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辛相,罪犯欺君、科举舞弊,现革去官职,永不叙用,三族不得入朝为官!”
话音刚落,便已有人在旁拟旨,台下容六、辛相二人已经是两股战战,不能自控。
士子们高呼万岁。
……
大宁朝建朝以来第一起科举舞弊案,一经陛下亲自判决,很快便在国境之内无人不知,当日所在士子绘声绘色,同众人细细描述场景,说到容六期满皇上、欺骗公主、科举舞弊无不咬牙切齿,路过原辛相府、原容府均恨不得吐口唾沫。
原本容家在士子间颇受敬重的地位一夕之间轰然无存,当年容父涉嫌科举舞弊的案件又被翻出,人称一门二父子、均是舞弊人!
容六这几日来都是恍惚,他竟不知道他为何一夜之间从容家未来族长、容家复兴之星成了人人喊打的走狗,圣旨一到,容震便被气到昏倒中风,已经只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前几日还满怀希望看着他的众人现在均是恨意满满,仿若想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一般。
九族不得入朝为官,这惩罚对于容家太重太重,原本他们寄予厚望的士子支持也已经无踪无影,毕竟这次科考舞弊的阴影之大,让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容六是个欺君骗婚、舞弊得状元的人,这一家子也大多如同一滩烂泥,哪里值得他们推崇敬仰。
更可怕的是三族罚没财产,发配南疆。
现在他们正是在天牢之中,所有男丁均在一屋,女眷则在另一屋,只等着过几天他们便要往南疆走。
从容府抄出的家财之多,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旁边围观的百姓看着从容府屋内拉出一车又一车的金银财宝,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以为是文人雅士的前容相竟然是个贪污无数的大贪官,更加谈不上同情。
天牢中度日如年,可日子同样过得很快,一眨眼便也到了出发到南疆的日子。
容家三族之人并不少,但其中女眷不多,早在圣旨刚下,便有许多和离离开,带着尚未成年的子女,甚至连那些并非奴籍的姨娘也立马走了,当然成年男子均是逃不过这场,所剩之人仍旧不少,现在被扎成堆绑在一起,身上带着镣铐,跟在车后。
“容六!”
一声老态龙钟却又分外大声的喊声吸引了容家人的注意,容六回头看到的是几日之间竟已经头发发白的辛相,他拖着仅仅带着个小包的辛秀娘停在了车前,把她用力往容六身上一丢:“容六郎,当日我已经在皇上面前说过,你和秀娘已经订婚,现在你落难了,秀娘没有逃开的道理,她便是你的妻子了!”
话音刚落辛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这辈子女人众多、女儿众多,现在一朝树倒,猢狲解散,身边所剩的没有几个,他恨极毁了他所有前程的女儿,只是把女儿往容六那边一丢。
既然她这么喜欢何容六郎在一块,那就要好好永远在一块。
辛秀娘有些瑟缩,看着离开的父亲满是挣扎,她心底分明是爱着六郎的,可想到此次一去,是要去南疆,这辈子回不来了,要做个农妇……想到这她曾试图和父亲反抗,可半点用没有,父亲已经定了心。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看见她眼神挣扎的容六露出了分外复杂的神色,其中绝非爱意。
发配的队伍多了一人,没人在意,士兵们只担心少一人的情况,他们都知道这些犯人是个情况,便也分外不屑,粗鲁的赶着这些人往前。
沿路的百姓早就十里长街,围在一起,送着这几人离开,一边唾弃他们、骂着他们一边丢些菜叶什么的。
在他们看来,这家骗了好心的昌盛公主、又在科考这种贫苦人家人生大事的事情上舞弊,可以说是罪该万死,发配南疆已经是陛下心慈手软了。
容家众人养尊处优,这么走着走着,才刚出城,一个个便已经叫苦连天,可他们面对的并非从前的那些人物,而是对他们满怀愤慨的巡逻士兵们,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装可怜、叫苦心慈手软。
走着走着,容家众人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工地,工地前头的亭子里有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士兵知道这座工地便是陛下让工部和昌盛公主一起办的,那些难民可以凭借在这块工地上做的活计盖上章,再去兑换当日的饭钱、工钱,攒得多了还可换物、换房,这段时日来不知给了多少流离失所的老百姓片瓦之地得以生存,而那辆马车他们便更是熟悉了,这是公主专用的马车。
远远地士兵头子便快步跑到了前头,恭敬地同公主问了好,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公主这后头的罪犯正是容家众人,看是否需要回避。
单静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告诉士兵头子,她想见容六一把,让他们叫罪犯们停下来休息喝水。
容六远远地便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枕边人,虽然早就变了模样,身后的容家众人得以坐下休息,公主身边的小公主给他们送上了水,辛秀娘没坐下只是站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
在昌盛公主面前,容六试图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些,毕竟这个女人是他当初非要抛弃的那一个,可现在情况倒也很难挽救,满身狼藉,只得这么难堪的出现。
他低声地问,似乎很怕被人知道:“敢问公主何事?”
单静秋似乎是带着泪水说话:“我想问问容六郎当初编排我编排得开心吗?其实今日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看六郎你的下场。”
“想到从今往后,六郎你要在南疆过日子,每日干活,我哪怕在梦中,都会笑出声来。”
“那时我便想,六郎你这样欺骗于我、在外泼脏水给我、还和辛秀娘暗度陈仓,你知道终有一日我会这样高高在上的看着你吗?”
单静秋眼泪已经落下,可声音却依旧冷厉:“六郎,如今也便轮到了你来享受这个好下场了,虽然已经和离,我还是要祝你在南疆前程似锦,做个好农夫。”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容六大怒,狠狠地推了单静秋一把,脸色狰狞,正要怒吼却被时刻监视着这边的士兵狂奔而来一把压下,看着容六被整个人压倒在地上,辛秀娘担心地凑了过来,还有几个容家人,生怕这容六又把公主得罪了,那他们可更不好过了。
单静秋倚在奶娘身上,眼泪连连,有些哭声:“六郎,我真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
容六气急,昌盛居然到此刻还说她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我无非是对你说,当初虽然是你非要来天天跟着我,我以为你中意我,我才去求的父皇。”她含泪道:“我不过是说,如果现在你需要我的帮忙,夫妻一场,我也去同皇兄替你说说情,你何必打人呢?”
围着单静秋担心她出事的众人均是怒目相对,不知道哪来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已经如此狼心狗肺,伤透了公主的心,现在公主好心不愿看他太过可怜,居然还打骂公主。
容六目瞪口呆,手指头指着单静秋:“她胡说八道,她刚刚分明说是来看我下场!她说看我以后做个农夫!”试图同周围的人解释。
单静秋双眼一合,又是一行清泪留下:“六郎,你非要颠倒黑白吗?”
容六看着单静秋一派胡言的样子,说不出话,可那边从士兵到丫鬟、嬷嬷居然每一个都对他怒目相视,活像他做了什么一样。
单静秋身影瑟瑟,有些站不稳,在嬷嬷地搀扶下勉力站住:“罢了罢了,你要怎么说我便怎么说吧,毕竟我也习惯了,只希望你之后注意安全……”
容六恨不能逮住每一个人好好解释,可所有人都是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绝望的耷拉下肩。
士兵转身喊着人预备上路,他回头看了眼,单静秋还站在原地,只见她口型一张一合,好一会他才辨认出那说的是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春去秋来,大宁朝又过了许多年头,这些年来,朝廷发展得异常的迅猛。
其中昌盛公主发挥了巨大的力量,在她主导之下,慈幼局的孩童领养出了许多,慈幼局会定期回访领养人的照料,为无数无子的百姓家解决了问题。
以工代赈如火如荼,在大宁朝各地都有用到,即使是大灾也有了能应付过去的能力。
她建立了第一个昌盛女子会,时常弱不禁风的在台上讲述自己曾经遭遇的故事,同夫人、小姐们分享当遇见种种不快之事时要如何更好的处理才能保护自己,这个女子会在大宁朝四处掀起风潮,纳妾率一度下降许多。
而她的儿子,单行之,现在在朝廷中也是出了名的人物,年纪不大便也在昌盛公主的殷勤教导下刚考了个状元,已经到工部工作。
南疆。
前段时间来了个都城的商人,要从南疆进些特色物事到都城去卖,南疆风靡的均是都城的那些消息。
南疆这的民风彪悍,有些厉害女人又能折腾果园又能干些活计,倒是比男人钱还多,寒莲便是其中一个,她已经四十多点,由于常年的日光,看起来皮肤有些差。
她近来新招了个男人,叫荣六,长得倒是文质彬彬,就是家里负累多了点,但是寒莲不怕,反正她家里果园多,可以去园子里干活。
夜深,一番巫山云雨后,寒莲搂着怀里的男人聊起了天,现在她还在兴头上。
“咱们大宁朝有位昌盛公主比我们南疆出去的还要好,听说在外面为女人做主,当初过了些苦日子,遇到个混男人,现在便办了个女子会,为各个被人欺压的女子做主,听说孩子也很会教,得了个状元呢……”
听着她说话的荣六陷入了恍惚。
荣六正是容六。
当初昌盛公主搞得那些事,让一路上他难以自存,容家人怨恨他不肯和公主服软,不肯帮衬点,没准公主说动皇上便也能回去都城。辛秀娘成天闹他,说他不爱她,当初竟然是自己上赶着求着公主下嫁,问他是不是喜新厌旧。
到了南疆,实在是太苦了,这儿的日头晒得惊人,才刚到没多久,容家一行人便晕了几个。
他们向来是有拿自家男人去谋利益的习惯的,几个长得俊的,在这受欢迎的便被他们推着往外。
容六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容家人这样说:“当初公主你就去得,现在就去不得了吗?反正你吃不了亏!”又说着这容家是被他搞败了的,逼着他便得去。
辛秀娘看到他动摇,恨极,不愿再见他,说他骗了她,从此,容六便再也没有见过秀娘。
于是他便化名荣六开始做起了这档子事,而寒莲已经是他换的第三个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切会变成如此,也许一切便都是报应吧。
报应他把人害到了尽头。
第56章 女儿她回来了(一)
锦绣小区是b城的一个老小区, 曾经是某个局的员工宿舍,这儿住的人大多从上一辈便开始熟悉, 邻里关系异常和谐,所以一点风吹草动便也能飞快地传遍。
这个普通的小区里唯一的大新闻, 是住在3号楼401的单大姐,她的女儿那可叫一个飞黄腾达了!听说身家上亿,找了个厉害对象, 没准以后就麻雀变凤凰, 成了什么首富呢!
单大姐年过五十,丈夫七年前就离了婚, 两人倒是和平分手, 只是说性格不合,可是这刚离婚单大姐的丈夫赵志平便结婚了,不到五个月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出来,人们这才知道,哪门子的和平分手, 分明啊是出轨离婚。
单大姐原先是中学老师, 现在已经退休, 膝下只有一个独女, 名叫赵千千。
赵千千打小便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长相清秀, 学习成绩优秀,一路顺顺畅畅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从小便被家里送去学特长, 她也颇有一些天分,虽然明明成绩不错,还是在她自己的坚持之下在高考毕业后去了首都美术学院学习,顺风顺水的人生似乎从一开始变加上了好运光环,打小便没有遇到什么大挫折,除了父母的离异。
大学临近毕业那年,赵千千突然如变了个人般大放光彩。
赵千千本是个沉迷艺术的女孩,人生和顺为她养了个好个性,不算是个高调的女孩,只是按部就班的读书学习,人生唯一的叛逆就是当初和父母坚持了走艺术的道路。
可自她大四那年,画风突变。
这事情本来锦绣小区的人并不知道,若非同样去首都上学的李爷爷家的孙儿李国栋回来说了这事,老家的众人也许还半点风声没听到。
李国栋眉飞色舞的同爷爷分享了这个天大的八卦,没几天整个小区上上下下便都知道了,就连原本蒙在鼓里的单大姐,这才知道发生在女儿赵千千身上的传奇人生。
听说赵千千在大四那年,突然发觉成为艺术家耗费颇大,未来将给家庭带来很大负担,又看到了互联网高速发展的前景,决心创业。
她从未来的画家一跃变成了微博上的一名博主,打一开始她便是凭借着首都美术学院出身的专业学生,使用着美女学霸、美院校花的名号打出了自己的名头,吸引住了第一批粉丝,紧接着她便用艺术家的噱头,发布了多篇美妆功课及服装搭配功课。
当然,她的品味也确实不错,发布的微博倒也干货满满,底子好、脸庞清秀绝不是普通的网红脸、常年保持得很好的姣好身材……多项加成之下,她很快便成为了粉丝近两百万的网红博主。
她似乎颇有远见,在粉丝稍有起色的情况下,便开始进行了粉丝变现,用粉丝带来新一轮的经济,开了家自己打版的女装店,靠自己做模特吸引大量粉丝涌入购买,同时还开了家自营品牌的美妆店铺,打着独立设计包装、高端研究配方等等的名号。
她作为那时微博上最热门的博主之一,店铺一开,首日预售便告罄,屡屡补货都被一扫而空,好评如潮,随着她认真对微博、店铺的经营,很快粉丝直冲云霄,粉丝直破千万。
可随着这粉丝容量的增多,她也被扒皮得不成样子。
要知道,赵千千的微博认证上可是写着“艺术家、知名美妆、时尚博主”的名头。
她在时尚和美妆两个领域一时间风头无俩,每次上新销量屡创新高,被称为网红的传奇人物,听说年收入甚至能上千万、上亿,只差不像那几个早期网红已经成立了属于自己的网红经济公司,而她还是光杆司令罢了。
沸沸扬扬的扒皮活动开展得很快。
先是有人在微博上暗搓搓地嘲讽了,某位首都美术学院毕业的学生,自称艺术家,走的是网红道路,还挂着这个名头不感觉羞愧吗?从重视创作的艺术专业出身,结果居然走上了打版、抄袭大牌的道路,你的艺术天分就是用来抄袭他人的吗?
树大招风,况且赵千千所开设的千千美衣、千千美妆也非无懈可击,由于店大欺客,销量激增,每次预售靠定闹钟抢,抢到了没准还得等个十天半个月,质量虽说不算太差,但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偶尔还出现了好几起对顾客态度不好的曝光。
甚至还有人爆料起了她的嫌贫爱富、忘恩负义。
“当年赵千千还在首都美术学院读书的时候,和那时专业的学长曾经暧昧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学长被选送国外留学,两人据说藕断丝连,可能是觉得学长不能赚钱吧,赵千千跑去做网红之后,身边绕着的男人可是一个接着一个,非富即贵,可怜学长以前还是校园男神,我们还以为他们俩是神仙眷侣,哪知道在金钱面前呵呵了。”
“啧啧,现在是网红白富美了,怎么不说说自己老家的离异父母啊?她亲爹亲妈不好住着普通小区吗?乌鸦反哺听过吗?有的人据说赚的钱多的都吹得好像要上福布斯了,怎么不回家给她父母一点啊?”
……
诸如此类的言论数不胜数,似乎恨不得把她踩到泥塘里,可是这赵千千越是被人踩到泥塘里,便越是浴火重生。
她首先选择的是不回应、不解释、不理会的三不原则,任外面黑她的人说得会声会影、沸反盈天,全然当不知道,只是开了禁止评论,做她的岁月静好。
紧接着选择了那些说她水性杨花、造谣她儿时是个校园霸王这类谣言的始发、传播者发起了诉讼,制定了多图的立案回执,打了场反击战。
最后公开了她同知名地产大亨之子蔡泽的恋情,在微博上秀起了恩爱,对方也好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包下首都高楼外层led、买下头条广告向她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