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没有勉强她,由着她穿了外衣,只给她翻出来一件灰狐裘斗篷放在一旁备用。
因为子时要去夜猎,元宁压根就睡不着觉,不停的盘问陆行舟今晚要去猎什么。
陆行舟与她躺着,说了许久的话,这才挨到了子时。
两人搭上披风出了院子,并未惊动任何人。
陆行舟略在前,拉着她的小手。
元宁身上裹了灰狐裘,这玩意着实暖和,压根不觉得冷。
她从前也有狐狸毛的斗篷,但跟这件不一样,她那件是拼接的,不是这么一只完整的狐狸。
元宁摸了摸斗篷上的毛,又絮叨起来:“我在家里有一只小狐狸,是白色的,那一条尾巴是真的白狐狸尾巴,毛茸茸的,摸着可舒服了。”
陆行舟唇角一扬,微微露出些得意之色。
然后又听得元宁自豪的说道,“那狐狸是我大哥在江南给我买的。”
陆行舟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凝滞了:“这是谁告诉你的?”
“常云啊!”元宁说完,又感慨起来,“常云真厉害,飞檐走壁的,大半夜的跑进我屋子里,第一次真是把我吓坏了。”
“他半夜去你屋里?”
“嗯,他来帮我传信嘛,那时候还有你的信。”
“他半夜去你屋里?”
元宁嗔怪地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重复同一句话做什么,没有再搭理他。
她记得那时她给他写了一个“谢谢”,陆行舟给她写了一个“不谢”。这两个字,元宁并没有扔掉,而是夹在了蓁蓁院的某一本书里。但到底是哪一本书,她已经记不清了。
两人走了不多时,便又来到了两天前到过的那座山坳。
一眼望过去,黑漆漆的。
也不知道怎么地,上一次来的时候元宁还觉得这边静谧安宁,这一次却寂静得有些诡异,莫名便有些阴森。
元宁不自觉的握紧了陆行舟的手,情不自禁的离他近了许多。
“阿宁。”还没走到那日躲避的灌木丛,陆行舟便止住了脚步。
元宁虽不知他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地颤了一下。
“怎么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礼物?
元宁有些莫名其妙。
送东西就送东西,非要搞得如此紧张做什么。
“在哪里啊?”
“就在前面,我陪你去。”
在来之前陆行舟本打算让元宁自己上前,然而走到这里,他突然改了主意,拉着元宁的手与她一同走过去。
三五步后,便见到常云笑嘻嘻地走出来。
元宁望着他,觉得不知所以,陆行舟却恶狠狠地瞪着他。
常云忽然就觉得脖子一凉,心道自己刚替他办了事,没有得罪他啊。
只是常云只敢想,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后面。
“这里。”陆行舟往前一指。
元宁望过去,见树枝上挂着两袋东西。
她慢慢走过去,方才借着上弦月的光亮,看清楚树上倒挂着两个女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望向陆行舟。
他自是没什么反应,一脸淡然和从容。
“别怕。”
元宁觉得他这话有些没头没脑,一时之间没有再往前走。
陆行舟便朝着常云点了一下头。
常云嘿嘿一笑,上前扯掉了那两人头上蒙着的麻布袋子。
这一扯,元宁顿时大吃一惊,脚步亦随之往后踏了半步。
树上挂着的两个女人她都认识。
一个是服侍她多年的碧玉,而另一个,则是元宁生生世世都会记得的人——秋月!
“现在她们是你的猎物,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碧玉和秋月的眼睛和嘴巴都是用布条封住的。
陆行舟一示意,常云就拉掉蒙住她们眼睛的布条。
一看到元宁,碧玉和秋月都疯狂地挣扎起来,拼命朝元宁眨眼、求饶。
元宁呆呆的,不发一言。
“一个一个来罢。”陆行舟指了指碧玉,“左边这个,如何处置。”
元宁看向碧玉。
碧玉的眼睛里充满着绝望,虽然被倒挂着,却是不停的掉眼泪。
元宁一开始并没有想要碧玉死的。
将她打发出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只是眼下要元宁说出“放了她”,也是说不出口。
陆行舟望着元宁的眼睛,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
“给她一个痛快。”
常云得令,便是手起刀落,让碧玉断了气。
元宁看着没有了生机的碧玉,直直的发愣。
陆行舟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又指了指秋月。
“这个呢?”
前世害死元宁的幕后黑手是盛元柔不假,然而元宁生命中见到的最后一张狰狞的面孔正是秋月。
元宁可以淡然面对盛元柔,却无法淡然面对秋月。
在她的噩梦中,出现的最多的,亦不是盛元柔,而是她七窍流血之际大声狞笑的秋月!
第91章 吃瘪
陆行舟看了一眼元宁的目光, 一切了然于胸。
见她情绪倾泻, 几乎无法自控,便揽过她,轻声道:“该怎么处置我心中有数, 我们先回去, 剩下的事交给常云来办。”
元宁却倔强地摇头。
“不,我必须留在这里, 亲眼看着她痛苦地死去!”
她脸上蒙着厚厚的面纱,陆行舟未能将她神情看得分明,只是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东西在跳动。
幽幽的, 凉凉的。
若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的话, 便只有来自幽冥的鬼火。
也罢。
若不让她亲眼目睹,只怕这团火永远无法在她心中消除。
陆行舟转头,目光中蕴了寒意, 朝常云点了一下头。
常云会意, 脸上瞬间换成了一种诡异的笑容, “搜”地一声从腰间拿出来一柄短刀,刀尖锋利还挂着一抹寒光,与常云眼中的光亮一般。
秋月刚才看到了碧玉的结局, 似乎预知了自己的遭遇, 停止挣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别着急,你跟她不一样, 不会马上死的。”
常云弯下腰,待秋月惊恐地睁开眼睛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匕首的刀柄在秋月的膝盖上敲了两下,便见秋月脸迅速扭曲成一团。
他敲碎了她的膝盖,废了她的两条腿。
但这并没有结束,常云接下来又敲断了她十根手指。
十指连心,每一根都是剜心之痛。
秋月的嘴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发不出一点惨叫,只是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鼓起来,像一条一条的小虫,似乎马上就要从里面爆裂出来,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致。
元宁静静望着她扭曲的脸,并不觉得快意。
她看到的并不是秋月。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个躺在大理寺监牢中,绝望的、无助的、七窍流血的自己。
“嚓”——“嚓”——
两声过后,秋月的两边手腕上各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并不十分大,没有血流如注,而是慢慢往外渗血。
吧嗒吧嗒地滴在底下的灌木叶子上,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渗人。
陆行舟微微皱眉,看起来并不满意:“划得太大,后天一早就流光了。”
常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太久没做了,手生!”
元宁依旧是静静看着秋月,听着她的血一点一点流到地上。