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沉捏着眉心,“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和嘉凯在花坛边抽烟呢,就听到另外那边吵起来了,再一看就打成一团了,说着有人受伤了,就叫了救护车,这会救护车正要赶来,我听见前台说你回来了,就赶紧来找你了。”
杨继沉把东西一放,跟着贺群下了楼。
几个人就在酒店门口附近打的架,一人坐一边,一个捂着额头,一个在抹嘴角的血。
围观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杨继沉挤进去,只见周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渗血,捂着手臂咬牙切齿的。
周树见了杨继沉喊了声哥。
还没等说上话,救护车就来了,周树一瘸一拐的上了车,而另外那边被抬了上去,看着病弱,眼神却是凶狠凌厉的,仿佛在得意些什么。
杨继沉三人跟着上了救护车。
初步检查下来,没什么大碍,但手臂肌肉损伤,得修养一阵子,这话一听周树急了,“怎么能修养,我过几天还有比赛呢!”
医生推了推眼镜,“那也得修养,不可以做用力气的活儿,年轻人,这会不珍惜身体,老了有的罪受。”
杨继沉说:“好,知道了,多谢。”
杨继沉把人带到了走廊,是个清静地儿,三个人围着周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事太突然,很是无奈。
杨继沉眼睛还有些熏红,是昨晚宿醉的后遗症,他声音都是沙哑的,双手抄在裤袋里,淡淡的看着周树。
“说吧,怎么回事。”
周树被气的眼睛也红了,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不爽的说:“海凌不过去年新建的队伍,论资历,这儿的每一支队伍都比它老,实力还没拿出来给人看,就轻狂成那样。”
周树看向一侧。
杨继沉:“继续说。”
“十几岁的小孩,毛都没长齐,气焰倒是不小,跟个长舌妇一样,说咱们车队已经散了,已经四分五裂了,不用一年时间就可以把我们搞垮,还说我们不过是些三流赛车手,要什么没什么,留我们和他们这些职业的比就是侮辱他们。哥,我们是吗我们辛辛苦苦爬起来,没有正规的教练和场地又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靠的是自己,我们因为喜欢才去做这个事情,以前你觉得车队名不重要,对什么都不在意,我们也无所谓,都是些虚名而已,可说到底我们是一支队伍啊,现在国内能和我们和你相比的,有多少队伍多少人,就连郑锋也要对你低声下气,他们算什么?栀夏是走了,我们是缺了一角,可怎么会散呢?我们以后会散吗?”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总有一天会散的,只是时间或长或短罢了,而杨继沉也不曾一次说过他不打算玩这个玩一辈子。
江珃的出现让杨继沉变了很多,他们都能感觉到,杨继沉是变的爱笑了,更有人情味了,人也比以前放松了许多,可他们也感到危机,害怕杨继沉寻到了人生的另一个意义就放弃了赛车,如果没有杨继沉,他们这支队伍算什么。
周树看着嘻嘻哈哈,可躺床上的时候也想了很多,有些想法谁都没提,怕伤了几个人之间的感情。
海凌那几个人的一番话激恼了周树,一时没控制住就上去争辩,那边的人也是火气大的主儿,就打了起来。
杨继沉神色不惊,反问道:“你们想一直往上走吗?”
一直往上走,荣誉一生。
周树:“想,你不想吗?”
杨继沉沉默了,半响,他哑着嗓音说:“我是喜欢赛车,是小时候的一个爱好,是当初被逼到走投无路才去玩了地下赛车,我不像你们,一开始就是一腔热血,那时候我只是为了钱,为了活下去,用生命换钱,用钱换取生命,要说情怀,我比不上你们。打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会做这个做一辈子。”
周树双手渐渐握拳,盯着杨继沉看。
杨继沉自嘲似的笑了声,说:“如果你们想走的更远,不如别跟着我,试试职业队,资金资助方面比较好弄。”
周树喘着气,“哥,你明明也想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以前不屑郑锋,看不起他,是因为他做事风格不像个人,可现在不一样了,不说小珃这层关系,我觉得郑锋变了很多,就像那时候老五说的,如果想爬的更高,我们需要这样一个桥梁。”
杨继沉下颚微微绷紧,想点烟,发现这里是医院,忍了下来。
良久,他说:“我想想吧。”
见他松口,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周树也是始料未及。
杨继沉说:“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有时候想不明白。”
他经历过大难大苦,人生的起起落落,普通人只会思考活着的追求和未来,可他总在想他现在活着是为了什么,荣誉吗,钱吗,到底为了什么?这人啊,看似风光,但像飘在云朵上,找不到什么意义,拼命活了下来,从别人脚底下爬了出来,却忽然失去了方向。
他一向没什么追求,随意松散,所以对郑锋那档子事没什么兴趣,对什么赛事也一般般。
可现在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他至少不是一个人了,两个人的感觉真好,不是吗?
……
海凌队虽是去年新建的,但犹如破竹之势,来势汹汹,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闯劲有激情,带领这队的教练明叫盛覃,杨继沉曾经听说过,前两年刚从国外回来,加拿大华裔,家庭背景不小,实力更是不可小瞧,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却做了教练。
盛覃和祝菁的这层关系杨继沉早在半年前就知道了,所以不太愿意得罪祝菁,也不是怕,但没必要生事,他懒得去处理这些事情。
昨晚的饭局也是盛覃办的,有电视台的记者来做个人采访,采访完了一起去吃了个饭,和盛覃,祝菁,电视台记者,郑锋,还有另外一支队伍的主力。
他平常酒量还算可以,但没什么酒瘾,他们玩车的,酒精一向都是少碰为好,可那几瓶酒确实烈,不好推脱,一顿饭下来,五六个人都喝了个酩酊大醉,可却没一个人松口,盛覃给他们开了房间。
他进去了就泡澡缓酒精,后来发生了点什么记不清,隐隐约约记得有人把他扶上了床。
这盛覃是什么用意,都心知肚明。
杨继沉带着周树回酒店,遇上刚睡醒的郑锋,他就在他们房间门口等着。
郑锋说:“我有话和你谈。”
杨继沉挑眉一笑,让人进了房间,习惯性的找手机看时间,可摸索了一圈,也没找到。
郑锋坐在沙发上,说:“那盛覃对你……你找什么?”
“手机。”
“不会忘在昨天的酒店了吧?”
“没有,早上有带回来。”
没一会,张嘉凯跑来说:“我和周树手机被偷了!哥,借个电话,我打芸仙的电话。”
杨继沉停了手上的动作,笑道:“这小偷挺利索啊。”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张嘉凯和郑锋瞬间明了其中意思, 张嘉凯没多说什么, 退了出去。
杨继沉自己点了根烟, 把烟盒扔给郑锋, “试试?这儿的烟,味道挺浓。”
郑锋弓着背, 夹着烟, 点火,他吸了口说:“你看到了, 盛覃是什么行事风格的人。”
“这不和你当年挺像的嘛。”
他时不时嘲讽他,郑锋已经习以为常, 现在也不当回事了。
郑锋说:“谁年轻时没个嚣张的时候,你现在比盛覃也好不了多少,我那会虽然急功近利,但不做这种卑鄙的事情,你要明白, 越是活得上流城府越是深,盛家百年家业,背后什么关系,盛覃是赛车教练,但他更是个商人, 商人,以盈利为重。他手底下的那伙人, 我在墨城的时候就查过资料了, 都有各自的绝活, 在国外也是佼佼者,少年气盛,却活得像个傀儡。这种团队,我看的多了,一开始总是窜的快,后面跌的也快,可盛覃这人野心大,难说。他对你什么态度,昨晚饭局上看出来了吧?”
杨继沉懒懒的靠在沙发里,“我倒是挺吃香啊。”
“你们队伍散着,盯着的人多的很,成不了友人就会是敌人,杨继沉,要不是有小珃,这会儿你也是我的敌人。”
杨继沉抽着烟,没回话。
郑锋说:“别这么散着了,好好想想以后,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到底想爬到什么高度,你要说你无欲无求,我是不信的。我可是听说中国摩协的人打听过你了,别错过了进国家队的机会,这次的crrc还有最后一站,拼点力。”
杨继沉扬眉,像是有点了兴趣,“中国摩协?”
“如果你真进了国家队,我想motogp有了更大的希望,去体验下不同的比赛,不同的机制和训练,杨继沉,你还算不上个真正的摩托车手,别太自负,路还长。”
郑锋拍拍他肩膀,走了。
这是郑锋心平气和的和他讲完话,像个老父亲般,对他充满期许。
九零年代初中国的摩托车运动刚刚正式起步,郑锋那个年代的荣誉范围圈子太小,不像现在,这数十年的发展,已经开始被国家重视,被人追捧,也有了更多重量级的赛事运动。
国家队。
杨继沉微拧着眉,捏着烟,低眸看了烟。
……
江珃昨夜没睡好,喝了点晕晕乎乎的眯了过去,可中午一醒来就猛地想起昨晚的电话。
女人的声音性感妩媚,却不艳俗,还十分熟悉。
江珃盯着那通通话记录,蜷缩着身子,想了很久。
徐单醒来,推她肩膀,江珃眼睛陡然睁大,忽然想起了那是谁。
徐单:“你怎么了?”
江珃没回应,鞋也不穿好,躲进了卫生间里,重新拨了电话过去,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今天没昨天那么情绪化,也没那么多百感交集,可她怎么能不胡思乱想,祝菁说他在洗澡,他今天回不了她电话,听起来太让人多想了。
可那头的电话显示关机,江珃打了十多个都是关机。
现在是上午十点十八分,他关机,或者没有醒来。
江珃脑海里冒出一副画面,他赤身裸体的,怀里拥着同样□□的祝菁,就像那晚他在酒店搂着她一样。
江珃愣了好一会,拨了郑锋的电话,无法接通,张嘉凯的也是,这伙人像是一起消失了般。
回去后,江珃心事重重,一直抱着这个手机。
比起自己的胡乱想象,江珃更担心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联系不上,可也没有出什么大新闻,那个城市风和日丽,一切祥和。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手机来了条短信,江珃心一松,随后又提了起来,是季芸仙的短信,她问她,能不能联系到杨继沉,张嘉凯不知道滚哪去了,她说她快到他们所在的城市了。
江珃不顾老师在上头警告,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如果你见到了他们,让杨继沉给我回个电话,我也联系不上。
老师:“副班长是吧?手机没上交?想算旷课?”
“对不起,老师,我有要紧事,今天不能交。”
那老师刚毕业,火气大着,想着自己还管不住学生了,几步走来,强制性的收了江珃的手机,见徐单也在玩手机,一并收了,说:“尊重老师,老师才会尊重你们,就算是班干部也不能松懈,身为班干部更得以身作则,你们来上大学是来玩还是来读书的?想玩的都给我出去,别浪费你们父母的钱,浪费我的口水。”
徐单不爽的踢了脚桌脚。
江珃趴在桌上,眼睛无神的看着书本。
……
郑锋走了之后,杨继沉连抽了四五支烟,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张嘉凯,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熟的不能再熟。
杨继沉觉得稀奇,想着季芸仙怎么过来了,这样一想,他觉得江珃是不是也来了,碾了烟,去开门。
张嘉凯闻声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季芸仙,哄道:“你怎么自己摸过来了,我还算去找你呢!”
“找个屁!你手机呢?”季芸仙掐他,打他,似撒娇又似撒气,张嘉凯脾气好,任由她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