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我知道。”秦耀哼一声,简直瞎了他的狗眼,这两人有必要在他面前这么黏黏糊糊的吗,活像谁没媳妇儿似的。
    到了县城门口,两口子和秦耀分开。
    李绮罗本以为这样的协议钱府还会考虑考虑,没想到钱夫人听了,一口就应下了,这个冬天绣与不绣都随李绮罗的意,协议从开春开始,甚至还说如果有好的绣品,价格她还会再提一提。
    那张协议上签了李绮罗和秦伀两个人的名字。李绮罗先签,她照着原主的笔迹,签的清秀端正,秦伀的字迹则遒劲飞扬,而在最后一笔的时候,秦伀的笔拐了一个弯儿,画出一条线像一条枝蔓一样缠绕着两人的名字。
    牛车在县城门口等着,李绮罗和秦伀要自己走着到县门口去,出了钱府,没走多远,就远远看见一群人向城南这边的街口走来。
    等近了一看,李绮罗眼尖的发现这群人打头的竟然是上次那个叫王博君的小子。
    王博君这次却没第一眼看见李绮罗,而是将目光放到了秦伀身上,他眼里带着惊讶,然后一脸惊喜的上前:“秦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你。”
    秦伀也笑着拱了拱手:“博君。”
    “真的是秦伀?”跟在王博君后面的那一群人也认出了秦伀,纷纷上前打招呼。
    秦伀竟然认识这些人!李绮罗站在一边看着秦伀熟络的和众人打招呼。
    招呼打完后,王博君遗憾的说道:“秦兄,当时你从书院退学,我没能帮到你什么,实在是我无能。”
    秦伀温和的笑道:“博君说哪里话,我得病非人力可为,我心中一直铭记各位同窗待我如亲兄的情谊。”
    见秦伀虽得过病,并因此断了大好前程,却还是一惯的温和坚韧,众人心里对他更高看一分。
    “那你现在如何?以后还能来书院念书吗?”王博君关心的问道。
    秦伀笑着点点头,侧过头看向李绮罗:“这要多谢我娘子,她不但为我寻食补方子,还要用刺绣挣钱供我念书。”他说的没有丝毫勉强,甚至眼里还藏着深深的得意,谁家娘子有他媳妇儿厉害!
    众人听了,心里一阵怪异,吃女人的软饭就算了 ,竟然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随着秦伀的话,王博君的视线移到了李绮罗身上。
    顿时吓的他倒退三步,这不是那天遇到的那个悍妇吗?没想到竟然是秦伀的妻子!想到李绮罗的厉害,王博君猜测秦伀莫不是被这悍妇压服了,所以才不得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靠媳妇儿的?
    不过他竟然唐突了秦伀的妻子!王博君思绪翩飞,一时既愧疚又担心秦伀以后的生活,在李绮罗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带着一群人匆匆告辞了。
    秦伀皱眉看着王博君离去的背影,刚刚王博君看见绮罗后脸色大变的样子,他完全看在了眼里。
    “相公,他们是你以前的同窗?”
    “嗯,为首的王博君是王县令的小儿子,自幼聪明,在乾阳府诗名远扬。”
    “他很会作诗?”李绮罗问。
    秦伀一顿:“嗯。”怎么绮罗问王博君这么多事?
    李绮罗哦一声,嗤道:“我就说呢,原来是小才子啊,难怪了,上次我出县城的时候他以为我是未出阁的姑娘,还上来和我说话来着。”
    秦伀眼神猛的一凝:“什么情况?”
    李绮罗将那天发生的事全说了,听到李绮罗对王博君的印象并不好,秦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随后脸色一正,沉吟道:“绮罗,其实碍于同窗,我并没有说全,博君兄最善于做婉约诗,他的诗集在红袖青楼传扬最盛,不少青楼的姑娘都将博君兄引为毕生知己。”
    李绮罗啊一声,原来是个天生的风流胚子啊!随后她想到一个问题,站定在秦伀面前:“秦伀,你可不许和王博君一样。”
    秦伀垂眸看她,浅笑着点点头:“自然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秦伀:我的大侄子有些傻
    秦子远:我的小叔叔有些笨
    第34章 翻车现场
    李绮罗见秦伀如此回答, 心里很是满意,咳一声:“我主要是怕你学坏。”她的小相公柔柔弱弱的, 哪里能经得起那样的虎狼之地!
    秦伀笑意更甚:“我知道。”
    李绮罗觉得秦伀的笑容带了莫名的深意, 让她有些不自在,“现在大雪封路,来一趟县城不容易,我还想去买些东西, 你身子经不住, 咱们先去书铺里。”
    秦伀知道自己的情况, 没有提出要跟随,一路乖乖跟着李绮罗到了书铺。
    “相公, 你好好在这儿呆着,我去去就回啊。”因为年龄差, 还有秦伀人畜无害的外在,李绮罗总是担心秦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就被人欺负了。
    嘱咐了秦伀还不够,李绮罗又笑着对马掌柜说:“马叔,我相公就麻烦您了,您看着他, 别让他跑到外面去。”
    马掌柜哭笑不得,摸着胡子道:“放心吧, 你相公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李绮罗嘿嘿一笑,和她实际年龄比起来,秦伀可不就是小孩么!她冲秦伀和马掌柜挥了挥手,转身快速的扎进了寒风中。
    直到李绮罗的身影不见了, 秦伀还站在铺子中间望着门外。
    马掌柜心里暗笑,到底是新婚燕尔,这小两口感情好的哟!秦伀虽年少,但一直给人温和稳重之感,现在嘛...
    马掌柜笑一声,揶揄道:“伀哥儿,别站在那里吹冷风了,柜台后面点了炭火盆 ,你快进来烤烤,不然把你冻坏了,你那小娘子只怕不会放过我哦!”
    秦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坐到马掌柜对面:“让马叔您见笑了。”
    马掌柜挥了挥手,眯着眼睛:“我懂,我都懂,谁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嘛。”他打量了一下秦伀:“伀哥儿,些许日子没见你,你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秦伀肤色很白,但以前是羸弱的白,一看就不健康,现在脸上终于带了点儿血气儿。
    秦伀笑一声:“都是家人照料的好。”他停下看着马掌柜。
    马掌柜哦了一声:“你娘对你的确十分上心。”
    秦伀点头,继续看马掌柜。
    马掌柜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秦伀一顿,开口道:“是,我娘为我费了很多心思....”,停了一会儿,眼神变的柔和,柔声道:“好在现在绮罗来了,娘终于可以不用再为我的事那么操心了。”
    马掌柜一开始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拐着弯的夸媳妇儿,马掌柜摸着胡子如了秦伀的愿:“不错,你媳妇儿是个好的。”
    秦伀手指收拢,轻轻搓了搓,嘴角无法控制向上抬,低声嗯了一句。
    马掌柜见他的样子,觉得有些牙酸,年龄大了,遭不住这些小年轻这样赤裸裸的炫耀了,“伀哥儿,你这身子眼看着在变好,以后有什么打算?当真不再念书了吗,那样就太可惜了!”秦伀几年前还在书院的时候,就经常到他这儿来接抄书的生意,十三岁过了童生,虽然在其他神童的衬托下,表现的不算那么抢眼。
    但秦伀给马掌柜的感觉很怪异,他做事总是不急不躁,好像...好像是故意控制在一个既不显眼也不平庸的状况,马掌柜也不知道他的感觉是不是正确,但凭着他多年练就的眼力和直觉,当时就觉得秦伀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不过,后面秦伀却是毫无征兆的就病了,甚至连命都是从鬼门关里挣脱出来的,一晃已经三年过去,秦伀也是从今年开春后才又出现在他铺子里....
    据说秦伀是冬天掉进了冰窟窿,但秦伀一向稳重,怎么又会无缘无故的就掉进冰窟窿?马掌柜试探着问道:“伀哥儿,你当时怎么会掉进冰窟窿里呢?那条路你都走了那么多次了。”秦伀在县里上学三年,每天都要从那天路经过,就算是冬天,但天色还没暗,怎么会从不算窄的官道掉进了通江支流里?
    秦伀闻言,神色平静,笑了笑:“我那日见水面结了冰,又有雾气缭绕,就想着驻足观赏一会儿,没留意,脚就踩滑了。也怪我自己,贪念美景,一时大意了,”
    见他神情没有丝毫异常,马掌柜暗道自己疑神疑鬼,松了口气笑道:“原来真是意外,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些,不然你那媳妇儿只怕得将整条江都埋了!”
    秦伀垂眸,“嗯,这是自然。”
    “那念书呢?身体好了,就会再回书院...”说到这里,马掌柜住了口,因为他想到了秦伀家里的情况,之前秦家可是县里的大户人家,后来落败后不得已落脚在了小青村。听说因为秦伀的这场病,秦家现在的状况极为艰难,又哪里再拿得出钱供秦伀念书!
    马掌柜暗悔,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却不料秦伀却语气轻快并带了些许得意道:“劳马叔您操心了,我明年开春就会再回书院念书!”
    马掌柜闻言一喜:“这样就太好了,你们秦家到底阔过,不至于落败到这种程度。”要是秦伀是他的小孩儿,他恨不得整天烧香拜佛感谢菩萨,秦伀的爹娘肯定不忍让他耽搁。
    秦伀摇了摇头:“是绮罗,她不但为我寻食补房子,还天天刺绣换钱要供我念书。”他那像小孩子得到了新衣裳迫不及待想向人炫耀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遮掩的意思,听得马掌柜一愣。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男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同样的,男人挣钱干活养活一家人也是应当,要是一个男人靠女人,那就是妥妥的吃软饭。
    这样不但为人不耻,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秦伀若敢对李绮罗不好,于他的名声肯定也会有碍。秦伀这样聪慧 ,马掌柜就不相信他不知道这样的后果。
    可他还是一点儿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
    马掌柜沉吟了一会儿,提醒道:“家里的情况和我说说可以,同别人就不要再讲了。”
    秦伀笑笑,没答应也没否决。
    就在这时,李绮罗轻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相公,出来了,咱们回家了!”
    马掌柜便看见秦伀眼里蓦然迸发出亮光,与他一惯性情不符,快速起身向外面走去,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马叔,叨饶您这么久,下次再来看您。”
    马掌柜也站起身,对他挥了挥手,笑骂道:“你小子还和我说这些,是不是见外了?”
    “相公...”不等秦伀再回应,李绮罗已经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首先将秦伀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和她走时一样这才放下心,然后抬了抬右手:“相公,将我手里油纸包着的东西拿下来。”
    秦伀依言拿下,李绮罗看着马掌柜笑眯眯道:“马叔,您将我相公照看的这般好,没什么好谢的,这里面有半只卤鸭,您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儿解解馋。”
    马掌柜没想到李绮罗竟然还会给他买东西,不过:“你相公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就在我铺子里待了这么一会儿,你拿这东西是来寒碜我吗?”他故意虎着脸道。
    李绮罗却笑的眼睛更弯了:“瞧马叔您说的,寒碜?您要是拿半只卤鸭来寒碜我,我保证乐陶陶的接着。再说这东西又不是给您的,是给您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儿的,咋,您莫非是嫌东西少了?”
    马掌柜指着李绮罗哭笑不得:“好一张巧嘴。”接着故意对秦伀说道:“伀哥儿,你这媳妇儿不得了,我看你回去得练练嘴皮子。”
    秦伀只嘴角带笑,微微侧头眼神专注的看着李绮罗,并不答马掌柜。
    李绮罗直接接过话:“马叔,你可不要教坏我相公啊,我相公疼我还来不及呢。”说罢她还侧头看下秦伀,讨好道:“是吧,相公”
    知道李绮罗实说着玩儿,秦伀却深深的看了一眼李绮罗,回答的无比认真:“嗯。”
    “走吧,走吧。”马掌柜接过秦伀手里的油纸包,不忍再看,冲他们摆了摆手,当谁没有成过亲咋地,他家里不也有老婆子!
    李绮罗和秦伀与马掌柜告辞,转身出了书铺。
    马掌柜站到门口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李绮罗身上似乎有无穷的活力,走路带风,秦伀步调不急不缓,偏偏两人走在一起却无比的和谐...
    马掌柜还看见秦伀想帮李绮罗提一些东西,被李绮罗轻易躲过拒绝了,隔着老远,还听见她叽叽喳喳说在哪里买了什么东西,回去怎样归置...,秦伀则始终微微侧头,嘴角含笑的看着她,时不时点头应和一句。
    马掌柜看的心里微微怅惘,曾经,他与妻子也是这般相濡以沫,只可惜,后来挣了钱了,也学着别的男人娶小妾,妻子从未向他抱怨过一句,他也就当不知道妻子私下的黯然神伤,现在,人老了,才明白红粉最终会成为骷髅,而他与妻子,也真的相敬成宾了。世人用相敬如宾来形容美好的夫妻关系,却不知这样的夫妻虽然举案齐眉,中间到底隔了意难平...
    秦伀年少,他现在觉得李绮罗新鲜,但夫妻哪里会没有磕磕碰碰,男人喜新厌旧是本性,马掌柜想到这里,微微一叹,若秦伀一直在小青村,他与李绮罗肯定可以和和美美到老,但是,秦伀会一直困在这里吗?等秦伀出人头地之后,他又能否再满心满意的看着李绮罗?
    马掌柜摇了摇头,他在秦伀和李绮罗身上看到了他与妻子年轻的时候,若可以,他不希望秦伀再像他一样,老了,左拥右抱过了,又来后悔!罢了,秦伀要是真出人头地了,他也是办大事的人,自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所困,成功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能只有他悟不了吧。
    李绮罗自然不会知道马掌柜脑补能力超大值,她和秦伀出了城之后,牛车还等在原地。
    “张叔,劳烦您等这么久,回去后给您再多补一点儿车钱。”李绮罗将大包小包放在车上,又打开之前下车的时候包好的被子,将秦伀裹的严严实实后,这才回头对赶车的人说道。
    小青村大半人都姓张,和秦家也没有辈分上的牵扯,反正看着中年人叫叔,看着老年人叫爷就对了。
    赶车的人不好意思道:“不用补钱,说好是多少就是多少。”
    “那哪儿能,您在冷风中等了我们这么久,要是有这些时间,您差不多又可以跑一趟了,怎么着我也得把这个钱补上啊。”李绮罗挨着秦伀坐下,给赶车的人找了个理由。
    “那...那我就收下了。”赶车的人很不好意思,这样的大雪天,大家都在猫冬,谁没事往县里跑,他一连几天都接不到生意。
    牛车的车轮压过厚厚的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轮印,李绮罗身体好,冬天也不觉得怎么冷,摇摇晃晃中,李绮罗靠着秦伀闭上了眼睛。
    秦伀见状,对前面赶车的人轻轻嘘了一声:“张叔,走平一点。”然后捋了捋李绮罗附在前额的头发,怕动静大了吵醒她,便扭着身子将另一边的被子搭在了李绮罗身上。
    李绮罗嘴角微微牵了牵:挺好,暖男,会照顾人。
    到后面,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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