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顿时哑然,明白问了个不该问的事。
她说了声抱歉,周婶说没事,让她进来看看。
苏离进了门四处瞧,房间不是很大,但胜在摆设精致,靠窗而置的床铺柔软舒适,看着让人很有睡意。稍有不足的是,里面没有卫生间。
周婶及时做了解释:“这是后来分间改装过的,卫生间在上来的楼梯口附近,那儿有浴室,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共用,可以去二楼。”
苏离没有那么挑剔,这儿的条件实在比她之前想得好太多。
她挺喜欢这个房间,虽然灯光看起来暗了些,她抬头瞧上方,木质天花板朝南倾斜而下,这原来应该算是阁楼,正方形的顶窗上已经被白雪覆盖,在微暗的房间地板上投映出明亮的一块。
照这么推测,这间房跟隔壁那间原来应该是整体,后来才被拆分成一半。
苏离想象那人那样的个头,会不会一觉起来顶到脑袋。
她满意地瞧着,跟周婶找话说:“救援队的人只有他们三个吗?”
“平日里也有几个,但是最近都下山回家了,那些人在外还忙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反正过年也基本没事。”
苏离点点头,想到刚才楼下看到的那张照片,便说:“我看过照片,救援队以前人挺多的,后来是都走了吗?”
问到这话,周婶又是叹气:“我老伴跟儿子就在那张照片里面。”
苏离怔住,自己这张嘴啊。
察觉气氛调节不了,苏离索性小心翼翼靠近她问个明白:“那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周婶虽表露伤感痛楚,仍平静地讲述:“照片里的人以前都是山里的猎/枪手,一般警察接到失踪报案不熟悉地形的,总要找猎人带路,久而久之大家就自发成立了民间救援队。不管山里出什么事,他们都带头冲上去解决。前年冬天,也是这段时间,他们接到救援电话,说是吊桥上有人被困,就叫上附近救援队的人一起赶过去,救人的途中桥上的承重绳索突然断了,跌下去十有八九丧命,有五个没救回来。”
苏离听得心头一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着默哀。
“从那以后,救援队就开始散了,有些年纪大了也退出了,走的走留的留,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关键时刻还搭命。”周婶说到这儿顿了顿,语气才开始明朗起来,“好在后头有这几个小伙,打猎的本事不错,头脑还聪明,做了点旅游宣传,平时假期不少人上山来玩。”
苏离点了点头,想到凌曜说的那句冬天不营业,或许还掺了这么个缘故。
她安慰周婶:“他们几个在这的话,您一个人也不会孤单。”
“现在是不孤单。”周婶说到这有些惆怅,“这几个小伙也都没家人,大家凑一块互帮互助。”
苏离收起淡笑,泛起一股酸涩。
周婶坐得久了,说要下楼活动活动,临出门前问苏离:“姑娘,看你不像阳林人,是哪儿的?”
苏离:“哦,我从北奉来的。”
周婶笑笑:“巧了诶,凌曜也是北奉人。”
第5章
5
窗外大雪肆意,房间里暖气充斥。
苏离脱了外套,换上一件舒适的薄线衣,躺在床尾看天花板上的窗户。
她在想周婶走之前的那句话,凌曜也是北奉人,而他来这儿顶多不超两年,那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难不成是因为没了家人,准备隐居山林?可看上去也不像个吃素的。
不过,人家有打猎经验。
既然会打猎,没准身上带猎/枪。
想到这儿,苏离坐起来,走到隔板间敲了敲,还挺坚固,这房间应该不会漏音。
眼看时间不早,苏离摸着已经空扁的肚子,锁门下楼。
到了吧台边,看了眼客厅没人,却听后院传来热闹的人声。
苏离沿着通道循声走去,那边是一个玻璃棚顶的休息室,从装饰上看像是一间园艺花房,木质窗户打开着,外头大雪飞扬,里面浓烟飘散。
中央空地上放着一套桌椅,小剑正往上面摆碗筷及配酒。
桌子旁边,就地搭了一个烧烤支架,底下炭火熊熊,上方摆着一张铁盘,打底铺着一些辅料,上面一条对切成两面的大草鱼,已经烤成熟色,这会儿被凌曜拿刚炒过的猩红热油从头淋到尾,正热滋滋地溅泡。
小刀热切地在边上打下手,往鱼身上洒满了香菜。
凌曜倒完热油,抬头就见苏离,说了声:“可以吃了。”
小刀回头,使劲招呼她:“离姐,正想去叫你呢,快过来闻闻,这味道是不是跟咱们经常去的那家村夫烤鱼一样?”
苏离没跟小刀一样哈巴狗似的去闻,近距离瞧了一眼,摆盘跟色泽还挺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拜师学艺了。
“还行吧。”
苏离默默地站了一会,眼见大家都在忙,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一旁正借着余火在烤鸡的姜进扯了一只鸡腿过来,说道:“美女,先填点肚子吧?”
苏离不客气地接过,说:“谢谢,我叫苏离。”
姜进笑:“这名字挺高冷。”
小刀插了句嘴:“离姐不高冷,追她的人可多着呢。”
苏离刚张嘴准备咬肉吃,回头:“章小刀!”
小刀随机应变,赶紧跑到桌边拉椅子腿:“姐快坐,你想喝什么饮料?我给你去拿。”
苏离正要抬脚走过去,冷不防脚边蹿出一条黑犬,速度如风身如影,霸道地拦住她的去路,昂首就冲她手上的鸡腿狂吠。
苏离吓得退了一步,全身僵住不敢动,小时候被恶狗追赶的恐怖感袭遍全身,死死咬唇盯着它看。
“小黑!”凌曜从另一边大步过来,抬脚作势要踢,黑犬敏捷地缩头往凳子腿下躲,前者趁机将苏离挡到身后,对她说,“走远点。”
苏离腿脚恢复灵活,赶紧往一边去,离得够远心才落定下来。
小剑对她解释:“你别慌,它只是看见生人才这样。”
小刀疑惑:“那它刚才见着我怎么没叫?”
小剑说:“可能你喂食了吧,这家伙就记得你了。”
小刀嘿嘿笑了两声,对苏离说:“姐,看来你得主动跟它亲热亲热。”
苏离被刚才那一吓弄得有点没胃口,问小剑:“这是什么狗?”
小剑回答:“牧羊犬,平时挺警觉机灵的,养了它安全性很高,救援的时候还出过不少力呢。”
“平时就在这儿的?”
“凌队带来的。”
苏离坐下来吐了口气,说:“我没养过狗。”
那边,凌曜已经将小黑控制住,拿狗链将之拴在角落柱子边,终于没声了。
周婶从厨房端了几样小菜过来,眼见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就说可以开吃了。
几个人围桌而坐,提筷夹菜。
苏离还在一口一口啃着鸡腿,见他们都很自然地倒上了土烧酒,包括周婶也是,为了迎合大众,自己也举杯求倒。
凌曜握着酒瓶迟疑着没下手:“你会不会喝?”
苏离闻着酒味醇香,今日气氛又适宜,有心想尝一尝,说:“我就喝一点。”
姜进调笑:“美女,对你来说的一点可不是一点点。”
苏离心底不屑,想她干红都吹过一瓶,这一小杯算什么。
她二话不说将酒瓶夺过来,给自己倒满一杯,仰头啜一小口,过了舌尖进肚,口感浓郁,除了热喉暖胃没觉得什么,便喝了小半杯,放下开始吃菜。
凌曜在对面观察她脸色,一言不发。
话唠子小刀开始东拉西扯地聊话题,有什么说什么,基本不藏话。
姜进聊起他的工作问:“你们偷拍明星隐私,这样子不怕别人告吗?”
小刀吃了块肉,放下筷子掏心地说:“姜哥,你不明白这行,我们只是拍真实的呈现给大众看,不歪曲不捏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明星们要想人不知,除非几莫为,眼见为实的还怕人告吗?”
姜进反问他:“就算看到了又怎么知道一定是真的了呢?”
小刀反手就甩锅:“离姐知道,她说她直觉很准。”
苏离斜他一眼:“直觉不准的事我也经历过。”
小刀好奇地凑近问:“哪件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离平静地挑开烤鱼上面的香菜,说:“那就是聘用了你。”
一桌人笑,小刀窘迫:“老板,给我点面儿。”
苏离装傻:“今天没面,吃鱼。”说完给人夹了一块。
小刀:“……谢谢老板。”
姜进又聊起今日山下惊心动魄的一幕,回问苏离:“得亏你机智,在手上写了求救信号,要是当时没遇上我们,你准备怎么办?”
苏离现在想来仍是没解:“可能听他的开上山吧。”
“上山你才是死路一条。”凌曜突然接话,盯着她的眼睛警醒道,“他把你们从偏路引上山,知道接下去几天要下大雪,中途可以直接把你们连人带车从顶上踹下去,毁尸灭迹,大雪一盖半个月都没人知道,当然也有鹰隼会过去拣食。”
苏离正悠悠地喝着酒,一口呛鼻,背后噌噌冒冷汗。
小刀后知后觉地拍案:“原来这持枪犯这么阴险,我说怎么车越开越偏,还骗我们说会放了我们,原来早有预谋……哥几个,今天真是感谢你们在那边,捡了小弟一命,为了缘分我敬你们。”
小剑笑着说:“你今天已经谢了好几次了。”
小刀喝完一口兴头上来,继续倒酒:“不够不够。”
说完给苏离也添了一点,说:“姐,你悠着点喝。”
苏离身体一凉一热,看这一点哪够,又被刚才凌曜说的那场面弄恶心了,菜吃不下就想喝点什么,直接命令他:“倒满。”
凌曜隔着桌子看过来,说:“我看你是喝多了。”
苏离觉得自己清醒得很,不过就是身子发热罢了,反驳:“我才没有。”
坐一桌的周婶听他们一言一语讲着,才明白原来在山下还经历过这么一遭,闻言也后怕地拍拍苏离的肩,安慰说:“好在现在没事了,劫后余生必有大福。”
小刀看得开,吃喝尽爽:“就是啊,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条路就是认识了你们。”
苏离托着腮喝酒,想起这糟心事就不禁记挂自己那辆还被遗弃在山下的车,就算到时候雪化了,还得找人来提车维修,以及事务所又有一堆账务和私人汇报要做,想想又郁闷地灌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