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整个人惊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回神过来，之后才将人认出来，却还是带着点不确定地低声问：“少、少奶奶是……”
    “是我。”陆繁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张管家眼神不错。”
    张管家眨了眨眼，这话还真不知是夸还是贬？
    秦诗薇仍是一月前的懵懂表情，她扭头看向男人，见他正沉然用餐，她也便低头吃东西，不去看对面的女人。
    陆繁星意识到厉绍棠是在故意漠视，显然他知道她急红了眼找他的缘由，且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需要拐弯抹角。
    “厉总。”陆繁星好好说话的方式就是语气平静，无波无澜，但被别人听去基本上就成了刻意高冷、拿乔，“我想请您给白筱一个机会，让她试镜把酒临风那个角色。”
    “理由？”厉绍棠眼皮都没掀，或许就是他不屑掀，“不会是你觉得可以，我就非得让她来演？”
    陆繁星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掐住，这个男人的洞悉力向来是在她之上，她说：“白筱演技好。”
    “我看过她的戏，演技算不上好，只是在一些流量小花里算不错。”厉绍棠放下碗筷，挺拔背部靠向后面，“况且她黑粉太多，用她基本等于冒险。为她冒险，或者更直白点讲为你冒险？我不太愿意。”
    陆繁星用力抠着掌心，其实说白了就是故意针对风临。
    她直接对他的眸，皮笑肉不笑地反问：“让楚琳琅来演就不算冒险？让秦小姐来做编剧跟制片人就不算冒险？我差点以后厉总要弃商当冒险家了呢！”
    这质问的声音还未完全消散，陆繁星又快速看向显得惴惴不安地秦诗薇——
    女人看上去像是受惊的兔子，眼中满是惶恐，我见犹怜到好似一朵病弱娇花。
    “请问秦小姐有能力担任编剧么？你了解把酒临风么？你知道在那款《杀人游戏》里她都做了什么么？我觉得你……可能连那个款游戏都没玩过，我猜得对么？”
    把酒临风就是她，她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最清楚不过，不需要别人再来将她重新塑造，拿一些故意迎合市场的性格套上去。
    秦诗薇咬唇，一脸的委屈，“我……我是不太了解，但绍棠说会给我足够的准备时间，游戏我今天也下载了，正在打第一关，不过实、实在太难了，而且……有点血腥。其实，我觉得不太适合女孩子玩。”
    陆繁星冷斥出声，“既然秦小姐不喜欢那款游戏，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你以为编剧随便瞎写东西就行了，你以为一款游戏会这么火只是因为它血腥？”
    “你以为……”
    “陆繁星，你给我闭嘴！”男人突然出声，他更是激动从椅凳上起身，走到脸色惨白的女人跟前，直接将她从椅凳上抱了起来——
    就如神邸般居高临下。
    陆繁星心脏开始读秒，痛感肆意全身，感觉战役还没打响，她就已经功败垂成。
    可她还是执拗地垂死挣扎，一字一字道：“厉绍棠，放开她。”
    放开，我不准你抱她。
    不准。
    ☆、第78章 上辈子肯定欠了他
    所有情绪似乎集中到一个点，不安、忐忑、委屈、太复杂又太苦涩，此时全部在陆繁星心脏位置炸开——
    她见男人僵持在那不为所动，明知他肯定不会松手，却还是带着几分傻气又说了遍，“厉绍棠，你放开她。”
    “……绍棠，放开我吧、我没事。”秦诗薇在男人怀里也想要挣扎着下地，“我、我可以自己走。”
    男人却置若罔闻，无视于陆繁星愠怒肆起伏的脸直接抱着秦诗薇就要上楼去。
    “绍棠你别这样，会让新……会让陆小姐误会……”
    秦诗薇柔弱的嗓音飘进陆繁星耳朵里，像是挠痒痒似的让她浑身炸毛，她突然从凳子上起来，追过去直接挡住两人去路——
    她不敢去看男人双眸，就怕他一个眼神就将她逼到绝境。
    “秦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是厉绍棠名正言顺的妻子，虽然我们没办婚礼，但老夫人已经承认，我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别厚颜无耻做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
    本来这些话陆繁星不想挑明了说，至少不想在初一面前这样说，她还小需要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大人那些鸡毛狗碎、乱七八糟的事她不需要懂。
    孩子的世界就该纯净无暇。
    可刚才秦诗薇话的实在刺激到她——
    陆小姐！
    她称呼她秦小姐没毛病，可她明知她是厉绍棠妻子的情况下还称呼……她陆小姐，是不是就有点太故意？
    厉绍棠真能确定她还没恢复？
    她看上去明明脑子转得很快，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特别清楚，将病弱小白花更是演绎的淋漓尽致。
    秦诗薇像是受到极大的屈辱，整张脸突然胀红，她拼命挣扎着非要从厉绍棠怀里下来，嘴里嚷嚷道：“绍棠你快放开我、我不想被她误会，更不想被泼脏水，快放开。”
    “诗薇你……”
    男人皱眉，最后拗不过只能松手。
    陆繁星惊得差点后退几步，但咬牙忍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妥协——
    为了秦诗薇妥协。
    刚才他眼底明明流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情绪。
    他对……秦诗薇没办法。
    厉绍棠竟然也会对一个女人没办法。
    “陆、陆小姐……”女人软绵绵的声线将她从震惊中拉出来，“我和绍棠……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别再……误会我们。”
    陆繁星冷笑，“秦小姐可能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这种话吧？一直在跟我强调你们关系纯洁，但做出来的事却他妈实在恶心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我是近视眼，但不是瞎子！”
    “仗着救过我就该为所欲为，别扯淡了、大不了现在就让你往我脑袋上砸一个窟窿出来，然后我们彼此两清，请你管好自己的心跟身体，别总缠着我丈夫。”
    “不然——”
    “不然怎样！”厉绍棠突然单手擒住她因太过激动扬起的手臂，他朝她逼近，带着孤冷气息，像是恨不得直接冻死她，“陆繁星你有什么资格跟她说这些话，嗯？赶鸭子上架非要往我身上凑的可是你，厚颜无耻不要名节爬上我床的也是你、你以为顶着一个厉太太头衔就能大杀四方、耀武扬威。”
    “我现在就告诉你，厉太太我能给、也能收，真惹毛了我，你哭都来不及。现在给我乖乖给诗薇道歉，说完对不起就去楼上好好反省。你听话、乖一点，或许我还能——”
    “啪”！
    张管家震惊，眼神颤抖不已。
    他忙说：“少奶奶您怎么能……”
    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陆繁星就被男人单手扣住腰身直接提了起来，他不管不顾，满眼猩红往楼上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该死的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话、懂事？
    不但敢跟他对话，竟然还胆大包天到动手。
    ……
    这样戏剧化的转变也让秦诗薇摸不着头脑，本来厉绍棠明明是准备要抱她回房，结果……
    虽然他们之间向来清白如纸，不掺杂任何情感，只是一路互相扶持，开始确实是亲情，她把他当成了弟弟，可现在她扪心自问已经不知该如何自处。
    其实，她早就恢复，但想待在身边让他细心照顾，所以刻意隐瞒。
    本来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姐姐跟弟弟生活在一起也没有不对，就单纯以“姐姐”的身份。
    偏偏刚才，她看见他怒火冲天搂着陆繁星离开，就知道她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喜欢他。
    这种感情是用岁月积淀下来的结果，日积月累、点点如温。
    初一见自己母亲脸色不太好看就冲到她怀里，仰头可怜巴巴地问：“妈妈，那个坏女人又欺负你了，她怎么老是欺负你？”
    “……我也不知道。”秦诗薇柔软一笑，手抚过女孩嫩嫩的脸颊，“可能她觉得妈妈好欺负吧！”
    “不、妈妈不好欺负的。”初一天真道：“妈妈有棠叔叔，刚才棠叔叔生气所以才把那个坏女人带走，现在肯定是在教训，最好让棠叔叔打死她，以后她就再也不敢欺负妈妈了。”
    张管家心脏被狠狠一触，他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乖乖闭嘴。
    身为一个母亲听见孩子说这种话竟然不出声阻止，这还是个合格的妈妈么？
    “张管家。”秦诗薇突然出声。
    “是。”老人立刻回神压低了些头，“刚才初一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绍棠公事已经很忙了，我不想再拿别的事去烦他，好么？”
    张管家心神领会，这话分明是让他乖乖闭嘴的意思，“当然，我的职责所在就是好好服侍先生，以及在乎先生的人。”
    秦诗薇满意一笑，随即牵起初一的手同样上了楼去——
    那背影是张管家陌生的“秦小姐”，不禁让人看得后背发凉。
    ……
    陆繁星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动手打他，只是刚才一个情急，真的只是情急。
    她的性格向来有点疾风骤雨般的冲动，刚才那一巴掌打完她就后悔不已，眼下看着那双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去骨的男人，她更是寒毛直竖，身子颤抖不已。
    “厉、厉绍棠，你冷静点。”她结结巴巴，最因紧张而不断吞咽，“我可以向你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动手，动手是我不对。”
    男人盯着那张粉嫩唇瓣，它一张一合间吐出来的气息带着牛奶果的芳甜，似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勾引他不断向它靠近——
    陆繁星见他压过来，她立刻将头撇开，一个月前的夫妻履行义务让她有了阴影，太疼、疼得她不想再要。
    “厉总这是又发什么情？”
    不想把话说的这么冲，可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成了点着的火药。
    男人如墨汁的瞳眸中立刻风起云涌，他从女人白皙的颈边退开，扣住她精致下巴，与她对视，此时两人的距离看着真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事实却在互相对峙，呼吸再热恋，他的眼神也是冷得，让她如坠冰窖。
    他说：“陆繁星你该感恩戴德，至少我对你这破身子还有点兴趣，不然……你对我还有什么价值所在，嗯？”
    这话如最刺的刀扎入女人心口，搅两下又拔出来，之后又再次没入，反复几次下来，那心不是心，已经成了一堆烂泥。
    想捧都捧不起来。
    现在陆繁星的心脏就是如此，原来对他而言，她充其量就是一个卖笑的风尘女。不，或许连风尘女都比不上，那是要掏钱的，明码标价一夜多少，头牌一夜几十万也是正常。
    而她，他一分钱都没花。
    如他所说，是她自己往上贴，怨不得别人。
    呵，是她自轻自贱，活该。
    关他厉绍棠什么屁事！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厉总看得起我？”陆繁星凝眸反问，双手攥紧到极致，忍到咬破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