
    何钰原先还有一些小脾气,被喊的久了,便也习惯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太尉小气巴拉,他儿子也小气巴拉。
    何家的情况恰恰相反,他爹野心勃勃,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也野心勃勃,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周浩然一般见识。
    何钰守在去后院的路,那路上有颗树,他坐在树上,耐心的等着,等了好久才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遥遥过来。
    身边还跟着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子,不是无双,无双还在宫里,这个应该是周家新给他安排的。
    名义上是贴身保护加照顾,其实就是监视,和无双一样。
    顾晏生在书苑里明明可以住单人的房间,比如说夫子那边,那边真的空了很多房间,夫子又是真心邀请,他只要答应便能搬进去。
    但是他没有。
    他不能单独住,他若是单独住便是方便了无双监视他,几乎可以十二个时辰随时随地过来瞧瞧他的状态。
    跟人同居便不一样了,若是敢偷偷监视,被何钰逮住了打折腿都是轻的。
    毕竟不是顾晏生一个人睡,他来监视顾晏生,就是监视何钰,何钰能愿意?
    顾晏生一个人住即便逮着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周贵妃给他安排的,周贵妃一句是无双自己起了异心,换个人继续监视便是,这回必然更加小心,但还是会监视,有什么用?所以顾晏生只能自己忍下来。
    跟何钰一起住,便等于有了顾虑,不能再那么肆无忌惮的监视,若是偷眼过来,来一个何钰打折一个,瞧他周家人多,还是他下手快。
    何钰是占着理的,你凭什么监视我?他动了手,顾晏生这边自然跟着占便宜。
    所以顾晏生坚持要跟他一起住,即便忍受他亵衣漫天飞,也要跟他一起住,是考虑到方方面面,并不是一时冲动。
    最关键的还是他说过的,跟别人一起住没有安全感。
    这句话说的讨巧,翻译过来就是相信何钰,何钰一个嘚瑟便答应了下来。
    事后想想其实有些后悔,有顾晏生在,他便不能享受随时随地洗澡,亵衣积攒一个月带回家洗的待遇。
    但好处也显而易见,得了一个兄弟,还是当老大,顾晏生要喊他一声哥。
    “小弟,大哥来看你了。”何钰从树上跳下来。
    顾晏生似乎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依旧不紧不慢走在廊下。
    身边的小厮回头看了看,“三殿下,好像是叫您呢。”
    春天天气大好,风刮的舒适,顾晏生一身宽袖长袍,里三层外三层,脚步走的急些,带起一阵微风,衣摆纷飞,宛如一幅画,赏心悦目。
    “没听见。”
    第130章 生气了吗
    “三殿下,这里。”何钰还当是称呼问题。
    从来没人叫过顾晏生小弟,顾晏生反应不过来。
    他喊了三殿下,顾晏生还是没反应。
    是声音太小了吗?
    何钰加大了音量,又喊了一遍,“三殿下?”
    顾晏生走在前面,步法依旧,没有加快,也没有放慢,倒是身边的小厮回头了好几次。
    如果真的听不见的话,为什么身边的小厮能听见,唯独他听不见?
    何钰皱眉。
    他一闪便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
    身边的小厮全程看下来,提醒顾晏生,“三殿下,他走了。”
    顾晏生脚步微微一顿,也没停留多久,便又继续行去。
    “不用管他。”
    空中留下轻飘飘一句话。
    虽然这么说,可小厮还是听了出来,三殿下的步法乱了。
    正如女子带步摇一样,走起路来一晃一摇,响起好听的铃铛声。
    男子正统的着装也有类似步摇的东西,腰间系的玉佩,脖子上戴的,走起路来也会响起撞击声,以此检验一言一行是否端正。
    三殿下的脚步又稳又直,每一步都均匀平衡,宛如量好的似的,所以身上会响起玉佩撞在一起的清脆声。
    一下又一下,有节奏似的,仿佛乐师特意演奏的曲子,听起来赏心悦目,可刚刚竟乱了几分。
    那撞击声也变得时而快,时而慢,殿下的脚步越来越乱,稳不住一样,最后抬脚迈进自己的屋子。
    周浩然给他准备的,他喜静,又刚得罪了周浩然,虽然贵为皇子,可需仰仗周家,即便为难他,他也不敢说什么,所以他的院子,被安排在了最角落,还在门客之外。
    顾晏生一向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怎么感兴趣,又恰好喜静,周浩然莫名中了他的心意,这院子正好。
    小厮想跟进来,顾晏生挡在门前,“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
    这小厮只是暂时安排给他的,是从别的地方拨来,他用完了,还回去便是。
    那小厮点点头,慢慢退了回去。
    顾晏生关上门,转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放在对面。
    “他走了,出来吧。”
    何钰从床上滚下来,坐在顾晏生对面,“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顾晏生抬眼直视他,“你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
    他跟何钰太熟了,熟到何钰皱个眉,便知道他想什么。
    何钰是那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被他拂了面子,又无缘无故如此,必然要追问下去。
    “三殿下该看看耳朵了,时灵时不灵,我喊它,它不灵,别人叫你,它又灵了,你说巧不巧?”
    方才顾晏生在廊下走,何钰在屋顶上走,他轻功越发的好,走路无音,没被发现而已,底下发生的事其实都知道。
    顾晏生走到半路,有人喊他,他曾停下脚步跟人絮叨了两句。
    “也许跟人有关。”顾晏生拨了拨水面飘的茶叶,“有的人说话好听,便听得下去,有的人说话不好听,便听不下去。”
    “那三殿下的耳朵可真灵,还会自己分辨什么话好听,什么话不好听。”何钰歪过身子,离顾晏生很近很近。
    “怎么又生气了?”
    确实挺莫名其妙,难道是昨天挟持周惜雪,拂了他的面子?所以他想拂回来?
    何钰是跟他一起回来的,他挟持了周惜雪,顾晏生确实会被认为是同伙,左右不好做。
    何钰其实就是在为难他,他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可他与顾晏生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那他跟顾晏生之间的疙瘩是怎么产生的?
    冤有头债有主,顾晏生单单不理他,必然是生他的气。
    “没有。”顾晏生迎头喝了一口。
    刚砌好的茶有些烫,水是他之前烧的,若不是丞相突然带了人过来,说不定现在还在泡茶。
    这种天气泡泡茶,尝尝新摘的果子,再欣赏欣赏美景,是最悠哉的。
    那日何钰说花是小丁丁,果子是子孙·袋,顾晏生不信,虽然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不信就是不信。
    信了,便会少几个乐趣。
    “拧巴。”明明就在生气,还说自己没生气。
    “我的衣裳呢?”既然是顾晏生,那就不要客气的要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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