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再跟这混世小魔王纠缠,笑着点头道:“是我没看清地上的东西,不能全怪你。”
赔礼算是成了,元慈又问:“今天的事,你会告诉你娘吗?”
“我……”当然会去告状。
要知道,国公夫人就是他胡作非为的最大靠山。
这小子虽然混,却也不撒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国公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我敢保证,第二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国公府的小公子让一个女子给打趴下了。”
“你……”谢冲本能地想骂一声“你敢”,可又知道元慈连他都打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年纪虽小,也知道面子事大。
若是他被元慈打趴下的事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出府作威作福?
不得已,只好点头:“我不会告诉娘亲。”
元慈目的达成,也如约松开了他。
谢冲从地上爬起来,瞪了元慈两眼,撒腿就跑了。
“姐姐,我们也快走吧,我看他十有八九会喊人过来的。”
正在这时候,背后却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子笑声,“怕什么,人来了,我给你们撑腰。”
第8章 行舟
元宁回过头,微微一愣,来人竟然是卫国公府的大公子,谢檀。
谢檀幼年跟随盛敏中在书院学习了几年,自小在盛府进出,与盛府兄妹常常玩在一处。也就是这几年盛敏中去南方讲学了,才少了来往。
若是没记错,这场花宴后不久,谢檀便与林清订了亲。
林清出身荣国公府,又是嫡出小姐,与谢檀身份相当,十分般配。
“檀哥哥。”元宁乖巧地朝谢檀行了一礼,身边的元慈似乎对谢檀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谢檀一身宝蓝色长袍,配着腰间的玉带极为好看。
他走上前,手微微动一下,许是想如从前一般揉揉元宁的脑袋,顿了一下,似乎又觉得如今元宁已经不算小了,于是只是和煦的笑道:“阿宁怎么不去看戏,跑到花园里来了?”
“檀哥哥家的花园好大,我到的晚了,便想多看看,一不小心就找不着路了。”
“别怕,回头我教训一下冲儿,叫他不敢欺负你。”
提到谢冲,元宁顿时无言了,跟这小霸王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
谢檀说完轻轻招了下手,刚才提着桶跑开的那个粗使丫鬟怯怯的走了过来。
“你给这位小姐指一下去戏台的路。”谢檀想了想,补了一句,“今日的事不要说出去。”
丫鬟仍旧怯怯的,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朝着元宁鞠了一个躬,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元宁微微颔首,朝元慈望了一望,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
品了品方才谢檀的话,似乎是让丫头给自己指路,而不是给她们姐妹俩指路。
难不成,他们把自己支开,还有话说吗?
她又朝谢檀那边看了下,谢檀正看着自家姐姐,目光……
若是元宁没有重活一世,自然不会有什么疑惑,可现在一看,谢檀那目光里分明包含着几分软绵绵的情意。
怎么回事?
元宁的目光立即甩向元慈那边,元慈轻飘飘的丢出来一句话:“你先过去吧。”
看这情形,竟也是要跟谢檀单独说话了。
大姐跟谢檀?
他们之间……
元宁没有多说什么,乖乖转身跟着那丫鬟走了,心中却掀起了翻天巨浪!
大姐跟谢檀?谢檀跟大姐?
前世的时候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呢?大概她前世年幼,这一次寿宴娘亲并未带她来国公府做客,而元慈本就与元柔交好,想来这些心事都对年纪相当的元柔说了,而没对自己这个刚满十岁的妹妹说。
不过现在想起来,倒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
例如这次寿宴后不久,元慈便离家去了爹爹讲学的书院,逢年过节才随父兄回家一次。
盛府这几个闺女,元慈最长,元柔次之,虽说成婚的顺序也是如此,但最先定下亲事的,却是元宁。
记得那两年里,娘亲为元慈的婚事日日发愁,后来有了一次选王妃的机会,却被元柔得了去。最后还是父亲出面,将元慈许配给了一位学生,此后元慈便随夫去西南任上,一直到元宁出事,才赶回京城。
难不成,当初元慈在选妃前夕生病,由元柔代替,并非只是出于元柔的谋算,而是姐姐自身也不愿意参选。
卫国公与皇族密切,元慈若是做了王妃,少不得要与谢檀夫妇有所接触。
以元慈的脾性,自然是不乐意的。
元宁正思绪纷纷,突然左手臂被人拽了一下。
好疼!
她一扭头,身后那丫鬟拉住了她的手臂。
还没发问,丫鬟便松开了手,紧张地指了指前方。
元宁望过去,见那谢冲换了一身齐整的衣裳,沿着走廊往戏园子里跑去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个头差不多的跟班。
看这小霸王的气势,准是想进去找她和姐姐算账的。
“姑娘,奴婢告退了。”
再往前走,就出了花园了,那不是这个粗使丫鬟能够去的地方。
元宁点头,往谢冲跑过来的反方向走去。
她可不愿意再碰到这小霸王,惹得一身不自在,只寻一个清静地方坐一坐,待戏唱完了再跟众人汇合便是。
再则,大姐与谢檀这事也得细细捉摸一番才是。
重生醒来,元宁原是想着这一世决不让元柔抢了姐姐选妃的机会,让最后登上后位的人变成大姐。
可若是大姐原本心里就装了谢檀,纵然她能阻止得了元柔,也没法改变大姐的心意呀。
对元宁来说,要求的不过是这一世平平安安,也不是非要让大姐去争什么王妃。
只是,上辈子谢檀定亲在这次寿宴后不久,说明国公府早就属意了林清,以元宁现在的本事,要让国公府改主意,恐怕比阻止元柔当王妃更难。
“没想到国公府的花园竟然布置得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飘进元宁耳朵的男子声音格外好听,却听得元宁如遭雷击。
是他……
“谢氏本是江南氏族,当年□□皇帝定都此处,赏了这块地,老祖宗因着思乡,便按照江南的风尚修了宅院。”
“如此。”
听得声音越来越近,元宁艰难的扭过头朝那边看去,便看见了赵琰。
今生的相遇早了几年。
此时的他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还挂着几分稚气,与同龄人相比已有卓然风姿,神态十分随意,谈笑间便已流露出湛湛光华。
眼见得他的脸庞越来越清晰,元宁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站起身朝戏园门口快步走去。
宁肯遇见小霸王,也不要见到赵琰!
前世的许多画面在她的脑中一一浮现。
第一次在哥哥元祯的院里遇见他,第二次在爹爹的书房外面偷看他,第三次在槐花胡同的胡辣汤摊子前碰到他……
前世因他而死,夫妻情分已尽。
既然已经决定好今生再无瓜葛,那就最好不好相见。
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
只是元宁的心,仍然觉得有一点疼。
她料想此刻的脸色不好看,也没进戏园,飞快逃走,心里头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前世跟赵琰相处的画面,甚至耳朵也是嗡嗡嗡的,听到的全是赵琰那懒洋洋的声音。
“阿宁,我饿了。”
“阿宁,送你的。”
“阿宁,坐上来。”
“阿宁,等我回来。”
……
她的心里一时欢喜,一时难过,一时害羞,人所能拥有的所有情绪都充斥着她的全身,以至于眼前有一颗树都没有看清楚。
等到她发现眼前一黑,想往后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国公府的园林不求规整,但求野趣自然,由着这棵树长在了走廊中间,穿顶而出。
完了。
元宁的脸直愣愣的朝树干撞上去,闭眼等死。
然而她并没有撞上预料中粗粝冰冷的树干,反而撞上了一个带着些许温度的软垫。
心中稍稍一松,可下一瞬,又意识到,这软垫……唔,是肉垫。
她立时往后退去,再抬头时,傻眼了。
眼前的少年白净清瘦,穿着素白的袍子,上面虽然绣着银色流云暗纹,但这样的服饰在今日贵客云集的国公府仍然显得清淡。
“留神。”少年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个人……
元宁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