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遥远的,却又熟悉的感觉,忽然向着萧永嘉涌了过来。
她盯着面前的那扇门。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大把的年纪了,放开吧……”
丈夫却没有放开她。
她听到他在自己身后轻声说:“阿令, 我最近常常想起咱们当初刚成亲时的日子……很是怀念……我想你陪着我……”
“你留下, 好不好……”
萧永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屋里安静极了。
高峤将妻子抱了起来,抱到床上, 放了下去。
他抬手, 轻轻抚她面庞,动作温柔无比。
“阿令, 你还是这么好看, 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却这般老了……”
耳畔忽听到丈夫的叹息之声。
她睁眼, 见他低头凝望着自己,目光萧瑟,神色感慨。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带着风霜印痕的眉宇,忽然勾臂,绕在了他脖颈,将他的头压向了自己。
……
云雨过后,萧永嘉面庞潮红,星眸半闭,人似睡似醒,温顺地伏在丈夫的怀里。
片刻后,感到一只手,又慢慢在自己身上游走,也不睁眼,只将那手一把打开,转过了身,趴在枕上,背对着高峤,嘴里含含糊糊地道:“行了!别没完没了……当自己还只二十岁吗?”
高峤做了长久的孤怨旷夫,一朝终于得以再次人道,对着宛若神女的美妻,恨不得将她灌溉得雨露满溢,从此对自己服服帖帖,如此方遂了心愿。自然是拼了全力,自觉雄风不减当年,颇为自得。才歇回来一口气,又摸到满手的香润玉温,一时忍不住,又意动了。
方才实在是太拼,耗力过大,此刻虽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但自忖再拼一把,应该还是可以的。正想再试,却被萧永嘉如此打断。
见她后背向着自己,语气似乎嫌弃,忍不住疑心方才自己没叫她满意。
这如何还忍得住?一阵面臊耳热。立刻将她强行扳回来,要再大战个三百回合,却见她睁眸,似笑非笑地道:“老东西,你是真不要一把老腰了?明早起不来床,别在我跟前抱怨……”
高峤面红耳赤,压住了她,嘴里嘟囔着道:“你莫小瞧了我……”
萧永嘉将他从自己身上,一把推了下去。
“行了!省点气力吧。又不是头回。”
萧永嘉坐起身,拿回自己衣裳披了,又拿他的,掷到了他身上。
高峤仰面翻倒,看着她穿衣裹住身子,也只能作罢了。改而抬手抚她垂在腰后的一把秀发,哄道:“阿令,那你躺回来,再陪我睡。”
萧永嘉躺了回来。
高峤将妻子再次搂入臂中,心底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之感,忍不住叹气。
“阿令,往后,等我能解脱这些朝廷事,我就去做个田舍翁,你会不会嫌我,又老又没用?”
萧永嘉闭目不语。
“阿令?”
高峤推她。
萧永嘉未睁眼,只道:“你如今就又老又没用了。我嫌弃你了吗?”
高峤一愣。随即苦笑,沉默了片刻,道:“阿令,我也知我没用……明知许泌阴害了陛下,却不能动他为你阿弟报仇……”
“陆光与我本就日益疏远,如今新帝登基,我所料若是没错,他必会和许家摒弃前嫌,合力对我。”
“这便罢了,我更担心的,还是民事。两湖旱灾刚过,吴地又来水涝。去年就欠收了,朝廷减免田税。今岁必定还不如去年。民生艰难,朝廷度支,更是左支右绌。我实是筹不出多余的钱,再去打一场平叛战了……”
萧永嘉睁开眼睛,伸指,戳了他一下。
“你这人就是如此无趣。连句玩笑都开不起。”
“景深,我也盼着你能早日解脱。你若做田舍翁,我便做田舍婆好了。到时翁对婆,凑合一起过,谁也别嫌谁。”
高峤低头,见妻子一双妙目凝视着自己,不禁笑了。
想这些年,自己和她岁月蹉跎,又是懊悔,又感慨不已。
“阿令,往后我会尽量多地陪你,你若对我哪里不满,也只管和我说。莫再像从前一样,自己胡思乱想,丢下我就不管了。”
萧永嘉不再说话,只伸臂,将丈夫腰身搂住。
高峤只觉妻子温柔小意,如此抱着,肌肤相贴,仿佛竟比当年年轻之时还要令他动心。忍不住又和她温存了片刻,忽然想起侄女今晚来访,妻子的态度有些古怪,便顺口道:“侄女之事,莫非你还在怪?我实是想不到的。她小时候知书达理,为救阿弥,自己还险些被毒蜂蛰倒。怎的大了,做事反如此偏激。好在李穆当时无事,我瞧她也是真心悔改,且自己主动来寻我认错了。你也莫怪她了。”
萧永嘉出神了片刻。
“侄女能主动向你认错,自然是好。只是为何她早前不来,选这个时机来认?我和你说,这孩子,小时候我看着她大的。不是说她不好,只是觉得她心思没那么简单。何况如今还做了皇后。”
高峤笑了,摇头:“你啊,还是和从前一样,就喜欢多想。在其位,谋其政。她若改过,往后尽心辅佐陛下,母仪天下,则也是我高氏一门的荣耀。”
萧永嘉道:“你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