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若是被捆上手脚,只怕再没机会给哥哥姐姐留下记号,老老实实配合她们才是上策。再者,眼睛没有被蒙上,多多少少能看见些外面的情况,搞清楚自己在哪里或许有机会逃脱。
    黑痣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回过头对正在磨墨的妇人道:“大姐,这富贵人家出来的闺女就是好,不像外面那些小门小户的,始终上不得台面。”
    妇人已经在画卷上勾好了不少线条,抬起头,淡淡望一眼,露出一个浅笑:“扶着她过来,离我四尺远就足够了。”
    “好。”黑痣女对妇人是言听计从,按她的要求把元宁牵过去。
    元宁没想到,竟然是这妇人亲自给自己画画像。
    她在心中苦笑,堂堂盛氏之女还不如区区一个人贩子。
    心里也琢磨着,这伙人开口闭口就是二十万两银子,这哪是寻常富户能掏的出来的?也不知他们要把自己卖到江南的哪一家。
    “不敢看我的话,就把目光移到别处,自己找一个东西盯着,别乱动。”
    元宁依言照办,盯着桌上的墨台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大约有一个时辰,她才听到妇人轻轻说了一声:“成了。”
    她迅速地扫了一眼,没瞧得清楚,只能看出是个半身像,仿佛是那么回事。
    心中随之一沉。
    这伙儿人恐怕来历不凡,自己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想看看吗?”
    其实元宁是想的,可在这当头的,表现出惧怕更加恰当。
    她摇了摇头。
    妇人轻笑一声,将书桌上的画卷提了起来,在元宁眼前展开。
    画中的女子穿着湖绿色的纱衣,两道锁骨隐约可见,一头青丝用一支蝴蝶簪子松散的挽起,不经意的垂下几缕,漫不经心却又别样妩媚。
    淡淡扫出的蛾眉,更衬出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
    略显稚嫩的脸庞,与这诱人的纱衣原是不搭的,可少女的眸中似有泪,似乎诉说着不尽的伤悲,令人止不住的怜惜,想要探究这童颜少女的悲伤往事。
    “这是我?”元宁真的被镇住了。
    她素来是知道自己的美貌的,但她从来未曾做过此等打扮,竟不知自己有这样的一面。
    空灵、稚嫩、绝俗,但又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妖气。
    这不是她。
    但画中的眉眼的确是她。
    元宁不是真的十岁孩子,她知道画像中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昔日在家,元慈、元柔都曾给她画过像,后来出嫁了,赵琰也给她画过,但从没有人把她画成这样。
    “喜欢吗?”
    “我……没这么美。”
    “不,这就是你。”妇人将画卷转向自己,仔细端详着,“我也是第一次画出这样的美人图。”
    黑痣女也凑上前去,笑道:“别说男人了,就是我,瞧见她这幅模样,也恨不得将她扒了!这才十岁,再过几年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妇人深以为然,赞赏地点点头:“兴许,这次咱们能挣上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两?哪有人会出这么多钱买人,难不成你们要把我卖到皇宫里给皇上吗?”元宁咋舌,娇憨而好奇的问道,借此试探她们。
    “小妹妹,这天下是皇上的不假,可这天下的银子,却不都在皇上的口袋里。”妇人一边笑,一边把盯着手里的画卷,越看越满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突然就变得锐利起来,猛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元宁。
    元宁顿时一震,自忖刚才的问话里没有什么漏洞,不知妇人怎么突然就对自己戒备起来,只得怯怯地望着她。
    妇人冷笑一声,“你这小丫头不简单,差点就被你瞒过去了。”
    黑痣女在一旁不知就里,“大姐,怎么了?”
    “哼,还问我怎么了?你看看这画像,再看看她!”
    黑痣女左看看右看看,依旧没看出什么,可元宁却明白过来了。
    “先前你带她去梳妆的时候,我就已经凭记忆把她的轮廓勾勒出来了,你看看画像上她戴了几只耳环?”
    “两只!”黑痣女看了画像,再看向元宁,终于明白过来,“你还有只耳环呢?”
    元宁故作惊讶,抬手去摸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啊,咦,我怎么少了一只耳坠。”方才黑痣女把她带出去梳妆的时候,她暗中取下自己的白玉耳坠丢在了树下。
    耳坠是盛元祯给她买的,若是见到,肯定能认出来。
    黑痣女立即意会过来,使劲儿一跺脚,便出了屋子,似乎喊了一堆人过来,在院子里吵吵嚷嚷,过了一会儿,有人高声喊:“找到了!”黑痣女便拿着一只白玉耳坠进了屋。
    “是不是你故意扔的?”
    “不是的,我都不知道这耳坠什么时候掉的。”
    妇人依旧是冷笑,“将她的眼睛蒙上,嘴巴堵上,手脚也捆上,不用绑紧了,免得肿了破了伤了皮相。”
    “这是你自找的!”
    黑痣女立即动手将元宁捆绑好,元宁暗恨自己阴差阳错露了马甲,却又无可奈何,任由着她们将自己推推搡搡,不知走到哪间屋,把她扔到一张榻上。
    屋子里不止关了元宁一个人,隐隐地有好几个抽泣声。
    元宁倒在榻上,想哭却没哭,拼命的想要怎么样才能逃脱,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猛烈地踹开了门,将她吵醒,提了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被拉上了一辆马车,同坐的依旧是昨夜同屋而睡的人。
    之后便一直呆在这辆马车上。
    元宁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走到哪里,因为旅途的疲惫,她始终昏昏沉沉地睡着,只记得中间吃过五次馒头。
    更可悲的是,她再也找不到机会给哥哥留下记号。
    他们真的能找到自己吗?
    或许,他们最终有办法找到自己,可照眼前这么日以继夜的赶路,只怕找到的时候,她已经落到了那个劳什子徐大官人的手里,为时已晚。
    就在这一片绝望之中,元宁忽然听到了一声激昂的马啸,紧接着是一群马是嘶鸣,继而马车猛烈一震,将元宁的手中的馒头震落了出去。
    “什么人?敢挡姑奶奶的路?”
    “要你狗命的人。”
    第26章 破空
    是他!
    这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和腔调,除了陆行舟,还能有谁?
    元宁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得救了吗?是陆行舟带着官兵来了吗?
    虽然困意阵阵袭来,她仍旧强打着精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哟呵,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黑痣女和美妇人都是坐在第一辆马车。
    起先陆行舟单枪匹马拦车,黑痣女一个人走出来看动静,此时他说出了这么狂妄的话,美妇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出了马车,与黑痣女一同站着。
    来人骑着一匹红色的马,马身仿佛鲜血淋漓。
    美妇猛然一惊:“汗血宝马?”
    “算你识货。”陆行舟依旧不冷不热。
    美妇人和黑痣女重新审视了面前这个独自骑马的少年。
    他的长相称得上俊美,却并不十分出众,但他的目光仿佛暴雨梨花针一般,细细密密地朝着人飞射而来,打进人的七寸,叫人排不了,化不开,摸不着。
    更何况这一人一马,都比寻常的人和马高大许多,自带着一股压迫感。
    美妇人和黑痣女这时的表情都很难看。
    他们做这生意早已是轻车熟路,从绑了元宁开始,每一步可谓是天衣无缝,每到一处都是掩人耳目,离开时不曾留下半分痕迹。
    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快就追上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而追来的人,竟然骑着传说中的的汗血宝马。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吗?
    一时之间,驾车的车夫们都从马车上拿出刀剑,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美妇人一声令下,再扑向这个不速之客。
    陆行舟冷眼瞧着他们的动静,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你是一个人来的?”黑痣女面色凝重,眼睛贼溜溜的打望着四周。
    陆行舟没有回答她,只拿眼睛盯着美妇人。
    他自然看得出,这伙人谁说了算。
    “臭小子!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黑痣女怒了,从同伙手中拿过一把刀冲过来便要砍他。
    正在这时候,一支利箭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的破空而来。
    黑痣女眼疾手快,立即抬手用刀去挡。
    若是寻常的箭被这样一打,必定偏离出去,然而这支箭乃是钢铁铸造而成,受到她的全力一挡也只不过歪了寸许。
    嚓——
    旋即而来的是皮破骨裂的声音。
    “啊——”黑痣女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她亦抱着肩头跪倒在地。
    美妇人顿时一惊,黑痣女的身手她是知道的,然而她竟然挡不住一支箭。
    “扶她回车里。”她命人把黑痣女抬回马车,再望向陆行舟时,面色渐渐变得难堪,“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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