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白沉水声音轻缓,却掷地有声,“从前闲置,日后不会了。”
江羡鱼自然信他:这样一个道家鼎盛的时期,这样一个身份奇特的男人,“原主”死时他已然风生水起,如今的沉寂,不过一时蛰伏罢了。
江羡鱼送他离去,与他约定七日后的会见,而后倚着门框看他远去,嘴角泛起浅笑。
云荼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声道:“会长。”
江羡鱼斜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故作讶异的抚上他肩膀:“这是怎么了?”
云荼抿唇,神色晦暗:“先前是我行事鲁莽,已自领了鞭刑,还请您别恼了我……”
他抬起眼,双眸溢满恳切。
这倒是个识时务又肯对自己下狠心的,啧啧,不好对付。
江羡鱼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走上前,指尖轻轻拨开他后领看了一眼,果然有鲜艳的鞭痕透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不过说你两句罢了。”她嗔怪道,轻柔抚上他的面颊,“还疼吗?”
感觉掌心的肌肤变得有些滚烫,江羡鱼满意的看着云荼眼眸骤然紧缩,轻轻拍了拍他面颊:“阿荼是最了解我的……”
她走上前,攀住他的肩头,附耳低语:“我对你所求甚高,完全,是出于信任啊。”
轻言蜜语,宛如淬了毒。
第45章 我的大佬放荡不羁(2)
七日后, 普云山脚,一辆福特车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 江羡鱼伸出右手,被云荼托扶着走下车子,她望向那九十九层白云梯, 一时间腿都软了:“这是哪个缺德鬼的主意?非要堆砌这么多层台阶!”
她表情不善。
来往香客纷纷望来,她无动于衷。
云荼低声道:“会长, 不如清场?”
“不必。”她扬手制止,眼波如狐, 倏地笑了起来, “也罢,走上去才算有诚意。”
于是道门轻烟无欲之地, 一袭白呢裙头戴面纱的女大佬, 就这么一摇三晃, 婀娜多姿的走上了九十九层高阶。
红漆雕花门内,道家三清祖师的坐像铜光油亮,厅内香烟袅袅, 如临仙班。
一袭烟灰广袖道袍的年轻道长,头戴羽冠, 臂弯里垂着一条拂尘,看上去等候多时。
“让道长久等了……”江羡鱼扶着门框轻喘一二, 鬓角香汗微微,“这身子太不争气。”
这样一个动不动就西子捧心的娇美人,却是渔阳城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白沉水看着她,只觉自己先前应下她的请求,实在有些失误。
可既然应下,就不能言而无信。
是以,今日他扫榻以待,心中却只想尽快与她划清关系。
江羡鱼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七日前将人掳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赶在他尚未对渔阳城形势有完全的认知,半哄半骗了人来为她医治。
如今七天已过,但看他能在短短时日内将无极观重振香火,想也知那些黑的白的流言蜚语,他自不会听不到。
“无妨,随我来吧。”白沉水轻甩拂尘,捻袖转身,大步当前。
行走间,他袍服下摆晕染着的山水青松图犹如云舒云卷,令人赏心悦目。
江羡鱼却只想着他这张平静禁欲的面孔,有朝一日躺在床上,会是何等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景。
白沉水将人引至内厅厢房,青衣小道童端上两盏清茶。
两人相对而坐,白沉水放下拂尘:“请姑娘出一臂,我为姑娘把脉。”
江羡鱼从善如流伸出右手,纤细一截胳膊白璧无瑕,看在白沉水眼里却是无动于衷。
他将两指搭上女子腕间,静心扶脉。
江羡鱼闲来无事,索性托腮看他令人恍惚的俊颜:
长眉如墨,鼻梁高耸,侧看时更显眼眸深邃,眼睑狭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双桃花眼。
江羡鱼盯住他鼻尖左侧一滴鲜红的朱砂痣看到痴迷,白沉水只觉那视线如有实质,令人浑身滚烫,不由看上她双眼。
江羡鱼生了张明眸善睐的多情脸孔,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即便着意收敛,此刻与白沉水对视时,也难免流泻出丝丝缕缕的风情。
看在对方眼中,脑海里不由滑过一句:非良家女子。
白沉水眼睑漫垂,抽回手:“初观脉象,并不似姑娘口中那样严重。”
他话音方落,但见江羡鱼满脸愕然:“道长以为我在撒谎?”
她面色哀婉又有些怨念:“事关生死,我若健健康康,何必硬做病患?道长以为我图什么?”
图什么……白沉水自然不知,只是看她此刻有些情急,方才道:“你莫急,我话还未说完。”
江羡鱼僵了下:大喘气会死人的!
白沉水见她微怔,好似有些狼狈尴尬,一时心头微宽,这才道:“脉象窥不清全部,若是心绞痛症,除却发作时,其余时间的确不会在脉象上显现……”
江羡鱼悠悠看他一眼,似嗔似喜:“道长说话再不要大喘气了,恐惹人误解。”
她端起茶盏来饮,丝毫不觉方才的眼神多么诱人。
白沉水心中迟疑:若施针一次,他对她的病症必定能了如指掌,但施针的话,孤男寡女,未免有些不便。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江羡鱼放下茶盏,柔声道:“道长可是有所顾虑?”
她面带微笑,眼神直指人心。
白沉水自不是藏头露尾之辈,索性一举道出顾虑:“本该为姑娘施针,但男女有别,就此宽衣解带,恐坏了姑娘声誉。”
说的倒是一本正经,江羡鱼如何不知他是怕被自己沾上?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只把她形容的像个女色魔,稍微有点姿色的都要往被窝里划拉,她江羡鱼是那饥不择食的人吗?
都怪原主这个蠢货……
“我若说不在意,想来道长心中定以为我是那水性杨花之人。”江羡鱼摇头苦笑,眼神清澈温婉,“可我要说的是,若此刻攸关生死,道长可还会如此犹豫不决,为世人眼光而枉顾病患性命?”
“自然不会。”白沉水斩钉截铁道,言毕,若有所思。
江羡鱼见他已被忽悠上道,遂再下一剂猛药:“道长眼中,我是个女人;我观道长,却只是可救人一命的在世华佗……仅此而已。”
她说着悠悠起身,举止优美的行了一礼,仿佛旧日里的贵女千金,优雅古典:“今日是我打扰道长了,就此告辞。”
说罢转身,迈步走出,心中默数:
一步、两步、三步……
“姑娘留步。”果然听到白沉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羡鱼止步却未转身,只偏了头轻声说:“道长,可是改了主意?”
“是我着相了。”白沉水走上前,竟冲她拱手一礼,姿态洒然,“姑娘在我眼中,只是病患而已。”
江羡鱼莞尔一笑:“如此,甚好。”
十二扇山水屏风张开,遮挡了明间里穿堂而过的微风。
日光轻盈的落在那张略显陈旧的榻上,江羡鱼背对着男人,徐徐剥落一只雪肩。
“……只露出后背上方即可。”白沉水道。
江羡鱼勾唇,无声的笑:这是怕她一咕噜脱光吗?可真是天真。
“嗯。”她轻柔应声,剥出另外一边。
裙衫滑下来,被她用手臂提到胸前,雪白的美背暴露在日光中,柔暖的光晕为肌肤镀上一层昏黄金边。
白沉水转过身,触及眼前美景,瞳孔骤然紧缩,瞬间僵了身子。
江羡鱼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疑惑:“道长,开始了吗?”
白沉水轻轻出了口气,目光恢复了镇静,走上前:“还请姑娘伏在榻上。”
江羡鱼依言照做,雪白的裙幅如云翻卷,不及她肩膀耀目。
白沉水手持金针,稳稳刺入穴中,边捻动针边问:“可有酸麻之感?”
“有的。”江羡鱼发出低低的轻吟,“道长,我有些痛……”
“我轻一些。”白沉水认真道。
听得江羡鱼几乎忍不住发笑:这对话,真是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白沉水并不知自己被人言语调戏了一番,此刻只专心下针,口中不时询问“可麻?”“可酸痛?”“这里可有感觉?”
耳边渐次响起江羡鱼隐忍的轻呼,回答他“略麻一些”“啊,那处痛的紧”“这里倒是好受一些……”
江羡鱼忍笑忍的肩膀微颤,看在白沉水眼里,还当她是受不住金针的刺激,思忖着又刺入一针,听见江羡鱼一声轻呼,格外娇婉。
他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可江羡鱼已经回眸看他,眼中含泪:“道长,方才那一针刺的何处,实在疼的厉害……”
她贝齿紧咬,面色煞白。
白沉水被牵走了注意力:“很疼吗?那里主心经,想来你暗疾已深。”
言罢,又按施针的顺序徐徐将针拔除。
江羡鱼方才轻轻吐了口气,双眼雾露迷蒙:好厉害的金针,一发下去,直接将她满心旖旎刺了个烟消云散。
待白沉水将针如数收好,江羡鱼也已爬起来穿戴整齐,只是方才煞白的脸此刻已渐渐恢复血色,问他:“道长,如何说?”
白沉水不答反问:“姑娘说半年前受过枪伤,伤在何处?”
江羡鱼微怔,旋即道:“在左边胸口一寸之处,医生说,再晚一时半刻,神仙也难救了。”
她说着话,表情却很平静。
白沉水方再次意识到,她当真不是自己眼中所见的柔弱女子,她应有那铁血残忍的一面,否则如何稳坐这商会第一把交椅?
“姑娘的病我只七分把握。”白沉水实话实说,“金针配合药浴,大约三个月可见成效。”
江羡鱼面有迫色:“并非我刻意刁难,只是若这病再犯,可有法子减轻痛楚?”
她面有期待,白沉水顿了一顿,方道:“唯有施针暂缓。”
见江羡鱼面色失落,他思忖道:“或许可试一试西医的急救药物,中西结合,当事半功倍。”
“果真如此?”江羡鱼面露讶异,旋即眼神一柔,“多少西医以为中医无用,又有多少中医认为西医开膛破肚是邪术,今逢道长一席话,才知世间真正的医者,当无国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