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看着她白皙微露的胸脯,贺云开道:“夏日衣薄,朕请皇后尽量少穿旧的齐胸襦裙去见他。因皇后的胸本就丰挺,怀了身孕后较之前圆润很多,旧的衣赏难掩胸前美妙,请皇后量身裁制新襦裙。”
    谢韫舜茫然的捂了下胸前。
    贺云开一言不发的起身,转身而去。
    谢韫舜出言唤道:“皇上。”
    贺云开止步在屏风前,回身看她,目光如往常温和。
    谢韫舜告诉道:“臣妾要把御花园的花木都重植一番,景色会最为赏心悦目。”
    “嗯。”贺云开了然,若有所思的问道:“普天之下,还会有什么样的景色,能比皇后更赏心悦目?”
    谢韫舜被问的哑然,见他信步走出寝宫,她收起视线,唤来侍从,吩咐道:“宣尚衣局掌事,本宫要制新衣。”
    第58章 宜有意义
    八月伊始,在谢韫舜一声令下,御花园的花木景观开始重新栽植,不再需要的植物务必小心妥善的移栽去别处。
    谢韫舜主张大修御花园的举动,引起不小的哗然。工部尚书得知此事,惊骇,御花园的养护归工部职责,皇后竟然擅作主张,显然无视工部的存在,即刻回府奋笔疾书的写份奏折,要在百官面前严厉弹劾,讨个公道。
    工部佟尚书带着奏折刚出府,就见府门外停着一辆寻常的马车,马车帘在他的打量下掀开,一位端丽高贵的女子映入眼帘,正是他要弹劾的皇后娘娘。
    谢韫舜微笑唤道:“佟大人。”
    佟尚书一惊,赶忙上前恭敬行礼:“下官参见皇后娘娘。”
    “重植御花园植物一事,皇上和本宫共同商议后,未及时跟佟大人商议,请佟大人见谅。”谢韫舜落落大方,从容说道:“本宫今日特来跟佟大人商议。”
    佟尚书诧异皇后的态度如此和气,按捺着不满,拱手道:“娘娘,御花园在昨日已经开始施工,今日商议何事?”
    谢韫舜道:“商议重植御花园的开销一事,所有开销内廷先垫着,之后工部验收,拨银归还内廷。”
    岂有此理!佟尚书心下顿时惊恼,谢皇后这是仗着谢义和谢远川的位高权重肆意欺压?!谢家无法无天了?!他微沉了沉脸,道:“工部事先一无所知,却承担开支?公理何在?”
    “佟大人稍安勿躁。”谢韫舜镇定自若的道:“是因本宫发掘一位颇有园林鉴赏天赋的奇才,名为殷妍,看过她重植御花园的样图,皇上和本宫都很期待,便做主委任于她。”
    园林奇才殷妍?佟尚书没有听过,知名的园林奇才都已招揽为工部所用。
    谢韫舜郑重其事的道:“事已至此,本宫给佟大人三个建议。”
    佟大人心有不满的在听。
    “其一,在重植完成之前,对重植御花园之事,缄口不言,不露态度。”
    佟尚书继续不满的听着。
    “其二,重植完成之后,工部验收。如果满意,佟大人则以一切早已了然于胸自居,即刻从工部拨银,拨银不超过六百两,可谓是工部的功劳。皇上和本宫亦表彰工部,宣扬此人是佟大人破格举荐,是佟大人慧眼识珠。如果工部不满意,佟大人可义正辞严的弹劾本宫妄为,滥用内廷库银、破坏御花园古木奇花异草,本宫无可抵赖,后果自负。”
    佟尚书眼睛一亮,凭借多年为官经验,这主意妙而稳。
    “其三,皇上亲政在即,他期待御花园焕然一新,佟大人何不成全。”
    闻言,佟尚书背脊一凉,这是明晃晃的恩威并施啊!
    谢韫舜冷静的道:“请佟大人三思。”
    佟尚书有着为官者特有的知趣,既然皇后态度谦和的恩威并施,而非骄横的仗谢家之势,他虽仍略有不满,识时务的道:“娘娘的建议甚是,下官遵照行事。”
    谢韫舜隐隐一笑,帘子放下,马车驶回皇宫。
    回到后宫,谢韫舜慢步到御花园。天气炎热,她一袭轻罗薄縠,轻摇团扇,扇面是她所画的瑰丽山河。她怀胎六个多月了,孕身已显怀。
    颜氤带着几个劳力正一丝不苟的忙活,从东南角开始动土,清理一片后重植一片,重植完一片才继续向前清理一片。
    谢韫舜看了片刻,见颜氤劲头十足的投入,增添了些许信心。正当她转身之际,看到木椅上一摞厚厚的纸,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压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下。
    发现皇后来了,颜氤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奔至,笑吟吟的恭首道:“娘娘。”
    顺着皇后的视线,颜氤不禁自豪的道:“这是小女子的相好刚完成的新话本,带来闲暇之余翻阅。”
    听是话本,谢韫舜不由得想到了贺云开多次提到的艳情话本,面颊微红,逐收起视线。
    颜氤随手拿起几页,得意的道:“等小女子赚够银子,就拿去书坊印制,这么有趣的闺房话本,会流传千古。”
    流传千古?谢韫舜心中忽然有个主意,文以载道,可渗入家家户户,源远流长。据她所知,京城有两个书坊,门槛一样高,需自出银子印制,所需银子不低,印制后摆在书坊售卖。清贫文人往往因拿不出银子印制而埋没着,颜氤的相好应是如此。
    “本宫或许可以帮上忙,能不能流传千古,且看它能不能流传于家家户户的闺房。”谢韫舜微笑,她决定开一个书坊,文人们有机会凭真本事免费印制,摆在书坊售卖出后,书坊和文人各得一半的银子。
    “娘娘帮忙出银子印制?”颜氤兴奋不已,道:“售卖出的银子加倍还给娘娘。”
    谢韫舜暂不透露,需要先了解话本是不是真的出色,偏首道:“木桃,木兰,你们读完这个话本之后,各自告诉本宫都有何有趣之处,让木梅也读读。”
    木桃和木兰应道:“是。”
    颜氤抓住机会的道:“小女子明日把所有话本都带来,给两位妹妹读读?”
    “当然可以。”谢韫舜转身而去,去找贺元惟。
    夏日炎炎,贺元惟的小院颇为凉爽,古树繁茂阴凉,院内屋内都放着冰鉴,是谢韫舜以彰显善待被幽禁的皇长兄派人送至。
    谢韫舜入院,缓缓坐在竹椅,道:“我记得陆濂懂书籍印制的学问。”
    陆濂曾是贺元惟的僚属,在太子府做了将近十年,专门负责管理太子府的书阁。不仅博览群书,还自学印制技术,留存下许多孤本。
    “他精通印制的学问。”
    “你可知他居住何处?”
    贺元惟想了想,道:“我只记得那时他住在连采巷。”
    谢韫舜若有所思,可以请陆濂帮忙指点印制事宜,寻个门面,名为流传书坊。谁能以老板的身份出面张罗所有一切呢?颜氤合适但不能用,因为不能过度的依赖于一人。
    贺元惟把剥好的核桃仁递给她,道:“有何想法?”
    谢韫舜回过神,摇摇首,像近日每次一样没有吃核桃,把盛核桃仁的碟子推给他,道:“以后别再备了。”
    “嗯?”贺元惟已发现她的变化,
    “他在意你对我的关怀,嫉妒你对我的感情,在计较。”谢韫舜语声平淡,眸光黯淡。
    贺元惟明白,沉着的道:“倘若他待你不好……”
    “元惟!”谢韫舜冷声打断,清晰的道:“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他待我好或不好。”
    贺元惟痛心的看着她。
    “他是皇上,也是我夫君,他能轻松变换身份,他能收放自如,我不能,因为我一直恪守自己是天华王朝的皇后,而不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如今,他判若两人,存在的意义让我无所适从,我不会跟他相处了……”谢韫舜没有说下去,她心绪乱,理不清,感到苦恼,感到不自在的不安。
    她不让自己沉湎于苦恼,要忙于更有意义的事。
    于是,谢韫舜亲自去了趟连采巷,幸运的寻到了陆濂的居处,看到了坐在院中的少年,弱冠之年,在阳光下晾晒旧书,有着文雅的书卷气,一举一动有着对书籍弥足珍惜的虔诚。
    得知少年是陆濂的二儿子陆寄墨,谢韫舜隐隐一笑,何不尝试用他为书坊老板呢?
    一番促膝长谈,陆濂父子愿意相助。陆寄墨生性腼腆,谢韫舜鼓励他,请他勇敢尝试。谢韫舜搁下沉甸甸的银子,便有陆寄墨开始张罗置备所需,安排谢远川在暗中协助。
    她期待着流传书坊尽快开业,愿流传书坊能闻名流传于天下。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节,也是谢远川和翟容容的大喜之日。傍晚,谢韫舜来到了乾龙宫,在园中花圃边遇到了要外出的贺云开。
    “皇上。”谢韫舜微微施礼,他穿这轻衣便装似乎是要出宫一趟。
    “皇后。”贺云开扶她同坐在花廊下,她很从善如流,不再穿以前的齐胸襦裙,新制的衣裙都宽松,显不出娇躯玲珑曲线,也严实的遮住胸脯,连脖颈也不露。穿出了一如既往的大方高贵之感,显现出她卓越的品味。
    谢韫舜迎着他温和的目光,道:“后日是臣妾兄长的大喜之日,臣妾结合了历代的赏赐,罗列了一份适当的赏赐之物。”她展开宣纸,有二十余样,将赏赐的清单念给他道:“玉如意……”
    贺云开握住了她的手,折起宣纸不让她念,道:“皇后觉得可以就好。”
    谢韫舜道:“臣妾还准备了一份赏赐之物,赏赐给翟家。”
    “皇后做主即可。”贺云开的眼神温煦,她生性和善,显然是有意善待翟家,就看翟家的眼界了。
    谢韫舜想了想,道:“臣妾怀着身孕不宜出现在喜宴,皇上能不能出现?”
    贺云开平和说道:“如果皇后需要,要求朕去谢府贺喜,朕愿意配合。”
    谢韫舜眼帘一垂,蹙眉,他何必还用这样的姿态,捂了下莫名泛疼的胸口,回以平和的口吻:“臣妾请皇上出现在谢府贺喜,一是为表现出皇上和谢家关系和睦,并无嫌隙,遏制有心之人妄议。二是为能得皇上亲临,谢家荣幸之至。”
    贺云开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些日子,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客气了。就像是她刚入宫时对翟太后的态度,从容不迫的以敬重相待,体面的维持着恭顺。
    静默着,他迟迟不语,谢韫舜抬眼瞧他,只见他在若有所思,她大方说道:“皇上可以直言婉拒。”
    贺云开立刻道:“朕去,乐意至极。”
    “谢谢皇上。”谢韫舜微微一笑,慢慢将手从他轻握的手掌心抽出。
    贺云开不放她的手,不让她抽出手后离开,手掌加重力道,缓缓收拢。
    谢韫舜低首瞧了瞧,他的手指粗长均匀,把她的手握在拳包裹在厚实的掌中。阵阵热意从他掌中侵入她的骨血,散涌向她的心口,心口热的怪异,她冷静问道:“皇上似乎要出宫?”
    感受着她的疏离,贺云开此刻只想跟她亲近,近的密不可分。他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她的容颜,她美丽的高不可攀,温存问道:“行房吗?”
    谢韫舜怔懵片刻,恢复冷静神色,道:“臣妾身形这样,皇上看着还有淫欲?”
    贺云开认真的道:“朕对皇后的不是淫欲,是爱欲,由内而外生长出的爱欲。”
    谢韫舜的眼帘垂落,区别不过是她嫁给的人是他,而这点区别足以是一辈子的枷锁。
    贺云开起身,小心翼翼的去抱她,察觉到她心不甘情不愿但无法抗拒的沉默,他义无反顾的抱起了她。
    谢韫舜贴在他宽阔健硕的胸膛,呼吸着他的热烈,看着他灼灼的眼神,她的心有种灼烧感。被他闲庭信步的抱走,如是他一贯的举重若轻,她知道他伟岸身躯里强悍的力量,闭目不语。
    贺云开抱她至寝宫,放在床榻,以她舒服安全的姿势,动作温柔的和她耳鬓厮磨,像上次那样低语撩唤:“舜舜,舜舜……”
    反反复复的听着,谢韫舜忍不住问:“为何这样唤?”
    “要让皇后每当听到被唤舜舜时,首先联想到的是朕。”
    第59章 忌隔阂
    夜已深,待怀里的谢韫舜入眠之后,贺云开为她盖好薄被,轻轻起身下榻。
    月圆星稀,桂花冷香随风四溢。
    贺云开一袭轻便衣裳,信步走出乾龙宫,径直出宫,纵马到达霞庭湖边的茶楼。
    夜深人静,漆黑的茶楼里,唯有后院一间屋子燃着明亮的烛火。风流倜傥的颜留坐在屋外石阶,孤独的提壶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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