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反嘲:“这样枯燥的路,来回两遍就记住了,还需要练吗?”
苏离正在观赏出来后的山壁景象,听到话不免惊呆:“这路算枯燥吗?”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像在崖边上走一遭似的提神。
从洞口出来后的山路几乎是贴壁而建,像是在一堵墙上凿出一道凹槽,是一种最为险峻又富有特色的挂壁公路。
车子右边乃至顶上是人工凿除后的山岩风貌,左边探出去则是既高又垂的悬崖峭壁,更令苏离心悸的是,这边的路面更窄,防护墩比先前还要更矮,看上去安全性极低。
她往外瞥了没几眼就不禁捂胸,然而坐她前面的人却还一派安然无恙,淡定地述说着老司机的经历。
“以前去边境二十四道拐,左右都是陡崖,海拔高,爬坡控制不好,直接掉出去与车共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出文案二。
第13章
13
纵观二十五年人生,苏离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在危险之前比较死法的。
她等到自己被吓漏的那几声心跳回了口血,问这个如今有幸在这开车的人:“那你怎么把命给捡回来的?”
他伸手摸了摸小黑的头,脸上温情一笑:“它捡的。”
小黑回两声哈以示亲切,忠心耿耿。
苏离瞧见人狗情深,有一霎被感动。
但她的恐高心理急剧作祟,即便这车开得再稳,也见不得一望下去就是空荡虚渺的深渊。
苏离认为自己会无形中给车带来侧重力,便往右边坐过去,紧靠到车门边上。
坐正后刚一抬头,就准确对上了后视镜中的一双眼睛,含着锐利的眸光穿透镜子笔直注视她。
苏离一瞬间心跳加快,不知道该给出什么表情。
“你不是带相机了吗?”他像是特意找话说,“难得出来一趟,不顺便拍点风景?”
苏离扭头看挂壁上杂乱无章的刻画,说:“我不是旅游摄影师。”
她的相机只用来工作,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出来的路会如此险峻。
对方似乎一笑了之。
挂壁公路嵌在峭壁内,雪积得并没有外边厚,车子开起来比较顺利,行过之路便留下两道深深的轮胎印。
但因具有一定海拔高度,山间雾气弥漫,苏离又觉车子似在空中漂浮。
更不用说,这一路上压根没看到别的车影,他们就像是深山冒险的三剑客。
姜进时不时给苏离做着解说:“这路以前是没有的,后来村民为了方便在山中通车,花了五年时间凿出来,在这项工程中,坠崖丧命的可不少。”
苏离问:“那以前走路下山得多久?”
姜进说:“费时的来回五个小时。”
苏离难以想象。
她以前看过一则新闻,说的是山中一老人耗时半辈为老伴凿出下山的天梯,情深意切旷世难寻。
这世间还有更多受自然条件阻碍的,需要人们用生命来交换,才给了后人更便利的生活途径。
等回头再去看行过的后路,苏离由衷感叹凿山路者的伟大与智慧。
这段山路起先笔直,而后转了一个弯弧缓坡,开进了连接的另一座山,紧接着路边的安全防护又开始全面了起来。
但没持续多久,凌曜将车停了,需要给车做维护。
他找了个靠山的角落,这儿积雪少,附近压了一片高树丛林,隐蔽性很好。
姜进下去就去翻后备箱,准备给车子加点防冻液,顺便拿工具清理轮胎上嵌进去的碎石。
凌曜没帮忙搭手,下车后跟姜进说了句话,然后拿着只手机往一边走去,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苏离坐在车里,一路上没少被陡路颠得腰酸,忍不住也开门下车,刚踩上地面,就见凌曜步履匆匆往前边林中方向走。
苏离当下对他有种鬼鬼祟祟的直觉,好奇地跟了几步上去,奈何他人高腿长,加之树丛茂密繁多,才一会就闪得没影了。
她断定有猫腻,料他也不会走多远,抖着胆子紧随而上,悄悄择进一条小路,四周张望,果真见人站定在一棵树下,背着身低着头,双手垂在身前不知忙什么。
苏离在后方站定,眯起眼看,不由起了窥视之心。
下一秒,他突然张开双腿,整个人放松着身姿仰头做纾解状,紧接着面前的雪地上浇下一注……
一切进行地既快速又理所当然。
苏离完全始料未及,瞪大双眼自骂一声,反应过来准备择路而逃,却不知脚底踩到什么枝桠条子发出断裂的声音,引得前头正在方便的人猛地一回头。
似乎察觉到被冒犯了,那人的目光紧盯着她。
苏离顿时面红耳赤,下意识扭过头去看附近树丛,脑子却一片空白。
她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摸着脖子自言自语:“呃……我走错路了。”
声音很小,也不知对方听不听得见。
但即便没听见也不重要,眼下最明智的选择是尽快撤退。
苏离没再看过去,保持着昂首望天的困难姿势,她笨拙地转了个身,脚下刚大力跨出一步,却不慎踩了个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伴随着短叫声猛烈地栽倒下去。
一阵落空的坠感后,苏离跌进了一个深坑,手中什么都没抓住,还落得满身的细雪飘扬,不知从哪来的杂草线笼缠满了她的双腿,以狗啃泥的姿势倒趴着。
苏离没控住吃了口冰雪,连连吐出擦了擦嘴,羽绒衣角有点湿。待她解放双腿拍身堪堪站起,才发觉这坑竟有两米多深,哪怕踮足了脚都够不到地面,外加坑底泥雪滑脚,凭一己之力很难上去。
她望了一圈整个坑底内部,似是为了抓捕猎物而特意挖的,边角长出不少枯草荆棘,估计荒废已久。路过不仔细看的确会掉入陷阱,更何况刚才全被雪覆盖着瞧不出一丝破绽。
既然没指望能上去,苏离只能绝望地等待某人的营救。
但她想到前一刻发生的事情,又觉得没颜面去求人,只好祈求对方有点良知,不会将她晾在坑底走人。
苏离自我安慰了会,暂时忍住情绪静静地等,过了足足一分钟还没见人,焦躁之下试跳几次却什么也看不到,正郁闷地拔草发泄时,上方砸下一道声音。
“嘴里面在嘀咕什么呢?”
苏离闻声抬头,对方站在坑外一米远,只露出一个头,帽檐下的一双眼睛正悠闲懒散地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
这表情给苏离的感觉很不怀好意,她心底咯噔,早该猜到了的。
且看他这模样神态,像是已经在那里站了一会。
苏离矢口否认:“我什么也没说。”
凌曜穿着胶鞋,抬脚往前走几步,到了坑边上站定,忽然悠闲地叉起腰来,似乎对这个深坑观摩了一圈,才摇头惋惜道:“知道你这两天少做了一件什么事情吗?”
他原本就身姿挺拔,突然间往坑边一立,对苏离来说就像头顶压着根重锤,连看他鞋子都有点费劲,更不用说仰头去对视。
苏离觉得脖子都快断了,也没心思去猜,撇过头说:“不知道。”
凌曜收了两截长腿蹲下来,对着她头顶好心提醒说:“出门没看黄历。”
苏离咬着唇闭了闭眼,瞎子也明白对方话中的用意,就是在拿刚才不小心偷窥的事用言语报复,明显的小人之心。
苏离脖子一仰,微笑回视说:“这个我看了呀,但黄历上面没跟我提你的名字呀。”
对方倒是从容一笑,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然后倒也没多余废话,向她递下来一只手。
苏离抬眼看了看那手掌,再移上去看他,对方冲她抬下巴。
“接啊。”
她试着伸出了手,到半空突然缩回,眉头一皱显得有点犹豫。
见她迟迟不接,他又晃了下自己的手,催了句:“什么时候了还矫情?”
苏离目光悠悠地盯着那只手,吞了口水道:“你刚才解手了,没洗过手。”
说话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去看他,对方并没什么表情变化,同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将手慢慢收了回去。
苏离以为他下一步要起身,不禁有些后悔这话说的不合时宜,但见人依旧蹲在原地没动静,又觉得这人摸不透。
倒是他下一句问的直接:“你刚才还看见什么了?”
苏离果真仔细回想了下,当时他听到动静侧过身的刹那映在她脑海,脑子一热居然说出了口:“我看见……你扶了……”
凌曜含着嘴暗暗滚动两下,瞧着她竟也没生气,一只手伸进衣领内,准备掏什么东西。
苏离看他阴晴不定,有些惧意地盯着他胸口:“你干什么?”
下一秒,他手上多出了烟跟打火机。
苏离心一松,还是不敢猜测他下一步的用意。
凌曜就地悠闲地点起了烟,盯着苏离的目光久了,连第一口烟味都迎着她的面长吐。
苏离被浓烟猛烈呛住,拿手扇了想走开,但这坑就这么大,到哪都甩不了这味道。
很快,坑边烟雾集散,令人窒息。
苏离待在坑底,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抓捕之后待人宰割的小猎物,而猎人就悠哉地在上头看着,间或呼出口烟充斥着她的感官,让她无所遁形。
“你刚才跟着我过来做什么?”猎人烟吸到一半,起身站直单手插兜,像一座巨型雕塑般俯瞰着她,“还是说你职业病犯了,专门喜欢偷窥别人啊。”
苏离一脸坦然:“不瞒你说,我也想解个手来着,只是不巧撞见而已。”
他轻笑一声,借机准备走开:“既然这样,这坑借给你,我现在避个嫌?”
苏离忙叫住他:“哎……你站住,我早没感觉了,快拉我上去。”
凌曜挪着虚步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重新回身半蹲下来,举起自己的手掌摊在苏离眼前翻了翻,故作疑惑地说:“这上面好像沾了点东西,你眼力这么好,给看看是什么?”
苏离一张脸急速憋红,瞪着他说不出话来,目光接触到周围白色的东西,情急之下随手揉了团大雪球,直接朝人脸上甩过去,咬牙道:“用这个洗!”
那人在她扔上去的时候已站起身,脸上扬着幸灾乐祸的笑容,雪球拍在胸前只碎了点雪渣又坠落下来,眼看就快要打在苏离的头上。
最后一刻,有只手在上方托住了雪球。
她睁开眼,那距离只有五公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玩球
凌大王:夫人,这雪球……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